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花痴”(8k)
青楼酒肆是文人墨客最常去的地方,也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望舒楼两日前的热闹到了七月初十这天已经在京城彻底传开了。
对于这一点,姜阅的感受最为清晰,七月初十的早晨有他所授的课程,所以昨天夜里他提前来了国子监住下,晨间也没有参加早朝,等到休息够了,洗漱过后他便在房舍里备课,直到时候差不多了,他这才拿上书本出了房门。
小童跟在江州先生身后,他们没走多远,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江州先生。”一人高声喊道。
姜阅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看到穿着青衣的男子快步走来,脸上挂着笑容。
他同样是国子监的先生。
“是要去授课了吗?”男人问道。
姜阅点点头,道:“是,今日是我授课。”
男人连忙堆笑道:“那可不能耽搁,先生我们边走边说。”
姜阅说了声好,先一步抬脚朝前走去。
他看起来交谈的兴致不高,男人跟在身旁似乎未曾察觉,笑道:“先生教授的学生真是厉害,听说京中青楼都要传唱裴十那首诗词了。”
小小年纪作出被青楼传唱的诗词,虽然是因为阮少爷一掷千金的原因,但大抵也都知道这首词也是真的好……总之也不管为何,有诗词,有千金,大俗也大雅,这件事传播的很快,这两天因为这件事让裴君意的名字时常被人们提起。
裴十公子这个名字再一次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作为其先生的姜阅,又是有名的一代文宗,自然也免不了被人们拿来议论吹捧。
男人听说了这些,同样作为国子监的先生,他更加知道教出这样一个好学生的不容易,因此对于江州先生便更加赞叹佩服。
姜阅当然也知道这些事,也听说了裴君意那首《水调歌头》,感叹这首诗词之好的同时,也知道裴君意作出这首词与自己无关。
“诗词并不是我教的,还是那孩子才情好。”姜阅摇头说道。
听他这样说,男人感叹:“先生真是谦虚。”又笑着诵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词作诵完,男人诵出时感觉好像很长,但到了诵完最后一句时又觉得可惜,有些意犹未尽,在脑海中又不由的诵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好词啊。”男人叹道,“现如今大家都在说,这首诗词一出,下月十五的中秋诗会已经提前结束了。”
姜阅点头,淡淡说道:“的确是好词。”
只应和了前一句话,对于中秋诗会的事倒是并未发表看法,不过男人也没再多说这个,毕竟江州先生自来便是一心教学不思外物之人,他不提这个又赞叹几句“先生教学很好”之类的,待到快要到了课堂,这才告辞离开。
“江州先生。”
“先生好……”
“今日先生授课啊……”
男人离开,只剩下江州先生带着小童,旁边没了交谈的人,周围的学子先生们纷纷与他打招呼,江州先生不苟言笑只淡淡点头轻嗯,对于人们的恭维讨好毫不在意,小童跟在他身旁倒是洋洋得意,但也并未表现出来。
小童在门外等候,姜阅迈步进了课堂,喧闹嘈杂的课堂霎时安静下来,谈笑议论的学子们也很快坐到自己的位置。姜阅没有在意,在上首坐下,起了个头,下面的监生们便开始摇头晃脑齐声诵读。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少年人齐声诵读,声音穿透墙壁传遍了国子监。姜阅翻开书本,抬头望向众人,视线扫过,眉头却是一凝。
场中,本该座无虚席的座位空了一个。
那个位置他太熟悉了……
裴君意呢?
裴君意没有来上课。
这件事不止有江州先生发现了,坐在空位旁边的梁思泉也发现了,他有些惊讶,按理说这小子缺谁的课都不可能缺江州先生的才对,可今日他怎么没来?
