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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回:韦护出世降瘟神 殷洪下山收四将


诗曰:纣王极恶已无恩,安得延绵及子孙。非是申公能反国,只因天意绝商门。收来四将皆逢劫,自遇三灾若返魂。涂炭一场成个事,封神台上泣啼痕。

且说贾嗣廷领两千人马冲入西门,往城内杀来。忽见杨戬率领五百金甲军,将去路拦住。杨戬把三尖两刃刀一摆,大呼道:“贾嗣廷,你是自取死路,休走吃我一刀!”

贾嗣廷大怒,持宝剑飞来直取。杨戬招架交还,二人战的不可开交。两军旗号交杂,枪刀混闹,金鼓喧天,喊声振地。

再表魔礼森率领两千人马杀进南门,早有哪吒将人马截住,厮杀在一处。唐普跟随吕岳,杀进东门,只见黄龙真人跨着白鹳,在空中大喝道:“吕岳,你自以为城中空虚,便来偷袭,殊不知鱼入釜中,鸟投网里,不过自取死路而已!”

吕岳一见是黄龙真人,冷笑道:“你不过是昆仑十二仙中的末流,有何真实的本领,敢在贫道面前口出狂言!”言罢仗剑来取,黄龙真人忙以宝剑招架。

正是:神仙杀戒相逢日,只得将身向火焰。

且说吕岳与黄龙真人战了八九合,知轻易难以取胜,忽地将身形一摇,现出三头六臂的神通,黄龙真人不甘示弱,也使了个三丈金身的法相。一位是瘟司鼻祖,一位是昆仑真仙,施展平生手段,杀了个难解难分。

再说贾嗣廷和杨戬,大战了十数合,贾嗣廷口中念念有词,取出发躁香,朝着杨戬一指,顿时一股腥味袭来。他却不知,在出战之前,杨戬服了岐伯所赐的丹水,正是专制他瘟㾮的克星。

贾嗣廷见杨戬浑然不觉,心中不禁大骇,正要借遁逃走,却被杨戬赶上,金丸银弹同时打出,正中贾嗣廷的双目,贾嗣廷强忍疼痛,正欲解体凭元神逃遁,早被杨戬一刀挥为两段。一道灵魂往封神台报到去也。杨戬劈了贾嗣廷,率领金甲军将成汤人马全部剿灭,遂即往别处接应。

且说哪吒在南门与魔礼森大战,二人交锋多时,哪吒将乾坤圈丢起,正中魔礼森的顶门,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一点真灵往封神台去也。蔡应泉率兵杀进北门,却见一位道人,怀抱渔鼓,骑驴打板,正是他昔日的老师福海真人。

只听张果手拍渔鼓唱道:“身披人皮长兽骨,缺少心肝善谄媚。奴颜背师离正途,婢膝投外入邪门。逆天行事万人恨,助纣为虐遭天愤。可怜不识大势去,跳梁小丑难善存。”  

这蔡应泉原是张果的长门大弟子,乃玉虚三代门人,生来气量偏狭,他见后入门的师弟反倒后来居上,心中甚是不服。张果也不赞成他的行为,渐渐对他疏远,蔡应泉含恨在心。

后来张果把玉虚五雷正法传授给其他弟子,唯独不传给他,他越想越气,假说下山行道,便离开昆仑隐居起来,不想二百年前,静极思动,在九龙岛遇见几个师弟,因言语不和,恼羞成怒,动起手来,被几个师弟的雷法所伤,一怒之下投在星星洲,拜入张果对头吕岳的门下,和吕岳炼了许多邪门法术。

今日与昔日老师相遇,吓得他魂飞魄散。只听张果言道:“你叛道背师,投身邪教,迷途不返,日趋堕落,本该以家法处置,念你随我修行多年,特降殊恩,若就此离去,寻一僻静之所潜修,或许能躲过四九天劫,此乃唯一自新之路。”

蔡应泉心知绝非张果敌手,本该就此离去,得一条生路,心中却有顾虑,暗道:“吕岳为人最为狠毒,生平睚眦必报,我若是弃他而走,他今日死了万事皆休,若是侥幸得活,日后必要报复,受尽他的折磨!”

