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下)
“景舟大哥是说,青婉姐已有身孕?”月明瞪大双眼,惊声连连。
“是,胎儿已有月余。”即墨谦将糖粥吹凉,送到月明嘴边。
月明小口喝下:“如今李三已死,孩子该如何?”
“如墨兄的意思,先全力保下,等李姑娘醒转,再让她决定孩子去留。”
月明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
“不过若是带着孩子,岂非让人平白说闲话?”
“这不是你该想的。”即墨谦将空碗放下,扶月明躺好,“早些歇息。”
说罢端起空碗起身。
却被月明扯住了衣摆:“别走。”
“这于礼不合。”
“大哥让你今晚住在江府,你便是在我粉竹楼过夜,都不敢有人说半句闲话。”江月明急道,“不过让你多陪我一会儿,有甚于礼合不合的?”
少见月明如此刁蛮的模样,竟颇有些可爱。
顺势坐回床侧,替月明掖好被褥:“那景舟大哥便等月明入睡后再离开。”
月明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眸,却始终难以入睡。
偷偷掀开眼帘望去,却见即墨谦侧倚在床架上,呼吸平稳,已然入眠。
看着即墨谦眼下淡淡的青黑,月明心疼不已。
轻声起身从另一侧下榻,绕到即墨谦身侧,扶他躺下,盖好被褥。
到底是连日奔波,即墨谦并未醒转。
江月明将珠窗轻声合上,又熄了烛火,悄声往侧卧去了。
清晨,江白命人到粉竹楼传话,告知二人青婉已醒。
月明欢喜非常,拉着即墨谦前去探望。
即墨谦不便进屋,便在院内等候。江白也识趣地让出了空间让月明和青婉独处。
青婉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肉眼可见的新伤又多了几处。
“都是月明不好,害青婉姐伤得更重了。”江月明见到青婉,扑在床边,簌簌落泪。
“胡说什么!”青婉伸手抚她的脸颊,替她擦去泪水,“若非月明,如今我连命都没了。倒是月明因着我,受了这么多日苦。”
月明频频摇头:“如今没事了,青婉姐准备生下腹中孩儿吗?”
青婉目光柔和,手指不自禁轻触小腹:“若他能留下,自是要生的。”
“可李三已死……”
“与他无关,”青婉笑容微敛,“孩子是我一人的,我自会耐心教养他。”
说着便不愿再谈,指了指窗外高大的身影,顾左右而言他:“青婉姐自是要先吃上月明的喜酒。”
江月明顺着指尖一看,正瞧见窗外人抬手抚眉的剪影,面色一红,压低声音:“青婉姐说什么呢!景舟大哥与贵妃的侄女有婚约。”
“那又如何,”李青婉正经道,“婚约又非两情相悦,他为你自长安单枪匹马闯回安平,可见他对你有意。”
“可圣旨赐婚,还能有何办法?”
“我竟忘了,月明渴望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青婉叹了口气,“罢了,当姐姐病中说了胡话吧。”
江月明自嘲地轻笑一声:“我醒来时,他拥着我策马于长街,问我是否无恙。那时我便觉得,若他愿意,我做小又有何不可。”
青婉眼中闪过异色,似惊于月明的不顾一切。
“但我不愿为难他,贵妃圣眷正浓,若他冷落了魏氏,在长安便寸步难行。”月明微微叹息,“如今他住在江府,这几日的陪伴作回忆,月明便觉心满意足。”
李青婉心疼地看着月明。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月明刚进屋,刘成便微服来了江府。
摇着折扇笑吟吟道:“即墨兄果真在江府。”
“晋王殿下。”江白与即墨谦一同施礼。
“此次事出突然,景舟多谢殿下数度出手相助。”即墨谦真心道谢。
“同是性情中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刘成哈哈一笑,“若本王没有猜错,江姑娘便是即墨兄口中的故人吧。”
即墨谦颔首,不再否认。
“即墨兄重情重义,本王敬佩不已。”刘成莫测一笑,“本王祝即墨兄得偿所愿。”
未等即墨谦回应,刘成又转向江白:“素闻江兄文武皆能,谋勇双全。本王已向父皇多次举荐,请你到宫中辅佐。”
江白一愣,脑海中闪过即墨谦的密信:“多谢晋王殿下抬爱,只怕如墨一介商贾,入宫为官不合情理。”
“父皇心意已决,择日便拟圣旨下诏,”刘成言语中带着几分肃然,“约莫开春你便要入京了,还请早日准备。”
“那江白便感谢陛下赏识。”江白不再推脱。
“本王此次寻访并无太多时间,过些时日便要进宫回禀。”刘成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眼看年关将至,即墨兄便留在安平陪伴故人,待开春再同江兄一同入宫吧。”
说着,刘成目光瞟向里屋:“父皇和贵妃那边,本王会替你遮掩的。”
即墨谦脑海中划过月明的模样,拱手道:“那景舟便谢过晋王殿下了。”
“希望年后,你我三人联手,能有一番作为。”刘成意有所指地留下一句,摇着折扇踏着阔步离开了江府。
即墨谦受月明之邀住在了江府,虽住处被江白安排在竹林外,却也离月明近了不少。
每日清晨,便立在粉竹前,含笑摇竹。粉竹枝节上又多了浅浅的指痕。
月明却不再擦拭粉竹,每日听见竹叶声,便跑下楼,与即墨谦品茶聊天。
二人并无逾越之举,江白便也由着他们。
而青婉处,因着大夫在府中寸步不离地照料,加上江白、月明无微不至的关心,腹中的胎儿好歹是保住了命。
虽然依旧虚弱,却已有了存活的可能。
此事自然不能瞒着江父。
江父瞒着青婉将江白、月明召进书房,却不发一语径自踱了许久。
半晌道:“她当真打算保下这一胎?”
