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当晚，偷偷出去了一趟的韩宇扬没传出什么动静。
秦书等到睡着都没等来他的消息，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她担心一晚上，第二天出门碰见他，见他人好好的，就是眼底下一片乌青。
秦书不太好问详情，他也绝口不提昨晚的经历，只一笔带过说跟一位熟悉的导演说过了话，其他什么也没提。
这下子，全程沉着脸的韩宇扬和他营造的高冷人设特别搭，没有温度的眼神看谁谁打颤，片场气压都低了几度。
秦书在心里为他扼腕叹息，连带着拍戏的时候也跟他少吵几句。
随着剧情的推进，拍摄任务越来越重，她对于时故这个角色的理解越来越清晰，顾不上为这些杂事费心。
她的打戏很多，不是摆摆花拳绣腿的空架势，而是真正考验体力和柔韧性的动作戏，连施法的手势都各不相同。
遭受重创的韩宇扬更加沉默寡言，拍起戏来时常会出错，不免拖了拍摄进度，胡导暗暗着急，秦书倒是坦然，正好让她更能有时间磨姿势动作。
这几天她在剧组累得四肢酸软，随便一倒头就能睡着，管他什么扯不清的头绪，好好拍戏就万事大吉。
自从把陆鸣赶走拉黑，他像是想通了，最近安分不少，秦书见这招有效，索性也拉黑了许久没联系的蒋久年，全身心投入《情缘》的拍摄，每天剧组酒店两头跑。
如此一来，整个世界都清净起来。
接下来她有场为了掩人耳目接近他人的异域舞戏。
胡导说可以用替身，被她一口回绝。
她专门抽时间晚上跟着舞蹈老师练身段，白天再跟剧组动作指导商讨细节改动，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
跟蒋久年拍戏留下的习惯，能自己上绝不用替身，细节决定成败可不是说说而已。
每天跟着秦书的游安沁被她的敬业折服。
她原来以为明星身价高了都免不了耍大牌，可自从进了《情缘》剧组，看到的很多都和她曾经待过的剧组截然相反。
以前剧组里要是有个三线演员，演员连带着助理都颐气指使趾高气昂，走哪都用鼻孔看人，剩下的人，要么背地里拉帮结派嚼舌根，要么阿谀奉承想拉近关系，自持清高不打成一片的人都没人搭理。
谁不知道演艺圈里，关系是最强的后盾。
但在这里，不仅是秦书，韩宇扬和沈松都是亲自吊着威亚上阵，没人会刻意摆谱，大家都在打磨角色。
有时胡导不满意，一个镜头能推一二十遍，就为了从中选出呈现效果最好的，大家也不会提出异议，更不会在私底下怨天尤人叫苦不迭。就算抱怨苦累，也都是笑着调侃，说累点也值了，这部剧绝对稳爆。
游安沁第一次深刻明白，优秀的作品背后，是好的剧组和好的演员的相互成就，只有往上走才能接触到行业里真正的强者。
她领悟秦书把她叫来的用意，整个人积极起来，比以前更认真。
秦书把游安沁的进步看在眼里，时不时还会考考她，给她讲讲戏。
她很机灵，很多时候一点就透，以前演戏时的夸张感被她刻意收敛，表演痕迹轻了不少。
秦书私下还和林尚天商量，打算把她按新一代小花旦来培养。
……
被高挑可人的服务生领进包厢房门时，林尚天心里还在打鼓。
他前脚刚从秦书的剧组出来，后脚就被蒋久年一个电话炸过来。
他实在不知道蒋久年从巴黎时装秀一飞回来就点名找他是什么意思。
在外人看来，作为秦书的第一任男人，出身名导世家身世显赫的蒋久年在秦书二十一岁那年和她仓促分手，亲手掐灭了他俩这段年少无知的爱情。
分手后，他既没跟秦书闹僵也没主动提过过去，唯一一次在节目里提到秦书，还是和主持人谈到对历届合作艺人的点评。
他不留情面地表示秦书除了演技一无是处。
事后媒体断章取义大书特书，给秦书扣上了好几顶赃帽子。
但当时蒋久年还有被秦书粉丝奉为经典的下半句，他对着镜头笃定地说：“光靠演技，她就能让我倾倒一生。”
不是情话的口吻，完全就是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是早已认定的事实。
林尚天往里走。