他权衡轻重多时,把心一横,从怀中取出散瘟旗,口中念动咒言,迎风展开,立刻飞起一道碧绿的烟岚,朝张果袭来。张果笑道:“此物也算是法宝?”说着将怀中渔鼓筒向上一举,立时把碧烟收入筒内。

蔡应泉见势大惊,张手又打出一颗瘟篁球,是以瘟疫奇毒之气炼成,立时在空中爆裂,化作一片极浓的黄烟袭来。哪知张果的青阳渔鼓,是专破各种妖烟彩雾的宝物,不过刻许工夫,全被收尽。

蔡应泉心中惶恐万分,忙借遁光飞起。张果言道:“事已至此,便休怪贫道无情了!”说着抽出青阳简板祭起,只见一道青光自空飞坠,正中蔡应泉顶门,一道灵魂往封神台报到去了。张果收了法宝,正要往别处接应,却见吕岳追赶黄龙真人而来。

原来黄龙真人与吕岳斗法,一个三头六臂,一个三丈金身,斗了个难分难解。吕岳久战无法取胜,心中焦躁,暗道:“他乃是玉虚上仙中的末流,竟然与我斗个平手,传扬出去,岂不让师兄弟耻笑!”想罢张手又打出一溜碧焰,实则乃是一粒阴雷,能将十数丈方圆的山石震为灰烟。若打中修道人,真元全被阴火烧干,通身化为白灰而死。

张果见势心道:“你这阴雷固然厉害,终不是玄门正宗!”遂即张手发了一道纯阳神雷,这神雷原是五火之精,以玄门妙法运用,一经发动,立时爆发,无论多厉害的妖邪魔法,立时与之同尽。

一阴一阳两道神雷互相撞击,霹雳连声,打得天摇地震,周围山石崩裂,尽是雷火之迹,只因威力相同,最终互相抵消。

吕门大弟子唐普,在旁看得着急,当下把身子一摇,变得青面獠牙,把口一张,喷出一团黑气,双战黄龙真人。黄龙真人的法力与吕岳原在伯仲之间,这一来立时腹背受敌,只得回身败走。

吕岳大叫道:“不要放过黄龙真人!”哪吒听见喊杀之声,忙蹬开风火轮赶来。见吕岳显出三头六臂,在后面追赶黄龙真人。哪吒大叫道:“吕岳,休要逞凶,哪吒来也!”说着把火尖枪刺斜里杀来,吕岳以手中双剑招架。少时杨戬也赶来,晃三尖两刃刀将唐普战住。

且说姜子牙大病初愈,正在银安殿内与雷震子、龙须虎等门人闲聊,忽听府外喊声振天,锣鼓齐鸣。姜子牙大惊道:“难道是商军攻城?”雷震子言道:“待末将去看。”说着把风雷双翅一展飞在空中,却见乃是吕岳率兵杀进城来,急忙飞回相府,禀报姜子牙知道。

金吒、木吒等人闻言,恨得咬牙切齿,齐声叫道:“不杀吕岳,誓不罢休!”言罢一起杀出相府,正遇吕岳与哪吒交战。

黄天化大叫道:“贤弟,不要放走这妖道!”说着扬手打出一支火龙镖,吕岳见一条火龙也似的光华,眨眼便到面前,正要作法抵御,未料木吒将天罡刀祭起。吕岳知道不好,来不及躲避,刀光过处,已将一条膀臂砍了下来。

吕岳咬牙强忍,见大势已去,忙将蟾蜍兽一拍,那奇兽四足起了一道红光,径自腾空而去。唐普见吕岳撇下自己独自逃遁,心中不禁大骇。又见金吒将遁龙桩祭起,唐普立时将元神自头顶飞出,遁龙桩从空中落下,将他肉身遁住,立时被金吒斩为两段。其余商军除阵亡者,多数弃械投降。

