第384章 傲骨坚情
人的一生中,若能有一位知心朋友,那便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许多人腰缠万贯、富埒王侯,但倾其所有也买不来一个真诚相待的朋友。
因为真正的朋友,绝不是用钱财能够买来的。是要用自己的真心,去等价付出的。
北冥凛盯着这女尼羞涩的雪眸许久,才松开得手。
他道:“小师父,敢问你的法号辈分?还有,这手使剑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女尼低垂着眼目,不敢正视敞开胸襟的北冥凛。她喃喃说道:“贫尼法号‘妙琳’,乃是白玉庵门下第三十七代弟子。至于这几式剑招……贫尼都是模仿一位朋友的手势,依葫芦画瓢的。”
北冥凛的眸色一敛,追问道:“那位朋友姓甚名谁?师从何门?”
妙琳合十道:“他,姓黄名泉。师从……好似他并没有提过。”
闻得此名,北冥凛的脑海中顿然恍过了一年前的点滴光阴:力除冰灾、共赴峰会。期间,两人赤心相对、肝胆相照,不是同胞手足,却胜似血肉至亲。
纳兰秋霜见他眼色迷离,便好奇问:“北冥大侠,你认得黄泉?”
北冥凛恍忽回神,怅然良久道:“当然。黄泉……是我唯一的朋友!”
纳兰秋霜自打认识北冥凛起,就觉得他像是一块极地黑冰,永世不化。可万没料到,这黑冰炉子里,竟也包藏着一枚热火朝天的赤子之心。
北冥?
黄大哥的朋友?
妙琳一听,不由得抬起了头,悄悄望他。
见他英姿勃勃、器宇轩昂,活脱就像‘胧月剑境’中的北斗剑圣。
妙琳咽得口香涎,鼓起勇气问:“阁下,可否就是渊海第一剑客——北冥凛,北冥大侠?!”
北冥凛的腰背,挺得比松树还直。他点头道:“不错。我行不更名,坐不易姓,正是渊海‘北冥剑阁’的阁主——北冥凛。”
妙琳忽然就觉得这个男人很友善、很亲近。她似是无惧北冥凛是人是鬼,凑上前道:“原来……原来您就是北冥大侠啊!久仰公之大名,请恕贫尼先前有眼无珠!”
北冥凛见她热诚之至,也无丝毫的恭维语气,便疑问道:“怎么,你认得我?”
妙琳应声称是,道:“北冥大侠有所不知,黄大哥他每每与我谈心,就会念起与你相处的过往。不过……他说你英年早逝,已惨死于奸人之手……”说到此处,她才心中寒意森森。
“哼,这小子还算有良心……”北冥凛回望渊海银波,叹息一声道,“我,的确死过一次。而且,我现在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是人还是鬼?”
这话一出,妙琳是大感疑惑。她身后的那六七位巡夜弟子更是向后稍退,手提的纸糊灯笼都微微颤动。毕竟,出家人是相信有鬼存在的,且大多数的鬼都是吃人噬魂的。
“你是人,而且还是个好人!”
妙琳泛动着眼波,动容地道:“黄大哥说你是一座大冰炉子,外冷内热……是他所有朋友之中,最正直、最果敢、也最重要的朋友!”
有些话,从旁人嘴里传来,远比当事人亲口讲述要来得动人。北冥凛的脸,依旧沉得像是一块寒铁,可他的心里早已暖得和春日的艳阳一般。他道:“这小子,过得还好吗?”
妙琳的眼窝霎时冉起晶莹,她不置可否地道:“很辛苦……他总是把‘剿灭魔宗’、‘匡扶故国’等大事背在肩上,一刻也没有闲下来的时间。这趟我下山见到他,他看上去又沧桑了许多,眼睛里……全是疲倦之色。”
北冥凛忍得片刻,还是憋不住长舒了口气,啐道:“他这个人,总是那么爱管闲事。明知道自己不是铁打的,还非要逞强好胜、学人救世!”话到此处,他转身凌冽地盯着妙琳,肃然问,“他得罪过谁?在西漠有没有仇家?”
妙琳点了点头,呢喃道:“有……很多。”
北冥凛攒了攒负背之拳,道:“有些谁,说来听听。”
妙琳回忆道:“黄大哥他……本就被那‘流魄’和‘鹿神明王’追杀,眼下他又联手柳三素杀了‘蛇尊明王’,与那‘无相魔宗’结下了深仇大恨……”
北冥凛心中喝得一声彩,想到:‘这小子想来也成长了不少,竟得杀了‘无相魔宗’的一位明王。不愧是‘太周之国’的太子殿下,当真有一套!’随即又道:“还有谁?他如此风光无限,想必也有很多要背地里暗算他的正派伪君子吧?”