他不由的侧头看向另一边的梁沁,然而梁沁只低头读书,并未看他。
……
……
天边的晨光大亮,被众人好奇去哪了的裴君意,迈步走出了国子监的大门。
他知道今天是江州先生上课,但他还是失约了先生的讲课,为的是心底的那一丝悸动。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逃课了……
笑了笑,对此裴君意也有一些不好意思,分明之前还想着一心求学不思外物来着,如今却又一次逃课了……
摇了摇头,裴君意独自走在街上,穿过热闹的街市,在路边摊贩处吃过早饭,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了,这才走过街道,敲响了眼前的朱漆色大门。
大门轻易就被敲开了,开门的男人看着他,面露几分疑惑。
“这里可是刘侯服刘大人家?”裴君意问道。
男人看着他,呆呆愣愣的点点头,应了声是。
裴君意施礼道:“某,江州裴氏裴君意,求见刘三老爷。”
……
……
阮家少爷请青楼千金传唱诗词的事已经成了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当裴君意这个名字再一次传入耳中时,刘三老爷立刻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还是会觉得诧异。
“裴君意?”捻起棋子的手一顿,刘三老爷抬头看向下人,问道:“他见我做什么,我们家与裴氏没什么往来吧?”这句话问的是棋盘对面的中年人。
刘三老爷日常只爱玩乐,不理族中事物,因此才会有此疑问,对于这点不管是下人,还是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刘四老爷都知道,所以也并不觉得意外。
“是没有。”刘四老爷点头道。
“那这就奇怪了……”刘三老爷挑挑眉说道,之后又笑了笑,摆摆手对下人笑道:“左右大小也是个名人了,总不好不见,那就带他过来吧。”
请他进府不是因为他是裴二老爷的子侄,而是因为那一首诗词,如此便没了高低之分。
刘四老爷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待到刘三老爷手里的棋子落下,他便也跟着落了一子。
下人应声是施礼走了,裴君意凭借一首诗词敲开了刘府大门的事情很快在府里传开,当然他因为什么进了刘府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来了。
裴君意这个名字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刘府上下,上至夫人老爷,下至小厮仆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因为这个名字端午前就热闹过一次,还闹出了百姓争相围观送他出京的事情,如此再次听到还是这样大俗大雅的事情,自然便更被人们津津乐道了……
明丽的院子里丫头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声音不大但也吸引了不少下人的探看。
坐在窗边摇着团扇的女孩子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小姐,是她们太吵闹了吗?”身旁的丫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声问道,“我去吩咐她们做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女孩子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只是好奇她们在说什么。”
“那我叫她们过来说给小姐听。”丫头连忙说道。
女孩子轻轻嗯了一声,丫头笑着转身出了屋门,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与那些丫头说了什么,片刻后带了个人回来。
“小姐。”被带来的丫头施礼道。
女孩子看她一眼,垂下视线把玩着手里的团扇,问道:“你们在那边说什么?”
丫头垂目答道:“在说府里来的客人……”
女孩子轻轻应声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那位客人是裴家的十公子。”丫头接着说道,“我们就是在谈论他的事情。”
女孩子拨弄团扇的手一顿,惊讶的看向丫头,问道:“裴十公子来我们家了?”
丫头点头应了声是。
“就他一个人吗?”女孩子又好奇问道。
丫头再次点头,道:“是,说是要见三老爷。”
女孩子皱了皱眉,摆了摆手示意丫头可以下去了,等到两个丫头都离开了,她又看向窗外,用手里的团扇轻轻敲打着窗框。
裴十公子啊。
十三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堂哥……
仅凭借一首诗词就让京中才子自愧不如、称今年中秋诗会提前结束、往后也再不敢吟月的少年。
端午前她曾在裴园远远看过他一眼,据说才学出众品行高洁,长得也好似那天宫谪仙,上次离京时前呼后拥香囊遍地,可是好一阵热闹,几乎堪比造福一方的使君离任了,她那时也想要去看的,只可惜没有机会……
如今这次机会难得,她可得想想办法,见上一见……和女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她都玩的有些腻歪了,也是时候找旁的更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
……
另一边的裴君意并不知道有个女孩子想要见他,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因为这种事情他已经习惯了,他知道,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江州,想要见他的女孩子都不少,而他此刻之所以上门,就是要给她们这个机会。
跟随下人穿过花草树木繁多的小径,不消片刻豁然开朗,眼前绿树成荫,亭台水榭矗立在湖边,池水中有一片片莲叶,两个中年人坐在亭下对弈,听到声音也没有抬起头。
“裴十公子请。”下人侧身施礼说道。
裴君意点头迈步,下人转身离开。
亭下两位中年人好似没有注意到裴君意,一直待他走到石桌旁也没有抬头,只自顾自在棋盘上交错厮杀。
直到过了一刻,两人落子愈来愈慢,其中一人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裴十公子会下棋吗?”
另一人也抬起头看他,笑着轻捋胡须并未开口。
“会。”裴君意点头道。
刘四老爷问道:“那你看我这棋还有活路吗?”
裴君意道:“观棋不语。”
刘四老爷闻言也不恼,哈哈笑了,看向对面的那人,问道:“三哥你觉得呢?”