且说众门人跟随二位真人来见姜子牙。黄龙真人言道:“子牙公尽可放心,吕岳经此一败,绝不敢轻易涉足西岐。我等暂时回山,等日后尚有机会相见。”言罢各自回山不表。

且说郑伦在外等候接应,正准备杀入城去,忽见残兵败将如潮水般逃来。遇见郑伦言道:“启禀将军,吕道人被飞刀斩伤,凭空飞走了。”郑伦摇头叹息,只好回转军营。苏侯闻报暗道:“果不出我所料,自古邪不能侵正也。”

且说瘟仙吕岳,借蟾蜍兽逃了一条性命。在空中行了多时,落在一座大山之上,忽见弟子唐普的元神在空中御风游行。吕岳用手相招,问道:“你如何落到这般境地?”唐普言道:“金吒祭起遁龙桩,弟子只得舍去躯壳,求取一条生路。还望老师日后替弟子寻一好庐舍,方可重生修炼!”

吕岳闻言咬牙切齿,下了坐骑,倚在青石之上,歇了片刻,对唐普言道:“为师自从出师以来,创立瘟㾮教,几曾遭此奇耻大辱,如今思来想去,不如去金山逍遥洞,与师弟金壁风联手,炼就一座毒阵,以报今日之仇!”话音未落,忽听得空中有人做歌而来,歌曰:

烟霞深处隐吾躯,潜修大道三百年。一点真元无破漏,拖白虎,过桥西。易消磨天地须臾,人称我全真客。伴龙虎守茅芦,过几世固守男儿。

吕岳闻言,急忙举头一望,空中来了一个非俗非道的青年,头戴吞天狮子盔,身穿锁子朱雀铠,生得面如白玉,长眉入鬓,目若朗星,猿背蜂腰,英姿飒爽,在怀中抱着一条亮晶晶的降魔杵,有诗为证:  

狮子盔张口吞天,朱雀铠虎体遮严。怀中宝杵硬如钢,长身玉立似女相。胸前挂定护心镜,八宝玉带迎风扬。佛前护法金甲神,魔怪相逢必身亡。

吕岳起身问道:“来者何人?”那人言道:“我乃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弟子韦护是也。奉师命下山,辅佐师叔姜子牙东进五关。下山之际,老师命我在此擒拿吕岳,以为进见之功。”

唐普闻言大怒,呵斥道:“你这厮有何本领,胆敢在吕祖面前口出狂言!”说着御风仗剑,直取韦护。韦护笑道:“你哪知我的根基,今日遇上我,你命该绝于此地!”

说罢以降魔杵接架,二人轻移道步,在山中大战,只三五个回合,唐普把身子一摇,又变成狰狞模样,张口喷出一团毒气。

这韦护乃是全真护法第一人,自幼拜入道行天尊门下,天尊为造就出一个佳子弟,每日以不坏金光淬炼他的身体,唐普的法气岂能奈何了他。韦护大笑不止,口中念动真言,一声雷响,现出丈许金身,将手中降魔杵祭起。果是一件好宝贝,有诗为证。诗曰:

曾经煅炼炉中火,制成降魔杵一根。护法沙门多有道,唐普遇此绝真魂。

若论这降魔杵的威力,乃三界降魔至宝,提在手中轻如枯草,打在人身重如泰山。唐普即便神形合一,也挨不过一击,何况如今形体被毁,元神被一杵击散,残魂碎魄往封神台去了。

吕岳见心爱弟子丧生,勃然大怒,大喝道:“好孽障!胆敢杀害贫道的弟子,且看贫道的手段!”说着拎起手中宝剑,催开蟾蜍兽直取韦护,韦护以降魔杵招架相还。

一个是护教全真,一个是瘟司正神。两家来往,战有五七回合,韦护又将降魔杵祭起。吕岳见势将顶门一拍,登时元神飞起,将降魔杵抵在离头十丈之处,两下才一接触,便觉压力惊人,重如山岳,生怕走晚了反受其害,权衡轻重之下,一拍蟾蜍兽顶门,化作一道红光而去。