妙琳眉头稍蹙,又转而松懈。她唯唯诺诺地道:“有……应该是有些许的。贫尼一路北上回山时,但凡歇脚于茶楼饭馆、驿站客店,都有风闻‘商旅浪客’和‘江湖中人’攀谈黄幽海的轶事。还有人……传言……”
“传言什么?但说无妨!”
“他们说,几位三大宗的高徒,都对他心存芥蒂。”
“哼哼,那是一定的。他们自知与我朋友相差甚远。”
北冥凛倏然一顿,问:“你们宗内,有人看他不顺眼吗?”
妙琳转眼左顾右盼,摇了摇头道:“贫尼是绝对不会的,至于其他弟子……相信她们也不会吧……”
呼喇喇!
风雪将住,忽又陡然大作!
正如北冥凛周身散发的恐怖杀气,腾然高旋。
妙琳及一干巡夜弟子皆被这股杀意压制地喘不过气,就像是被人用铁链勒住了脖颈;纳兰秋霜更是骤然心跳愈速,有数次都像是踩空了楼梯了一样,心律不整。
“流魄、鹿面明王、三大宗高徒……”
北冥凛哼笑一声,冷冷道:“无论是歪门邪道,还是玄门正宗,但凡只要是想杀我朋友的人……不管他是谁,有什么身份?我都一定会取他的狗命!”
风雪之中,唯有北冥凛那冷傲的言语回荡在山谷之间,久久不散;纳兰秋霜的脑袋也似不再灵光,对于这等嗜杀之意,她独有缄默避让;至于那一众巡夜女尼,她们更是只敢偷偷瞄着那月下寒剑般的影子,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不过,那妙琳女尼却心生安慰——她为黄泉能有如此仗义的朋友,而感到不胜喜悦。
她仰望雪中天际,双手合十,向夜空中最赤红的那颗星星祈祷,愿黄泉安康。
……
翌日,雪已止。
一夜风雪后的‘白玉庵’似与冬色融为一体,洁净如其名。
佛堂上的青瓦,仿佛糊上了千层厚厚的素纸,待来客飞毫纵墨书写崭新的篇章;塔楼上的积雪融化到半,又在飞檐下挂上了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冰帘,如是为有缘之人献上了哈达白纱。
满眼纯白之色中,唯有一条红线蜿蜒着伸向佛堂正殿——血,那是一条血滴点成的红线。
这血,已经黑浑。
就和它主人的眼珠一样,暗淡而无光,就像深渊。
有这样一副双眼的人,通常都是死人。即使他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佛堂之上,天诛神尼、万花神尼连同一众白玉庵女尼皆细细打量着这具尸首——这具净世教徒的尸首。
天诛盯着那极薄极窄的穿心剑痕,目不改色道:“北冥大侠的剑法之高,果真当世了得。难怪我那精通剑艺的师侄苦虚,都会败在你的剑下。”
北冥凛独坐末席,遥望门外雪色,并不言语。他从一进门开始,便就只坐在那里看雪,连正眼都没瞧天诛一眼。他的心中,只关注那远在风雪圈外的朋友,其余的恭维杂事他是无心去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那八面玲珑的纳兰秋霜都轻咳了两声,示意北冥凛该有所应答。可这‘冰炉子’若是懂什么叫寒暄,那他就不是剑中狷客——北冥凛了。
“北冥大侠,我家师祖喊你,你没听见吗?”
那妙清仗着人多势众,昂首厉声喝问:“难道你们渊海来的人,都这么无礼吗?”
又是寂寥半晌,北冥凛终于开口:“哼哼,若没有诸位神尼坐镇,你敢与我如此无礼吗?”
妙清一愣,她的确不敢。放眼东玄世界,也未必几人有这胆量。
北冥凛舒尔站起身来,面向天诛神尼道:“神尼无需寒暄见外,贵刹剑术之高绝未必输我。且我虽在剑术上胜了苦虚师太,但论灵诀造诣,她却远胜于我。”
天诛神尼轻笑一声,缓缓抬头望向这孤傲不羁的年轻人,她想要看清楚这座冰山的真容。可当她瞩目北冥凛时……她的眼神却凝滞发懵,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位长髯英气的故人。
北冥凛觉得有些不适,可他不愿再冒犯失礼,坏了渊海的名声。他转向那具冰凉的尸首,道:“神尼,这些冻土的妖人曾经进犯过你们‘白玉庵’吗?”
这一问,天诛神尼的眼波才如融化的冰河,恢复流动。她道:“嗯,曾经是有。不过自从那‘姜往生’离奇失踪之后,他们也算消停了十多年……”
北冥凛一向不是个好奇的人,可他这次却不由自主地开口问:“姜往生,是谁?”
仿佛他在冥冥之中就预感到,此人与自己的朋友颇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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