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变色弹子球3

比赛之前，也要先整理鞋柜。

        鞋柜里有东西很杂，有三双鞋明显需要调整，从阴暗处拉出来摆正。三双鞋就是三件事，也就是那天张亮主要询问的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魔神到底是神话传说还是真实的存在。这个问题既涉及到自己的身份，也涉及到这次比赛。网上找不到可靠的资料，不妨问一问唐元。

        唐元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张亮会问到这个问题。他沉吟了良久，突然说起了之前聊到过的话题。“上次我们说过‘户管所’的事情，从公文资料里我发现，这个神秘的机构竟然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地位。为什么会这样？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其中一种解释，便和魔神有关。既然你问到魔神，我们不妨就从这个传言开始说起。”

        传言大致如下。

        户管所是在冰原大战后才大规模成立的。这个时间点上的巧合，意味着它很可能和这场大战具有密切的关系。户管所成立后，很快就建立了回廊，开始严格控制人口的跨区转移。在这之前，人口基本是可以在各地自由流动的，并没有什么控制措施。那么，为什么要成立这样一个机构呢？这种严密控制的机制，与其说是为了方便社会管理，倒更像是在搜查和抓捕某些逃犯。就像警察常常封锁交通要道一样，回廊的产生就是人为制造了众多控制节点。再结合冰原大战的背景，我们便很容易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魔神并没有被完全消灭。他们以某种方式改换形貌，混入了人群之中。而户管所的真实职责，就是抓捕这些逃脱的魔神。由于事关魔神，自然责任重大，这也就是其具有高度权威的根本原因。

        虽然是传言，但从唐元的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格外可信。因为他援引了各种可靠的信源对其进行了佐证，其中既有历史学者的研究著作，也有政府部门的加密档案。他像一个拼图高手一般，从诸多细小的线索中，逐渐挖掘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像。对唐元的这种才能，张亮佩服不已，因为这其中既需要细心的检索和考究，又需要大胆的猜想和合理的推演，换做自己，面对海量的材料，大概是很难发现其中隐藏着的种种信息的。

        远离回廊。古河曾对张亮发出这样的警告。现在想来，张亮多少觉察出了其中的含义。

        毫无疑问，魔神是确实存在的。不管是否像传说中那样神通广大，作为一群特殊的人，它们的确在上古时期的人类社会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并且改变了历史的走向，留下了诸多痕迹。

        作为第一个问题的补充，张亮还追问了关于“魔神转世”的情况，那又是怎么回事呢？对于这个问题，唐元也坦言其所知甚少。在户管所的一些资料中显示，后期抓捕的魔神，其形貌已经与登记在册的数据完全不同了。“那可能是一种相当高明的易容术。”唐元猜测说。为了逃避户管所的追捕，他们把自己的容貌作了完全的改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转世”。

        但是张亮并不这么认为。转世绝非是易容这么简单。其中必然涉及到更彻底的身份转变方式。他想到了自己脑海里那些莫名出现的记忆碎片，那是“转世”的遗存之物吗？

        喝完半杯果汁过后，张亮问了第二个问题：这个比赛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是一个由逍遥会组织的大型博弈比赛，除了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其中或许还伴随着逍遥会内部的派系斗争。但归根究底，逍遥会是个什么组织，官方对它的态度又是怎样的呢？从叶子的话来看，他们似乎一直在监控逍遥会（通过打入“钉子”的方式）。之前张亮和古河在游戏室碰面的时候，还遭遇过不明人士的围捕，直至逃入地下管道。那些围捕者又是谁？

        张亮相当坦诚地向唐元转述自己所知的信息，其中某些细节固然有所隐瞒，但整体表述仍然算是完整。唐元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张亮会知道这么多，而且如此深入地陷入到这次比赛的漩涡之中。

        “逍遥会是绝望的产物。”唐元第一句话就言简意赅地道出逍遥会的本质。之后，再慢条斯理地从其历史源头逐步说来。

        “在现存的文献中，人类的历史可以粗略地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称为‘上古时代’，其历史资料已经几乎遗失殆尽。从仅有的现存资料来看，那个时期，人类似乎生活在一个广袤无比的星球表面，它们称其为‘地球’。人们所居住的大地上虽然有山川河流，但大体是没有什么空间限制的。甚至有传言说，某些航天器能够离开大地，飞往天上的星星。我们有一些这方面的视频资料，但很难判断其真伪，一部分学者倾向于认为它们是幻想的产物，是娱乐性影片，而不是纪实录影。第二个阶段，相关的文献记载稍微多一些，那就是所谓的‘阱化时代’。从这个时期开始，世界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的巨井涌现，所有的人类都深陷巨井的底部，从此再也无法离开。有人说在井口之上，仍然有人类生存，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从没有人在井口边缘看见人类的痕迹，也没有人类从井上降下的记载。在阱化时代的前六百多年，人类在诸多魔神所建立的城邦中生活着，因此也有人称这段时期为‘魔神时代’。以冰原大战为分界点，魔神时代结束，之后人类社会进入了工业大发展的时期，也就是‘祛魅时代’。在整个阱化时代，虽然各个城邦都位于不同的巨井之下，但不同巨井之间可以通过隧道彼此往来，从而可以实现商品生产在不同城邦的分工协作。在阱化1253年，世界再次发生改变。城邦间的隧道坍塌，从此整个城市变成了一个孤岛。并不清楚是否所有城邦都陷入了孤立状态，但至少谭家市附近的几个邻近城邦都是如此，这是在资料上有明确记载的。这就是所谓的‘孤岛时代’，一直持续至今。”

        张亮认真地听着。虽然大部分在历史课上都学过，但很多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而唐元的解说，在官方的历史材料中加入了他自己的理解，听来给人一种奇妙的新鲜感，同时又显得清晰而有条理。

        “逍遥会是在阱化12世纪中叶萌芽，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逐渐壮大起来的。在孤岛时代的初期，经过六百年的工业祛魅，人类对魔神的畏惧和憎恶心理已经消失殆尽，更奇妙的是，一种逆向的思潮开始兴起，那就是对魔神的崇拜。在孤岛时代，失去隧道后的人类城邦完全处于与世隔绝的处境中，各种重新挖掘隧道的努力都很快失败了，而向上飞行也一直无法穿越逆风层，因此，一种对世界的绝望感开始在整个社会弥漫开来。那个年代，社会动荡不安，各种恶性凶案频发，群体械斗也是常事。政府的管理也是一团糟，秩序混乱，人心惶惶。在这种背景下，以魔神崇拜为特征的逍遥会逐渐发展起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信众。这种新式的宗教组织不管在现实层面还是精神层面，都恰好迎合了当时民众的需要。在现实层面，逍遥会组织了一支互助形式的武装力量，对入会者可以提供有效的庇护。而在精神层面，魔神拥有的神奇力量，以及它敢与天帝争斗的抗争精神，对于当时被困于孤井之中的人们来说，正是一剂对症的甘泉良药。加上政府管控的软弱无力，逍遥会像蹿升的野火一般迅速壮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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