韦护见走了吕岳,当即收了降魔杵,径直来至西岐相府前,请门官向内通报。门官入内,向姜子牙言道:“府外有一道人求见!”姜子牙听说是道者,言道:“请他进来!”韦护来至银安殿下,倒身下拜,言道:“师叔,弟子乃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韦护是也。奉师命下山,投在师叔麾下,辅助西岐东进五关。弟子中途遇见吕岳师徒,两下交锋,被弟子将妖徒打死,待要擒拿吕岳,却被他借遁逃了。”

姜子牙闻言大悦,立刻把昆仑门人全部唤来,大家各自互相介绍。其中杨戬与韦护有过数面之识,余者都是头一次相见。

不题吕岳去金山逍遥洞,与毒仙合炼瘟㾮伞。且说苏侯举事屡次被人阻滞,心下暗道:“我真心归周,却屡屡被阻,若是姜丞相心生疑虑,那如何是好?”  

按下苏护在营中闷闷不悦。话分两处,且说太华山云霄洞的赤晶子,只因在黄河阵中被夺去顶上三花,消了胸中五气,只得闲坐仙洞中,固本培元,等待复原。

这一日,忽闻鹤唳之声,抬头看时,原来是玉虚宫三代大弟子白鹤童子,化身白鹤而来。赤晶子问道:“你从何处而来?”白鹤童子言道:“弟子刚去了玉屋洞,姜师叔近日便要金台拜将,老爷发下法碟,请各位师叔派弟子下山,辅佐西岐军兵东进。”

赤晶子打发白鹤童儿回宫,忽见殿下殷洪立于身旁,赤晶子言道:“贤徒,只因山人与你有师徒之缘,故此一道神风将你刮上山来,传你武艺、道法已二十载,你资质虽好,却根骨不佳,武艺很难达到上乘境界。近来常见你私下落泪,定是思念亡母之故,如今武王姬发乃天选之子,不久你姜师叔便要东进五关,讨伐无道昏君,与诸侯会师于孟津。掌教老师命十二弟子遣徒下山,助子牙一臂之力,为师有心让你去西岐,一来可救生民于水火,二来风云际会,可展平生抱负,但只因一件事,让为师一直犹豫不决!”

殷洪问道:“老师,因何事犹豫?”赤晶子言道:“你乃是纣王次子,为师怕你下山之后,不肯辅佐武王,反助商伐周。”殷洪闻言,将口中银牙一锉,二目圆睁,气愤愤地道:“老师在上,弟子虽是纣王骨血,但与妲己有杀母之仇。父不慈,子不孝。君人贤,臣不忠。此乃古之常理。我父听信妲己谗言,挖了母亲一只眼,炮烙母亲双手,使母亲含冤惨死在西宫。弟子每每想起,都痛不欲生。正想求老师准我下山,去拿妲己为母亲报仇伸冤,届时弟子虽死无憾也!”

赤晶子闻言大笑,取出麒麟明光铠托在手中,对殷洪言道:“徒儿,你下山攻打佳梦关时,有一位火灵圣母,阻拦大军东进,她用一宗宝物名曰金霞冠,戴在头上可放出数十丈金霞,旁人看不见她,她却看得清楚。她还有一面烈火珍珠旗,可将人烧的皮焦肉烂,你将为师这件麒麟明光铠衬在袍内,可令你免遭刀剑水火之灾。”

说着又拿出阴阳镜,言道:“徒弟,此镜可控人生死,用它可以防身,倘若遇见比你能为大的,凭血气之勇战胜不了,便用镜面一照,能照去人的三魂七魄。若想放人一条生路,再用镜子一照,那人立时还阳。”

言罢,赤晶子又将天地水火神锋持在手中,言道:“你力气较弱,使不了重兵刃,为师赐你一口宝剑,此剑为师用它斩过八臂鬼王,你将此剑随身携带,自有妙用。你快些收拾收拾,下山去吧!为师等你姜师叔金台拜将之际,也要去西岐,届时你我师徒再会。”

殷洪将一切收拾停当,辞别师父正要出洞,赤晶子暗道:“我暗用大衍神术,休说要推算他的运势,就连未来三日,也算不出来,我为助子牙兴周,将洞中之宝,几乎全传授于他。他终是纣王之子,毕竟血浓于水,倘若中途变心,如之奈何?”