“青婉姐说,这是她一人的孩子,她会全力养育。”月明也是颇为不理解。
“可她若生下孩子,莫说旁人会看她笑话,就连李氏都不会善罢甘休。”江父担忧道。
青婉自小在江府长大,江父目睹了她种种不幸,心疼之下,虽只是收作义女,内心早已视如己出。
“父亲,”江白在一旁沉默许久,此时却突然开口,“儿子愿意娶她。”
“大哥?!”江月明闻言一惊。
“李家早前本就有意将青婉嫁入江家,若非儿子少不更事,拒绝了青婉的示好,青婉如今也不会如此。”江白淡淡道,“实则一切事端,都是拜儿子所赐。”
“大哥,青婉姐如今这样,谁都不想,并非你的责任。”月明急道。
“白儿,若你对她有愧,江府可以补偿她。而并非用你的婚姻去弥补。”江父也并不赞同,“你既对她无意,这个决定便是害了她。”
“父亲,儿子对她有意。”江白咬咬牙,坦白道,“自听闻李家苛待于她,儿便始终心疼难安。成亲之事,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儿子深思熟虑过后所决定的。”
江父明白,江白所决定之事,寻常人难以更改,便不再反驳。
只道:“此乃婚姻大事,等年后再议。”
转眼便到了小年。
天光未亮,空中便飘起了雪花。
整个江府上下,只有粉竹楼少有下人前来清理。
江白与即墨谦便早早起身,到粉竹楼前替月明扫去积雪。
欲知相府生辰日,此是人间祭灶时。
月明与青婉在楼前空地支起长桌,燃起炭火,着手制作糖瓜和芝麻糖,为晚膳前祭拜灶神预备。
“青婉姐使不得劲儿,拉糖之事便让大哥与即墨大哥来吧。”月明笑道,“外面凉,咱们入屋剪窗花。”
青婉点头应了,转头柔声道:“那便辛苦即墨公子与江白哥了。”
即墨谦颔首,江白笑着赶人:“快进屋吧,可别到了年关反而受了风寒。”
两位男子净了手,拉起糖。即墨谦起初有些慌乱,频频出错。
“景舟兄不曾拉过糖瓜?”
即墨谦无奈摇头:“景舟善制糕点,这糖瓜却是初次尝试。”
“那你可不如我,从小到大,我两个妹妹最爱做这些小玩意。每到年关都强迫我拉糖。”江白抱怨道,“可比舞剑累得多了。”
忽然意识到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这般交谈过了,江白一顿。
即墨谦面色如常。
渐渐上了手,速度便快了些。饶是冬日,两位习武之人额上仍沁出了薄汗。
“之后如何?”即墨谦虚心求教。
江白给即墨谦示范。将抻长的糖用剪子一绞,一个圆滚滚的糖瓜便落入盘中。
“这便做好了。”
天气寒冷,糖凉愈硬,糖瓜落入瓷盘当啷作响。
月明闻声自小楼上探出头来,手上还攥着未剪完的窗花:“可是完成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过来尝尝。”
相视一笑,先前的隔阂便泯灭在不言中。
小年团圆日,即墨家主尚未回安平,即墨谦便留在江府同祭灶王。
江父准备了美酒佳肴待客,特地宰了肉鸡煨汤,一同聚在粉竹楼内用膳。
江白替青婉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鸡汤滋补,多饮一些。”
虽已在江家住了数日,面对江白的关心,青婉仍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江白哥。”
“父亲,我先前所说,与青婉成亲之事,您考虑得如何?”