房间里没开灯，一整面墙的电子屏上放着大屏电影。
西装革履的蒋久年一个人坐在对面沙发上，指尖一点烟火。
他没有招呼林尚天，自顾自凝视着大屏幕。
屏幕上是蒋久年执导秦书主演的现实向电影《如果》。
当年秦书凭借这部影片成功冲上国内最权威的电影奖项金华奖，也正是在那场颁奖典礼上她公开示爱沈松，官宣新恋情。
林尚天在室内门口等了很久。
压抑沉闷的光线照在蒋久年那张堪比完美比例的脸上，忽明忽暗中，他深邃的目光始终不变，敏锐晦暗得像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猛兽。
电影放到高潮，屏幕中的秦书饰演的盲人在人满为患的医院大厅无措地举目四望，她目光涣散，任由过往的人挤碰到她，手里一透明袋子的药滚落在地。
被电影背景声放大的静谧中，传来蒋久年的磁性声音。
他夹着烟的手指抖落烟灰，不紧不慢地说：“拍这段戏的时候，我让她哭出来，好让情绪发泄达到顶峰，进一步爆发式引起观众共鸣。可她非不听，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用平静到窒息的表情和失焦空泛的眼神将角色心理诠释到极致。”
“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为大荧幕而生。”
他没有转头，似是感触颇深，满怀叹服。
林尚天不明来意，不好轻易接话，只干笑两声。
蒋久年手指点上桌面特质的触屏遥控。
霎时间屋里一亮。
对面电影墙自动熄屏，一道黑色丝绒帘幕缓缓降下。
水晶吊灯下，蒋久年气宇轩扬地坐在那，一身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极具视觉冲击力。
他看了一眼林尚天：“过来坐。”
林尚天哎一声，没敢坐他身边，坐上不远不近的沙发角。
他屁股刚挨上沙发就听蒋久年问：“秦书跟沈松又好上了？”
“没有的事！”林尚天一时紧张过头，噌地站起来。
生怕暴露秦书现在微妙的处境，他面上装作释然的样子，避重就轻地说：“一笑泯恩仇嘛，大家总归都要吃饭的。”
蒋久年淡淡嗯一声，“别紧张，坐。”
林尚天再次哎一声，复又坐下去。
“我这有部压箱底的电影，等了秦书两年，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接，转头却对沈松那烂大街的古偶剧上了心。”
他抬眼望向林尚天，别有深意地说：“怎么，是觉得我这碗饭难以下咽？”
“当然不是，”林尚天汗如雨下，“蒋导，您可能不太了解，秦书她现在，不接电影。”
“是不接电影，还是不接我的电影？”蒋久年一针见血地问。
“误会误会，”林尚天被他锐利的视线刺得心肝俱颤，“目前秦书想走进大众视野，缩短跟观众的距离……”
“那你为什么打听郑华泽？”
林尚天霎时间哑口无言，正绞尽脑汁想借口时，桌上的特质座机响起来。
蒋久年拿起精致的听筒，那边说了些什么，他往后靠在沙发上，说，“带他们进来。”
林尚天实在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魏苏。
他脚步微微踉跄地跟在经纪人的身后，低着头，像是被灌了不少酒，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林尚天曾经担心过他会是秦书未来星途的绊脚石，想过私下找他警告他别动不该动的心思，但上次搜寻他资料时，彻底变了念头。
相比和别的不靠谱的男人纠缠不清，还不如让秦书找个踏实安分的，能少一堆麻烦。
他打听过，魏苏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在那个势利的经纪人手底下受了气也都自己咽下去，从来没为团里的不公平待遇红过脸。
实在是拴住秦书的不二人选！
林尚天明里暗里推着秦书和魏苏发展，但是秦书后续却一反常态地避开他的话题，并没有一开始的热忱。