想到此喝道:“殷洪!你且回来。”殷洪言道:“老师唤我有何吩咐?”赤晶子言道:“为师将镇洞之宝,全部传授于你,下山之后切不可背师之言,行保纣伐周之举。”殷洪言道:“弟子若非恩师搭救,早死二十年,怎敢有违嘱托!”

赤晶子言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若让为师放心,你须对我发个誓来。”殷洪随口道:“弟子若违师命,当四肢百骸化为飞灰!”赤晶子言道:“但愿你心口如一,你这便去罢!”

殷洪拜别赤晶子,出了洞府,借土遁往西岐而来。在空中刚然行了半盏茶的工夫,忽见一道红光自下疾驰而来,将殷洪脚下的遁光冲散。殷洪驭气排云,落在一座高山之上,好凶险!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顶巅松柏接云青,石壁荆榛挂野藤。万丈崔嵬峰岭峻,千层峭险壑崖深。苍苔碧藓铺阴石,古桧高槐结大林。林深处处听幽鸟,石磊层层见虎行。涧内水流如泻玉,路旁花落似堆金。山势险恶难移步,十步全无半步平。狐狸糜鹿成双走,野兽玄猿作对吟。黄梅熟杏真堪食,野草闲花不识名。

且说殷洪正在观看山景,忽听茂林中一棒锣响,从林中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项短脖粗,面如锅底,环眉大眼,二目神光满足,身穿金甲,外披皂袍,骑一匹乌骓马,手中舞着一对凹面八楞银妆锏,声如雷鸣道:“你是哪来的道童,敢进山刺探本大王的山寨?”

说着不等殷洪答言,劈头就是一锏。殷洪忙以天地水火神锋招架,步马往来,战了十余合,打山下又杀来一人,口中大呼道:“兄长,我来了!”但见来人身体高大,膀阔三停,面如姜黄,两道粗眉,一双大眼,准头丰满,颔下三绺长须,骑一匹黄膘马,手中一杆龟背驼龙枪,顷时杀至近前,夹击殷洪。

这二人武艺纯熟,杀法骁勇,殷洪与一人正是对手,如何能敌得过二人的夹击,殷洪心中暗道:“老师临行曾言,阴阳镜可控人生死,不妨试上一试。”想着将阴阳镜拿在手中,念动真言,把镜面朝二人一晃,镜中射出一片红光,光华并不甚亮,里面仿佛有无数大小漩涡在不停旋转。那二人稍一注视,打了个冷战,当下坐不住鞍鞒,摔落尘埃,人事不知。

殷洪见状大喜,正要寻绳索将二人捆住。又见山腰处杀出两员猛将,比前者更加凶狠。当前一人面如鸡血,粗眉大眼,鼻直口方,颔下一部虬髯,骑着一匹枣红马,手中使一柄象鼻古月刀。身后之人,身高九尺,面如蓝靛,颔下无须,手中擎一条浑铁点钢枪,骑着一匹银鬃马。

殷洪见二人来势汹汹,不免心生惧意,把镜子对当前一人晃动,那人只觉精光炫目,立即跌下鞍鞒。后面这人见殷洪精通道术,立即滚鞍下马,跪倒在地,拱手言道:“还望大仙大发慈悲,休伤我三位兄长的性命!”