刘三老爷捋着胡须,矜持的笑着,道:“四弟,你输了。”
“好吧,是你赢了。”刘四老爷无奈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笥。
刘三老爷笑了笑,看向站在一旁的裴君意。
“裴十公子今日找我,是为何事?”他开门见山道。
裴君意道:“近来研习棋艺,颇为着迷,早闻刘三老爷棋艺高超,今日特来请教。”
刘三老爷闻言皱了皱眉,因为那首《水调歌头》让他进府的确是看得起他,但也只是看得起他的诗才,要说接受他一个小辈比试棋艺,那他作为高手的矜持可不会答应,下棋对弈是他最擅长的事,想要挑战,怎么说也要先闯出点名声再说吧?若是有此先例,日后岂不是是个人说会下棋要与他比试他都要答应?
裴君意自然看出这一点,在刘四老爷奇怪的目光下,捻起一颗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胜了。”他看向刘四老爷,平静说道。
刘四老爷愕然,这话像是对他说的,但又更像是对刘三老爷说的。
且不管是对谁说的,两人看向棋盘上,就见这一颗棋子杀出,棋盘上果真胜负逆转。
刘三老爷脸上一阵惊愕,抬头看向裴君意,少了轻视。
刘四老爷见状哈哈笑了,起身拉住裴君意坐下,笑道:“妙极妙极,如此,替我好好杀杀他的锐气。”
裴君意轻笑不语,抬眼看向对面的刘三老爷。
刘三老爷对刘四老爷轻轻哼了声,看向裴君意,低头收拾棋盘。
这就是答应了,裴君意也跟着收拾。
片刻后,刘三老爷主动让先,道:“裴公子,请。”
裴君意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道:“好。”
刘四老爷在两人中间坐下,很快看到裴君意落子,刘三老爷紧跟着应一手,双方将四角占下,刘三老爷与裴君意争夺小目,两人落子迅捷几乎没有思考,可只一片刻,刘三老爷突然顿住。
刘四老爷看着棋盘也同样瞪大了眼睛。
心中惊讶,围棋原来还能这样下!
裴君意轻笑,围棋之道,弈旨于争,刘三老爷与他相争小目肯定没有错,但可惜他太不了解对手,裴君意此刻走出了围棋中“三大难解定式”之一,也是初见最容易中招的定式“村正妖刀”,其后变化多端数以百计,以裴君意的棋艺,刘三老爷想要获胜几乎已是不可能之事。
之后事情也果然如他料想那般,刘三老爷在他诡谲多变的棋路下很快疲于应对,败下阵来。
裴君意就这样轻易的赢下了这一局,刘三老爷看着棋盘头顶有细汗冒出。
他皱着眉仔仔细细看了一刻,这才抬起头,看向裴君意的目光复杂难言。
“敢问裴十公子可是入神之品?”他问道。
裴君意笑着摇头,道:“并非。”
这还不算入神?
那我这又算什么?
守拙还是若愚?(九品、八品)
刘三老爷看着他满面愕然瞪大了双眼,若用修真话本的形容,想来该是道心受损了。
刘四老爷可不管刘三老爷的心情,他看到自家兄长受挫反而还不顾形象的抚掌大笑出声,连声称赞“裴公子棋艺高超”,旋即两人客套几句,他这才想起来还未让人给裴君意备茶点,又唤下人仆从去准备。
刘三老爷低头仔仔细细看着棋盘,脑海中回放着两人的你来我往,不时叹息。
直到此时看来,他才发现,其实早在三十手时,他就已经可以投子认输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对面裴君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刘老爷棋艺高超。”他说道,声音中透露着真诚,“我想,虎父无犬子,希望也能见见刘家的孩子们。”
刘三老爷愕然,神情有些呆呆。
刘老爷棋艺高超?
这说的是他,还是别的同样姓刘的老爷?
若是以往,这样的恭维他肯定能坦然接受,可现在嘛……
刘三老爷的神情有些复杂。
不过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要与他家的子侄们比试吗……是想要做什么?
咿——这似乎也是个好机会,看透这小子深浅的好机会……当然也是“偷师”的好机会。
只是可能会苦了那帮臭小子……反正都是些小伙子,受些磨砺也是好的,如此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
刘三老爷正要答应,远处传来少女的喊声。
“爹!”女孩子喊道,声音带着笑意。
亭下三人侧头望去,看到是一个女孩子款步走来,在她的身后丫头仆从们端着瓜果点心。
刘四老爷笑着道:“小七,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下人说爹你们要茶点,我就亲自送来了,伯父。”刘七小姐笑道,走到亭下,对刘三老爷打过招呼,而后转头,似乎这才注意到坐在三伯父对面的少年人,她轻轻“咦”了一声。
刘四老爷见状笑道:“这位是裴家的十公子。”又对裴君意介绍道,“这是我女儿,族中行七。”
“裴十公子。”刘七小姐施礼道,裴君意也跟着起身还礼,称呼她“七小姐”,之后又抬起头,视线扫过她的脸。
嗯?