他起初以为她是故意瞒着他偷偷和魏苏联系，但秦书每天一心扑在《情缘》拍摄上，跟他半点水花也没有。
倒是让他又欣慰又可惜。
“蒋导，魏苏我给您带来了。嘿嘿，这小子口风紧，灌点酒好问话。”
魏苏的经纪人方诚扶了扶着眼镜，微弓着腰，一脸讨好地把魏苏推上前。
蒋久年看了一眼方诚，目光停留在满身酒气的魏苏身上，眉皱起来。
“出去吧。”
林尚天和方诚同时答应一声。
蒋久年眼神扫向已经起身的林尚天，“林总，这么急着走？”
林尚天干笑着又坐下，好家伙，压力再次给到他这边。
真不是他沉不住气，是坐在蒋久年这心态都要炸了，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多待一秒就多一秒钟的风险。
方诚一走，蒋久年把翘起的腿放下，亲自给魏苏倒了杯水，递到他跟前，伸手把他皱巴巴的衣领拍整齐，“我不会刁难你，只要你实话实说。”
迷瞪的魏苏费力眨了眨眼睛，捂住嘴，踉跄一步，被蒋久年迅速出手扶住。
他沉声抛出问题，“你跟秦书是什么关系？”
哪想话音刚落，晃晃悠悠的魏苏猛咳起来，抵着蒋久年紧实的胸口一副要吐出来的模样。
蒋久年忍无可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往上提，“别跟我耍小聪明。”
“我再问你一遍，秦书跟你什么关系？”
“谁？”魏苏咳个不停，半天憋出一个字。
“装傻是吧。”
蒋久年点头，手里的水杯要泼他脸上，忍了忍送到他嘴边，喂了他一口。
他回头吩咐看得惊掉下巴的林尚天，“让服务员送醒酒药过来。”
林尚天忙不迭用桌上座机打给前台。
接下来他亲眼观看蒋久年霸道强硬地喂魏苏吃下解酒药，外加喂他喝了包护胃的酸奶，并且全程没有一句不耐烦，甚至还慢条斯理地帮他擦了擦嘴，而后，还是执着地问那句“你跟秦书是什么关系？”
林尚天被惊得外焦里嫩。
这，这是把秦书当情敌了吧？
眼瞅着面对没有回应的魏苏，蒋久年要一个巴掌呼上去，他浑身一激灵，生怕错过解释的最佳时机，急急扑上前：“使不得啊！蒋导，您真的误会了，秦书跟他真没关系！”
顶着一头被拱得乱蓬蓬的亚麻色鸡窝头的魏苏也晃了晃脑袋，口齿不清地重复，“没关系。”
那脸上事不关己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没关系？”
蒋久年两只眼睛直冒寒气，胳膊越过林尚天，直接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他从沙发上提起来，“两年前你的母亲出车祸住院，是秦书出的医药费，她全程陪同照顾。这叫没关系？”
他尽量将语气放平和，“她把你保护得很好，除了上次你们公司办的演唱会，外界几乎找不到你们相识的痕迹。”
“我再说一遍，你没必要跟我说谎。”
林尚天听得一愣一愣的，打肿脸充胖子上前当和事老，“误会误会，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个屁！”蒋久年火气窜上来，“tm的秦书是这小子亲姐姐！”
“什么？”还没缓过神的林尚天被这说辞震惊得魂飞天外，整个人炸起来，白着脸质问魏苏：“你跟秦书是姐弟？！”
魏苏还想接着装下去，下一秒被林尚天晃着脖子拽起来，托着一张脸细瞧，连上下眼皮都被他扒拉开看两眼。
他痛心疾首，“蒋导，这，这也不像啊！秦书的弟弟怎么能丑成这样？”
“说谁丑呢？”魏苏愤愤睁开眼睛，磨牙道：“我可是团里的门面担当！”
“你们团没救了吧？”
“你们公司才没救了！”
“行了！”蒋久年拉开林尚天，“我还有正事要谈。”
“我找你们来只为了一点。拍完眼下这部戏，让秦书答应我拍我的电影。我没那么多时间让她任性，如果她不愿走我这条路，我会让她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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