殷洪言道:“我并不是神仙,乃是纣王二殿下殷洪是也。”那人闻言,连叩了三个响头,言道:“小人四人不知千岁驾临,万望饶恕。”殷洪言道:“我与你等远日无冤,近日无仇,适才见他们来势不善,只得将他们制住。”

言罢将阴阳镜的镜面对准三人一晃,那三人一齐醒转,一跃而起,大叫道:“好妖人,敢用妖法羞辱我们!”说着便要上前动手,被适才告饶那人拦住,言道:“兄长,不可造次,此乃殷洪二殿下。”

三人闻言,互视一眼,倒身下拜,口称:“不知二千岁大驾,恕我等鲁莽之罪!”殷洪言道:“请问此地什么所在,几位高姓大名?”为首黑脸的大汉逐一介绍道:“此地乃是二龙山黄峰岭,末将姓庞名弘,这是结拜二弟,姓刘名甫,他是三弟,姓苟名章,此人姓毕名环,是结拜四弟。我四人本是金乌关的参将,只因押运的粮食被洪水冲走,怕回城受军法处置,索性在山中落草!”

殷洪言道:“我观四位一表非俗,真是当世英雄。何不随我往西岐,去助武王东进五关,推到无道昏君呢?”刘甫奇道:“二殿下乃成汤胄胤,如今战火四起,怎不辅佐成汤,反要助周伐纣呢?”

殷洪言道:“我虽是纣王之子,奈何他灭绝人伦,宠幸妲己,为天下人所共愤。故此我顺天而行,大义灭亲。你们山上有多少人马?”庞弘言道:“山中大小喽啰合计两千。”殷洪言道:“既是如此,你们同我去投西岐,日后阵前立功,不失人臣之位。”四人齐声道:“蒙千岁提携,我等敢不如命。”遂即命喽啰打起西岐旗号,放火烧了山寨,随殷洪离开二龙山,往西岐而来。

且说一众人马刚下二龙山,忽见一个豹头环眼的长须道人,跨着艾叶花斑豹而来。众喽啰大叫道:“野兽下山了!”长须道人言道:“不妨,这是贫道养的家豹,不会伤人的。劳烦你们报与殷殿下,说有道门中人要见他。”

喽啰报到马前:“启禀千岁,前面有一位道人求见!”殷洪乃是道门出身,不敢忘本,遂即命左右道:“人马暂住,请道人近前相见。”少时,只见一个长须道人来至殷洪马前,打个稽首。

殷洪以师礼相待,问道:“道长尊姓大名?”道人言道:“我乃玉虚宫全真先生,与你老师乃一师之徒。”殷洪闻言欠身,口称:“师叔。”二人下骑落座,殷洪言道:“师叔高姓大名?今日来此,有何见谕?”道人言道:“贫道乃申公豹是也,见你借遁西行,便招你下来,使你收服四位战将,但不知你要往何处去?”

殷洪言道:“奉师之命往西岐,助姜师叔讨伐无道昏君。”申公豹训斥道:“住口,谁教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岂有此理!当今天子乃是你什么人?”殷洪言道:“乃是弟子之生父。”申公豹大喝道:“世间焉有子弑父的道理!”殷洪言道:“纣王无道,天下万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顺应上天,待天行罚。虽是父子,也无法通融。”

申公豹冷笑道:“这都是你老师的愚见,你年纪尚轻,不明事理。你乃成汤苗裔,纣王虽昏庸无能,你也不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何况你父亲春秋已高,百年之后,何人来继承天下,难道要拱手让于旁人?你乃皇子,当处处以社稷为重,不应轻信他人挑拨,若是背常灭伦,定遭来后世万代之唾骂。你要知道,武王兵伐朝歌,一旦成功,立时会杀戮所有成汤后裔,你死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

殷洪被申公豹一席话说的低首不语,默默无言。申公豹见他如此,又道:“贫道手中有面窥天测地镜,可观过去未来之事,二殿下不妨一观!”