青婉一愣,扭头看向江白,满目惊疑。
江父亦是不曾想到,江白竟当着青婉的面提起此事,一时难以回话。
即墨谦身为外人,不便出声,只默默盛好鸡汤,放到月明面前。
原本欢声笑语的屋内霎时冷清了下来。
青婉张口欲言,却被一声“圣旨到”生生打断。
众人连忙跪地接旨。
钦差踏步入屋,站定,端肃道:“传圣上旨意:朕惟江景舟博闻强识,才兼文武,渊谋远略,可堪大用。虽出身商贾,却不掩其才学,为选贤举能,特与录用,封左仆射,年后授职。”
待江白谢旨,钦差继续念道:
“另,圣上急诏,请即墨上卿即刻启程入宫觐见,不得逗留。”
“臣遵旨。”即墨谦应旨,心下惴惴,只觉此番进宫将有大事发生。
一道圣旨,将僵冷的气氛打破。
钦差大臣离开后,即墨谦起身告辞。
既是急诏,他便必须即刻启程,不能落人话柄。
“景舟大哥,”月明追出去,“稍等片刻。”
即墨谦停住脚步,站在粉竹下等她。
江月明见即墨谦停下,便转身小跑返回楼上卧房,自锦盒中取出原先那个香囊,生怕即墨谦先行离开,嘴里念念着“等等”,提着裙子快步流星地向下奔去。
“莫急。”即墨谦连忙迎上前,“有何要事吗?”
江月明将香囊又一次塞进即墨谦的手中,道:“景舟大哥当这是妹妹提前赠与哥哥的生辰礼吧。莫要推辞了。”
即墨谦小心地将香囊收入怀中,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月明。
半晌,轻轻地江月明拥在怀中。
“等我。”
他说。
屋内人也再无心讨论儿女情长,江白同即墨谦想法相似,此番急诏进京,定是宫内出了事端。
相比太子丑闻,此事恐怕只大不小。
江白将猜测同江父禀报,父子二人商议眼下局面。
青婉识趣地退出了饭厅,见月明站在门外,刚想唤她,却见即墨谦将她拥入怀中。
李青婉掩嘴噤声,悄然上楼。
打从内心替月明欢喜。
只是想起江白先前的话语……
青婉躲在书架后,手指轻触小腹,沉思了良久。
即墨谦踏入长安城时,并无预想中萧索警戒的模样。
年关将至,城中一派欢欣鼓舞。
车马繁忙,人声鼎沸,大小孩童在长街奔跑喧闹,小摊小贩走街串巷,街头巷尾尽是人气。
即墨谦面上不表,心存疑虑。
莫不是他多心?
待马匹在宫城门前被侍卫拦下,要求上交佩剑,即墨谦这才觉察出一丝异样。
宫城本就守卫森严,如今更是增加了一倍人手。
进入宫中则更是如此,侍卫戒备森严,人人面色凝重,与宫外百姓辞旧迎新的喜气大相径庭。
即墨谦不再逗留,向永靖帝的养心宫方向快步走去。
“即墨上卿,”永靖帝贴身太监听闻即墨谦入城,匆匆到宫门迎,“圣上已等候多时。”
说罢一扫拂尘,率先入内。
即墨谦跟入,却见永靖帝躺在龙床之上,面白如金纸,唇苍无血色,与上回相见之神采奕奕可谓天壤之别。
“陛下。”即墨谦上前行礼。
“免礼。”永靖帝转头吩咐太监扶他起身。
太监上前扶起永靖帝,而后叮嘱即墨谦道:“陛下龙体欠安,上卿莫要久留。”
即墨谦颔首,太监便退到一旁。
“陛下急诏微臣入宫觐见,可是有要事?”
“朕诏你前来,是为立储之事。”永靖帝沉默了半晌,开门见山道,“依我朝惯例,该是立嫡为储。只是……”
即墨谦并未表态,神色不显,静待永靖帝的后文。
永靖帝暗暗叹气:“只是旭儿年幼,成儿无心朝政,难成大业。”
“陛下的意思是?”
“到底是前朝传承,自是要立嫡。只怕朕此番命不久矣……”
“陛下福泽深厚,自当转危为安。”即墨谦忙道。
永靖帝勉强扯起嘴角,没应他的恭维,只道:“朕最信任的便是你即墨家,前朝如龙潭虎穴,待旭儿继位,还请即墨家护其周全。”
“臣遵旨。”
“朕乏了,你先退下吧。”永靖帝吃力地挥手。
“上卿请。”太监俯首帖耳地恭送。
刚出养心宫,又遇晋王刘成。
“即墨兄适才觐见过父皇?”
“是,”即墨谦温声应答,“晋王殿下可要面圣?”
刘成摇头:“父皇身子不适,未经召见任何人不得打扰。”
说罢又爽朗一笑:“即墨兄可去我宫中欲同饮一杯?”
