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冰天雪地,万籁俱寂。
意识一点点聚拢。
秦书稍微动动僵硬的手指,浑身像被火车碾了一遍又抛尸荒野,连关节都吱喳喳地疼。
她直抽气。
他奶奶的,不是说好了三年之后吗,哪个杀千刀的这么阴!
这年头连谋杀都能提前?!
就这么不想她活着?
她秦书究竟是干了多伤天害理罪不容诛惨绝人寰的事,伤了哪个心思细腻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变态?要落得个如此凄凄惨惨戚戚的地步!
等这次回去,她发誓,绝对绝对要往死里查!哪怕把整个圈子翻个底朝天,把陈年旧事全搜罗出来,她也要把背后指使的人找出来!
就这么躺在天寒地冻的山沟下,心里百转千回的秦书往上看,直直的山崖又高又陡,裸露的山壁被长年的风削出嶙峋的形状。
想想都后怕。
高得一眼望不穿,恐怕一块石头摔下来都得碎八瓣,苦了她这把老骨头,不知360度托马斯旋转多少圈,竟然顽强得没半空散架。
如果不是这场下了几天的雪,不是中间缓了劲力的老树,她这一代影后只怕就这么与世长存载入史册了。
真真是观世音显灵,不不不,一定是她平日积善行德,好人有好报。
只是,这福报未免也太磕碜了吧!
她无语地尝试抬胳膊,企图擦擦脸上冰冰凉凉的不知是雪水还是血水的湿意,全身的痛觉神经立马突突直跳,吓得她赶紧收手,不敢再吓动弹。
冰凉的融化雪水浸湿衣服,慢慢地滑进来贴着皮肤,像是要透进骨肉里。
露在风口的地方,像是被寒刀一遍一遍地刮,如果痛觉可以流血,她觉得她从脸上到胸口到这边的胳膊再到腰,应该是血肉模糊。
秦书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想其他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塞进了寒度不一的冰柜,身子骨冷得已经从发抖变得快麻木。
她在心里默念。
会有人来救她的。
一定会。
说不定救援的车和人已经在附近了。
他们会停车下来,说不定还牵了嗷嗷直叫的搜救犬,在这越来越暗的傍晚,打着强光手电在皑皑白雪里四处搜索,他们一定能精准地搜救到她,把她小心翼翼地挪出来,会给她带吃的,会给她裹上厚被子,还会把她及时送到医院……
她安慰自己。
沈松说过,她是三年后出的事,绝对不是现在。她秦书一向运气好,对,见过大风大浪的阎王爷也不至于这么抠门,非得翻脸不认账提前三年来收了她。
她肯定可以挺过去。
当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的时候,秦书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她慢慢地用浑沌的脑子去思考,沈松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她好像之前确实对他的话过于相信。
而他,从始至终,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救她的心思。
她没想到,在此时此刻,一想起沈松会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是感觉死不瞑目,秦书像个幡然醒悟的土财主,忽地发觉自己这本烂账满篇都是漏洞。
亏,太亏了!
她围着沈松打转的那些时日,那些不计较成本倾注的心血,那些栽种树苗一样的对他的殷殷期盼,此刻像刀子一样回头刀刀扎向她的心窝,让她无比痛心。
对于沈松,她过去最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一点,就是他浑身透着的清醒和坚定,你会觉得他眼底的世界,清晰到除了他所想,全都黯然失色。
他像一棵蓬勃往上长的白杨,姿态昂扬。
没有导演会愿意错过他的。
那时的她坚定地认为她找到了一匹千里马,为自己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伯乐而激动不已。
毕竟沈松那时很温柔,相比于初见的惊艳,后来的每一次邂逅,他都温和得像春风一样,慢慢和她的关系升温,不知不觉拉近了距离。
秦书心甘情愿地和他坠入爱河。
在看到他飞快进步时,她的内心是全然欣喜的。
连着电话陪着他熬夜苦翻剧本的那些夜晚,她会主动和他一起分析角色心理,对他倾囊相授,也在他的立场中收获更多她未曾考虑过的细节。
初期,那些被他粉丝如数家珍的每一个角色,或悲或喜,或嗔或痴,或正义或邪恶,都离不开她在背后的鼓励和支持。
当他像颗独一无二的宝石一样,在镜头下流光溢彩时,她由衷地骄傲。
她不止一次地想,这怎么不算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但所有新鲜的东西都会过期,感情也不例外。
直到一次,已经曝光恋情,正大光明和沈松站在一起的她,一如既往地临时改行程去他剧组探班,擅自查岗的驾势让沈松第一次黑了脸。
他把她冷落在一旁,全然不顾在场众人探究的目光,和片场那个妖娆的女主相谈甚欢。
在不知第多少次看到那个嚣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对着沈松巧笑嫣然,甚至把手故意搭在他的肩上,对着他吐气如兰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她那白乎乎的九阴白骨爪从沈松的身上拽下来当场剁了!
