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书院
燕如碧步子迈得飞快，可即便如此，身后那人还是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始终缀在她的身边。
她恼恨地瞥过去一眼，咬牙道：“昨晚的事，齐公子难道都忘了吗？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实在是可笑得很。离我远点，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云合却毫不在意她的恶劣态度，轻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此次前来是有正事要与小桑详谈，绝非你所想的那样不怀好意。”
有正事早说了，哪用拖到现在才讲。
见他仍在故弄玄虚，燕如碧也懒得再搭理他，直接推开少年的房门进去，没好气道：“说吧，我就在旁边听着，看你能有什么正事。”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便动了气？”
少年帮着她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目光移至站在一边的齐云合，不赞同道：“齐叔叔以后还是少这样吧，总是惹如碧生气可不好。”
齐云合哪里见过这样护短且不讲理的人，连忙为自己叫屈道：“小桑，好歹齐叔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呢？”
“今天的粥可香了，你快尝尝。”
“好，你也坐，不要站着。”
他看着对面亲亲热热吃着饭的两人，又看了看站在这里无人问津的自己，顿觉无边凄凉，不由提高声音道：“我真有正事要说，是你母亲委托我来的！”
此言一出，一室寂静。
秦桑手中的汤勺掉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燕如碧见他有些失态，连忙接过话头追问道：“既然是嫂嫂委托你来的，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现在才旧事重提呢？”
齐云合倏而笑起来，似是对二人的反应极为满意，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后，才施施然道：“我自然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说出这件事。阿音前段时日写信给我，说希望我到析津书院来当个先生，最好能将小桑一并带过去读书。”
“我本还有些犹疑，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不是说做便能做得成的。可阿音极少这样求我，我也只能顺了她的意，先行一步来到王府，等她与秦廷玉回来再进行商议。”
“现在决定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收到了阿音从江南递来的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燕如碧下意识攥住少年的衣袖，仍强撑着质疑道：“嫂嫂在府中时，连见小桑一面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去了江南后才给你写信。况且小桑都十五岁了，之前都不在乎这件事，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来要送他到书院读书呢？既然他们已经要启程回来，那就现在暂且按下不提，等之后再商议吧。”
语罢，她站起来伸手去推齐云合。
“齐公子还是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吧，轻易不要再出来走动，免得让大家都不开心。”
一看见他，她就不开心。
她一旦不开心，秦桑也不开心。
所以齐云合一出来，就会让大家都不开心。
逻辑十分通畅。
齐云合对她的谴责很是不满，手指扣住门框死死不愿出去，企图为自己寻找同盟：“小桑你说，你是信齐叔叔的话，还是信你这个小婶婶？”
秦桑咽下口中的米粥，正色道：“齐叔叔和婶婶我都不信，我只相信如碧。”
还敢挣扎，燕如碧掰开他的手指，眼疾手快地阖上房门，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离开了。”
她回到少年身边坐下，撑着下巴看着他，倏然问道：“他说的那个析津书院，离王府是不是很远啊？”
“析津书院么，我听母亲说过一些……”秦桑思索片刻，缓缓道：“外祖父辞官后，从京城回到了燕郡。他那时身体还算硬朗，不愿赋闲在家，便去析津书院做了院长。母亲放心不下他，也跟着去书院里住了下来，好方便照料他的起居。”
“因此母亲写信来的时候，与我们提过很多次析津书院，说那里的先生们为人正派、博闻多识，学生们也都勤勉好学，比之父亲年轻求学时，也不差在哪里。”
见对面的少女懵然抬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已然是离题万里，连忙补救道：“离这里倒不算很远，坐马车的话一个时辰便到了。”
燕如碧上下打量他一番，她明明只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他却答非所问，讲述了这么多无关的内容，言语间不乏对析津书院的向往。
她突然来了兴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如果你去了那里读书，要多少天才能回来一次呢？”
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十天，析津书院每十天休沐一日。”
果不其然，他心中是期盼着能够到析津书院读书的，只不过方才顾及她的态度，误以为她不愿意让他出去，这才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再怎么成熟，终究还是向往自由的少年人，不愿被囿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渴望着能有一日摆脱牢笼，拥抱外面的世界。
她不想因为自己，把他束缚在这里。
燕如碧将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郑重其事道：“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千万不要迟到，我会一直在府里等着你。”
见少年想要开口解释，她又很快打断道：“想去便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纵使齐公子说的是假的，嫂嫂没有与他提过这件事，我也会帮你的。”
“你放心，析津书院，我们一定要去。”
这半月里来，没有齐云合的打搅，她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盘算一番。
燕如碧趴在书桌上，用毛笔勾勾画画着，铺开的宣纸上一一列着她这些时日的观察成果。
送下饭菜便离开，获得的能量只够维持当天的活动。
在少年的身边待够整整一天，那么接下来三天内都不需要再发愁。
若是在前者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身体接触，就像她前些日子触碰他的膝盖那样的话，那么获得的能量支撑个七八日也是绰绰有余。
等他去了书院，她也不必再像现在一样跑来跑去地送饭，每日吃过饭后就睡觉。如此一来，节省下的能量要维持十日的话，应当也是够的。
可这些计划实现的前提，是少年一定要准时回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张纸攥成纸团，丢进了火盆里。
院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还不等她过去查看一番，外面的人便不再发出声音，转而敲起门来。
燕如碧将院门拉开，对上来者修长白净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低沉平缓的青年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许久不见二哥，思思可有想念？”
她仰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竹般俊秀的面容，明明身着一袭温润白衣，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身在九霄的清冷剑客，伴随着凛冽寒风踏雪而来。
只是这样清冷的人，却在她的面前展露了难得的笑意，声音也极力放得柔和轻缓，似是生怕吓到这个羞怯内敛的姑娘。
男主秦廷玉，回来了。
燕如碧学着记忆中原主的模样，别扭地唤了一声“二哥”后，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原主最初认识他时，他还是城西贺寡妇家的独子贺廷玉，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可他还是固执地要求小姑娘唤自己为二哥。
对方如此要求，原主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乖乖听了话，这个称呼也就这样保留了下来，一直延续到如今。
现在以她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秦廷玉当时的小心思显而易见，他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王府私生子的身份。
头顶还有个嫡出的大哥秦庭璧，那他自然就是二哥了。
秦廷玉习以为常地含笑点头，并不在意她的长久沉默，只是耐心嘱咐道：“齐公子来府上做客，我得去好生招待着，这些日子难免会忽略了你和嫂嫂，你还要多担待些。”
“这次嫂嫂在江南时不慎受了伤，记忆有些混乱，忘记了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思思若是得空，就多去陪着她吧。”
这番话可谓是信息量极大，燕如碧愕然抬头，失声喊道：“嫂嫂失忆了？”
她怎么不记得原著中有这么一段？
男女主确实一同到过江南过冬，两人的感情在濛濛烟雨中迅速升温，对彼此的爱意也更加坚定，可谓是全书中感情线的一大转折点。
可现在女主突然脱离剧情，不仅没有与男主互诉衷肠，甚至还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原本在江南停留的旅程草草结束，以至于男主现在还克制着心中的情意，唤女主为“嫂嫂”。
见秦廷玉点头称是，她的心也随之如坠冰窖。
乱了，这一切都乱了。
剧情突然失控，让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燕如碧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勉强露出笑容来：“我会好好照看着嫂嫂的，二哥放心便是。”
时至如今，也只有亲眼去见一见失忆的女主，方好做下一步打算。
只是不知，这宛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的剧情，仅凭她一己之力，能挽救得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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