“父皇此番急病,情势危急。”刘成叹道,而后状似无意与即墨谦碰杯,“父皇许久不见外人,可与你提及立储之事?”
“殿下素来对政事不关心,何出此问?”
刘成面色如常,解释道:“不过是挂心父皇龙体。若父皇未提立储之事,便知父皇已然好转。如若……”
即墨谦默然,后淡淡道:“陛下只命景舟保凤王殿下安危,其余景舟不知。”
刘成见即墨谦神色拘谨,伸手轻拍即墨谦,宽慰道:“不必担心,旭儿也是本王嫡亲的弟弟,本王自会助你。”
“那景舟便多谢殿下。”
刘成转变了话题,同即墨谦聊起了书画,桌上气氛渐渐缓和,两人对饮至深夜。
待微醺回府,见桌上摆了许多女儿家的玩意,院外堆放几箱珠宝。
即墨谦唤来人,询道:“这些从何而来?”
“回大人,此为宫中赠予即墨府的贺岁礼。”
“这香囊绣帕也是?”即墨谦蹙眉。
小厮恭维道:“此为魏氏女相赠,来人透露是魏家女亲手所制。香囊绣帕礼,男女定情物,魏姑娘对大人真真可谓情深义重。”
即墨谦疑云未散,吩咐道:“去库房选些回礼送去,将这些一并归还,便说景舟受不起魏姑娘厚爱。”
“大人,这……恐怕不妥。”
即墨谦缓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与魏明珠已有婚约。
“罢了,只回礼便是。替我感谢魏府。”
“是。”
转眼除夕便至,虽江府上下皆为江白之事所忧,总归还是要等年后再说。
一早起来,江月明便起身,跑出竹林寻青婉。
只是敲了许久的门,不曾有人回应。
月明担心青婉安危,寻来江白,二人一同入内。
只见床铺橱箱皆齐整空旷,唯有案上留下一封摊开的信。
月明上前细瞧,而后落泪失声道:“大哥,青婉姐她走了。”
江白两步踏上前,从月明手中夺过信纸。
【江白哥、月明:
你们看到这封信时,青婉已然离开,前往江南。江府的帮助与收留,青婉感激不尽,此生难还,来世再报。替青婉向义父问好。勿念。】
江白反反复复将信看了数遍,终是深深叹了口气。
“是我错了,我想错了。”
任凭月明如何问,都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江月明见大哥这般失神,亦是心疼。吩咐小厮将房间原样保留,而后也默然向竹林走去。
经历安平一事,即墨谦与刘成关系愈发亲近。
因圣上龙体有恙,宫中除夕夜宴不便举行。即墨谦在长安无亲,刘成便与他相约,在即墨府中同饮辞旧。
天色刚暗,刘成便提着屠苏酒上门,嚷嚷着与即墨谦不醉不归。
即墨谦笑着命人布下餐食,请他入屋。
刘成摇头:“命人支张桌子在这院中吧。清雪翠竹饮屠苏,实是雅致。”
即墨谦便由着他。
月上柳梢,宫里来人请晋王入宫,刘成这才告辞。
永靖帝驾崩之事,即墨谦次日清晨才知晓。
而伴驾魏贵妃奉先帝遗诏,告示天下,传位晋王刘成之事,更是大出即墨谦所料。
总归刘成为皇后嫡出,朝臣在遗诏颁下后才意识到还有如此人选,可谓欣然接受。
少数有异议,上奏也被“遗诏”二字堵得哑口无言。
除贵妃一党的魏相国等人,其余众臣对于新帝人选不敢再持反对意见。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晋王刘成继位,称庆隆帝,改元熙圣,为表对先帝尊崇,定次年为熙圣元年。
大典完毕,刘成宣即墨谦入宫觐见。
继位后的刘成,再无半分晋王笑意莹然的亲和模样,面色端肃坐于龙椅之上,有震慑四方之威。与昨日同即墨谦饮畅聊的晋王相左甚多。
“参见陛下。”即墨谦敛下神色,恭敬地行稽首礼。
“免礼,”刘成屏退左右,柔声道,“即墨卿,你可怨朕瞒着你?”
“臣不敢。”即墨谦垂首抿唇。
“朕与你交心至此,又如何不知你的心思?”刘成忽而笑了,“你大可放心,先帝并非朕所杀,朕便是再冷血,也不会对父皇下杀手。”
“臣不曾怀疑陛下,”即墨谦淡淡道,“陛下昨晚与微臣一起饮酒,若非宫中报信,想来陛下也不知……”
刘成打断他:“若朕告诉你,朕知情呢?”
即墨谦猝然一惊,抬眸看向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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