这样的视线可有些不礼貌……
这样的想法在刘四老爷心头划过,刚要皱眉,双眼却又一亮,这倒是提醒他了!
裴十公子才学出众,样貌身世也是俱佳……
世人娶妻嫁汉看的不就是“财(才)”貌?如今他又说要见他家的孩子们,这不巧了正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女孩子不也是孩子嘛,他要见,那就让他见一见好了。
刘七小姐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因为她适才也在看裴君意,与他的视线短暂的撞上了,她也借此看清了他的脸……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至少,关于裴十公子的容貌,裴十三没有夸大其词。
刘七小姐如此想到,脸上露出得体的笑。
裴君意只看了一眼确定了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移开了视线,其他人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刘四老爷笑道:“小七你来的正好,裴十公子适才对弈赢了你伯父,说要考校你们棋艺呢!”说罢起身朝外走,也不给裴君意拒绝的机会,一面走一面扬声说道,“既然裴公子开口了,那我这就叫人把孩子们都喊来。”
对弈赢了伯父?
刘七小姐有些惊讶,偷偷看向刘三老爷,果然见他闻言脸色难看一瞬,但却并未开口反驳。
这就奇了,伯父他棋艺高超可是出了名的,可如今居然会输给裴十三的哥哥?
是轻敌还是真的不如他……
这问题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刘七小姐眨眨眼,又看向裴君意。
裴君意可没想过要拒绝,或者说,他来这里的目的便是如此。
刘三老爷也看出了刘四老爷的目的,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也如他所愿,能够看清裴君意的棋艺就行,他没有开口,起身坐到一旁。
裴君意见他如此,开口道:“七小姐请。”
刘七小姐看着他,轻笑着点点头,坐到他对面,低头与他一起收拾棋盘,果然看见黑子被杀的溃不成军。
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刘七小姐笑道:“裴十公子棋艺高超…嗯…敢问,是第几品?”
这问题让一旁的刘三老爷也竖起耳朵。
可惜这问题裴君意不能回答,他也不能太快揭底啊……
“手谈。”裴君意笑道。
刘七小姐掩嘴咯咯的笑了,点点头应了声好。
刘三老爷有些失望,但下棋对弈就是手谈,如此也没有错,他也没有出声。
两人收拾好棋盘,猜先后开始对弈,刘七小姐小心翼翼避而不战,裴君意落子迅捷穷追猛打丝毫不怜香惜玉。刘七小姐几次抬头看他,见他气定神闲姿态优雅,又念及裴君意适才说的“手谈”,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住了,最终避无可避与他接战转瞬落败。
但看着他巍然端坐很是优雅的模样,即便输了棋,也觉得他赏心悦目,并不为其丝毫不留情面的棋路而着恼。
刘七小姐笑着想要开口,裴君意却侧头看向了一旁。
眨了眨眼,她也侧目看向一旁,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刘家的孩子们都来了,有男孩子当然也有女孩子。
刘七小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适才父亲说的要去把孩子们都叫来。
可是,叫的是孩子们,她们女孩子来了做什么!
真不要脸!
刘七小姐在桌下攥紧的拳头险些将指甲折断了,她的目光也一瞬间变得阴沉,但这汹涌的情绪又很快被她压下,她垂下眼眸将眸中神色掩盖。
“好了好了,下一个下一个。”刘三老爷对孩子们招手说道,刘七小姐暗暗咬牙。
适才已经有人对孩子们解释了事情的起末,男孩子们顾及颜面都有些踌躇,想要先“窥探敌情”,但女孩子们可不会考虑那么多。
难得有机会见一面裴十公子呢!
“我先来吧!”一个女孩子最先上前一步,说道。
其余的女孩子只能怅然,终究是要注意仪态,便只能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要与她争抢先后的意思。
女孩子来了,刘七小姐也起身到了一旁,但却并没有走,抬起头还对裴君意笑了笑,可惜裴君意并没有看她。
“裴十公子,我听说了你那首水调歌头,作的可真好,京中都传遍了呢……”女孩子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看棋盘也没有收拾棋子,叽叽喳喳的开始讲话。
其他的女孩子见着这一幕好生嫉妒,怎么就让她抢先了呢!错过了第一个与裴十公子说话的机会,那好多话可都让她说了,到了自己还能聊什么呢!又怎么能让裴十公子记住自己……
真是可恶!