但她没有冲上去,她只是坐在摄影棚里,摔了沈松最喜欢的那款水杯,她送给他的礼物。
响声很大。
所以沈松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复杂,秦书到现在都能记得,他在那一瞬间的厌烦,冷漠,却又不得不感知到她的脾气后,伪装的一点和善。
或许,他故意暴露出这种不耐,就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初兆。
而那时的她,固执地以为他们的关系到了僵硬的临界点,只需要多些理解多些等待,就能破除那些糟糕的情绪,重新和好如初。
现在来看,那是一种怎样的无知啊。
他这种人,太薄凉了。
天空又开始飘雪花。
不知道是疼痛变得麻木,还是她缓过来一些,秦书似乎能够忍受密密麻麻的痛感。
她努力控制身体,艰难地侧身,小心避开左边受伤的胳膊,用右手手掌撑着地面,再挪动身体坐起来,靠到身后坚硬的土坡上,摸到一块避风处,用右手哆哆嗦嗦地脱自己寒冷如铁的衣服。
无意中碰到一块薄薄硬硬的东西。
僵硬的指尖没有感知出是什么,摸索了几下,碰得物件移了方向,她才反应过来是和她一样倒霉的手机。
她心跳得极快,缓慢捡起手机一看,果然没电关了机。
等等。
正常情况下,如果再次开机,手机残存的剩余电量,应该还有最后求救的机会!
打给谁?
打给小蔡?
不,这个时候估计林尚天已经知道了消息,要打就打给林尚天。
秦书抬头看了看四周,苍茫刺眼的白,除了她砸的那个人形的坑,别的也没什么标志性东西。
不行,她咬咬牙,至少让他们知道她还没咽气。
她摸着手机侧面按下开机键,忍不住低头朝手上微微哈气。
黑暗中,她哈出的雾气让冻得跟个铁块一样的手机屏幕潮湿。
她焦急地等待,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块手机,而是她自己微弱跳动的心脏。
开机的字母炫酷地跳出来时,秦书欣喜若狂。
几乎是开机的同时,手机响起来。
屏幕上是醒目的“陆鸣”两个字。
看不出来啊,这家伙这么靠谱!
她心潮澎湃,按了几次才按准通话键。
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说不出话。
“秦书,秦书!”
“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陆鸣的声音紧张得走了调,克制着让自己声音平稳,“别着急,我们知道你的位置,已经调派了所有的警力在找你,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巨大的外创伤口!”
秦书努力分辨他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不亚于听见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在吟唱救赎,眼前都像是看见了希望的光。
她忍住激动的哽咽,搂着手机双手颤抖,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
嘴唇似乎都不是自己的。
“陆鸣。”她竭力叫了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
“我,我快撑,撑不住了。”
“秦书,你听我说,你会没事的,再坚持一下,等我,等我……”
“嘟嘟嘟……”
那边电话忽地挂断。
“秦书!”陆鸣疯狂地拨打回去放在耳边,却再次听到机械的对方关机提示。
他捏紧手机,深深地呼吸。
“到了到了。”
一路狂飙的司机摸了摸心脏,将车停在前方围得水泄不通的路段前。
车还没停稳,后座的车门就被猛地推开。
陆鸣冲向人群,靠近时,速度一点点慢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拨开挤在外围的剧组工作人员。
看到他脸色的人都为之一颤,悄悄退了一步。
里圈,地上用警标线圈起来的地方,早就被新下的雪了一层又一层覆盖。
白色掩埋下露出的黄色的标识图案刺眼无比。
山路最边上扶拦那里做了特殊标志,正式得像是案发现场。
凛冽的寒风无止无休,半昏下来的天空中,无情的雪花杂乱飞舞。
在这个连呼吸的冷透了的地方,没有一点属于秦书的痕迹。
陆鸣没管那几个做笔录的警察,径直走到护栏旁,往下看了一眼。
望不尽的白。
他攥紧手。
一把捞过一旁警察盘问的面无血色的男人,牢牢盯着他躲闪的眼睛。
“一车人,就她摔下去了?”
“这段路正巧没了监控?”
他声调猛升,揪起他的衣领,怒吼道:“这么高的护栏,你摔一个试试!”
陆鸣失去理智地把人拽到护栏旁边,死死摁着他,“来啊,摔啊!”
周围几人一窝蜂地来拉陆鸣,把他和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分开。
他们赶紧劝,“已经有人下去了,有人下去了。”
“要不是设施不足,胡导都亲自下去了!”
陆鸣挣开那几双压过来的手,背过身拨通电话,“最快的直升机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到,三个多小时了,我隔了两个省都飞过来了,王洋,你办事是属王八的?”
“人命关天你让我怎么冷静!”
“30分钟,最多30分钟。劫你也得劫一辆过来!”
他把手机塞进兜里,转身时将衣领立起来,拉链往上拉,问身边的人,“下去了几个人?”
“加上警卫队的,一共七个。”
“山下有通往底下的路吗?”他低头戴上手套,解下围巾,在脸上缠了两圈系紧,只露出眼睛。
“路都被滑坡堵死了,那边还在清路障,估计根本来不及……”身后的人喊他,“哎哎哎,你干什么,没有防护服和牵引绳了!”
陆鸣置若罔闻,捡起雪地上落着的一把强光手电筒,朝护栏头也不回地走过去。
他纵身翻过护栏,弯腰抓住攀爬绳索,在惊叫声和阻拦声中一步一步往下踩。
迟一步冲过来的一名老警察,趴在护栏上看着行动利索的陆鸣,愤怒得摔了警帽,暴跳如雷,“怎么又来一个疯子?!”
“没有防护措施就莽撞下去,一个二个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这不够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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