刘七小姐知道她们的心思,冷冷一笑,暗道:“一群傻子。”
果然下一刻裴君意还未开口,刘三老爷已经忍不住抬手敲了敲棋盘,沉声道:“手谈、手谈。”
裴家的公子有这样的举止气度,他家的孩子又怎么能落了下乘?
要想让人家记住,下赢他才是最好的办法,耍这些旁门左道有什么用?
刘三老爷如是想到。
裴君意笑了笑,没有开口。
但仅仅这一笑就让女孩子们觉得炫目了。
……
……
日落黄昏,天地间一片昏黄,街边高大的院墙下,朱漆色的大门打开,一袭白衣的少年迈步从内走出,转身对内一礼,这才迈步离开。
大门敞开,久久,直到少年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再一次合上。
夕阳下,昏暗的街道上,白衣少年独行,耳边是鸟鸣啾啾、车水马龙,他快步走过大街小巷,手中不一会儿便多了几个纸袋,它们在少年手中摇晃着,随着太阳彻底消失,跟随少年一同走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裴君意没有回家,他回了国子监,他从其中穿过,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房舍,在门外还站着两人。
“梁兄。”他笑着打招呼道,“阿沁。”
“裴兄。”梁思泉有心事没有在意他对梁沁的称呼,点点头,三人一同进了屋里。
“好在我连你们的份一起买了。”裴君意笑道,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将它们放到桌上。
梁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晚饭啊。”裴君意笑道,将一个纸袋拆开,正是京中闻名的肉脯。
梁沁点头,正要开口,一旁的梁思泉却忍不住了。
“裴君意,你今日做什么去了?”他问道。
裴君意诧异一下,看了眼梁沁又看向他。
“阿沁没告诉你吗?”他笑问道,又主动解释,“我找人去了。”
梁思泉皱眉,同样看了眼梁沁,也没心思计较白日问她她不愿与自己说的事,接着问道:“找人?”
“嗯。”裴君意点头,有了那天夜里对梁沁的袒露心事,此时再与梁思泉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他直言道:“七夕那天我对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了,但我不知道她的姓名,所以今日就在找她。”
梁思泉满面愕然。
“你你你,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他结结巴巴,看看梁沁又看看裴君意,心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便是:为什么他妹妹会知道这种事啊!
裴君意不知道他心里的疑问,他笑着将与梁沁讲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又把梁沁昨日帮他问女孩子们的事情说了。
“那你今日又是如何找的?”梁思泉皱眉问道。
裴君意笑道:“我昨日不也找你帮忙了吗?”
这次轮到梁沁疑惑了,她侧头看向自家兄长。
梁思泉恍然,但还是不解,道:“他昨日找我要了京中擅长棋艺的人家名单。”这句话是对梁沁解释的,又问裴君意,“可你要了这个又有什么用?”
仅靠这名单怎么找人,又不知道姓名……总不能那女孩子正好擅长棋艺而且还名扬京城吧?
怎么可能……那名单上又没有女子。
裴君意笑了下,说道:“当然有用啊,我借着痴迷棋艺的理由上门挑战,之后再提出要见一见他们家的孩子……”又摇头失笑,“这办法虽然笨了一些,但我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梁思泉有些愕然,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痴情还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两日偶尔听说其他人在讨论给裴君意取外号……
嗯,毕竟作为“江州先生”的弟子,而且又作出了这样流传千古的好诗词,不少人都说应该叫他“江州才子”,或是“江州第一才子”之类的,总之也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可是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什么“第一才子”之类的称呼肯定是没了,应该会变成“江州棋痴”吧?
嗯……若是百姓们知道了他“痴迷棋艺”的原因……
或许“棋痴”也没得做了,可能会称呼他——
“江州花痴”?
梁思泉如此想着,看着裴君意的目光有些复杂。
梁沁不知道自家哥哥的想法,她现在也不关心世人会给裴君意怎样的外号,她只觉得裴君意用这样的方法寻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莫名的让她觉得有些不开心,没来由的想要给他泼冷水。
“可是,你这样以下棋的方法找人,也只能见到会下棋的女孩子吧?”她说道,声音些许冷淡,“若是京中会下棋的女子全都见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你又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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