说着取出一面圆镜,托在手中,将镜囊扒去,口诵真言,朝圆镜上喷了一口法气。镜面立起一片烟云,好似蒙了层白雾。

殷洪心下好奇,静气凝神注目细看,顷时烟云消散,镜内现出朝歌皇城,自己身穿滚龙袍,头戴冕旒冠,站在九间殿前,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皇城外八百诸侯觐见朝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分外清晰,如身临其境一般。

殷洪看得眉飞色舞,忽然面色一沉,对申公豹言道:“师叔之言虽有道理,但下山之时,我曾对老师发过毒誓!”申公豹问道:“殿下所发何誓?”殷洪言道:“我说下山若是变心,四肢百骸化为飞灰!”申公豹问道:“你老师传了你些什么宝贝?”殷洪言道:“麒麟铠护体,阴阳镜防身,水火神锋作兵刃!”

申公豹闻言沉吟道:“你老师的镇洞之宝九曲珠,可曾传授于你?”殷洪言道:“未曾!”申公豹顿了顿,哈哈一笑道:“此不过牙疼誓而已,你有麒麟铠护体,世间又有何物,能让你血肉成为飞灰!你要是听从贫道之言,立即改过念头,替你父亲讨伐西岐,仗着宝物必成大业,等你父百年后,你便是天子,到君临天下之际,可要答谢于我。”

殷洪对申公豹之言信以为真,把赤晶子的叮嘱丢于脑后。申公豹又道:“如今冀州侯苏护率领数万大兵讨伐西岐,你此去与他兵合一处,我再去深山,替你请几位高人相助,不愁西岐不灭。”

殷洪言道:“妲己设计害死我母,我和苏家不共戴天!”申公豹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需将仇恨藏于心中,日后你得了天下,任你将他如何,以报杀母之仇,何必挣一时之长短。”殷洪欠身躬背言道:“多谢老师当头棒喝,点醒我这梦中人,他日必有重谢。”申公豹说反了殷洪,跨着艾叶花斑豹子乘风而去。

正是:堪恨申公多饶舌,殷洪难免此灾迍。

且说殷洪与四将商议一番,当下更换为成汤字号,不过一日工夫,已到成汤连营外。殷洪令喽啰扎下行营,命庞弘进大营通报苏侯。庞弘乃是粗人,纵马来到大营前,高声喊道:“众将士听真,二千岁殷洪驾到,速命冀州侯前来接驾!”

当下有旗牌报入中军:“启禀君侯,大营外有二殿下殷洪,率数千人马驻扎,命君侯速去见驾。”苏侯闻言沉吟道:“当年天子将二位殿下于午门处斩,忽天降狂风,二人至今下落不明,怎的此时忽然冒出一个殿下?本侯虽奉旨西征,身为统兵大元戎,若真是殿下千岁,我自当前去见驾。”想罢吩咐旗牌道:“你且命传话之人进来。”旗牌官出营,领着庞弘进中军大帐。

苏侯见庞弘,生得甚是凶恶,便问道:“你是哪里发来的军兵,何人命你来此?”庞弘言道:“是当今二殿下殷洪,命末将前来拜见君侯。”苏侯问道:“昔日天下命晁田、晁雷手持龙凤剑,要将殷郊、殷洪二位殿下斩于午门,被一阵狂风刮去,如今哪来的二殿下呢?”

一旁郑伦言道:“君侯听禀,末将听闻当年处斩之时,天降狂风霹雳,想是二位殿下被神仙施法救去,如今天下刀兵四起,神仙不忍社稷崩摧,着殿下下山辅佐,也未可知。君侯且到他行营,一看便知真假。”

苏侯心中半信半疑,无奈跟随庞弘来至辕门外。庞弘进行营回禀殷洪道:“苏护在营外侯见。”殷洪命道:“让他进来。”苏侯、郑伦进帐行欠身打躬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一全礼。请问殿下,是成汤哪一支宗亲?”

殷洪言道:“孤乃是当今天子次子殷洪是也。只因父王失政,听信谗言,将我母后逼死在西宫,欲将我弟兄斩于午门,多亏苍天有眼,彼时有神仙将我二人摄去。今日老师命我下山,助君侯西征,君侯何必盘问于孤?”

郑伦闻言道:“若得殿下相助,真乃社稷之福!”苏护无计可施,只得与殷洪合兵一处。殷洪来到中军,升帐聚将,问道:“自君侯起兵一来,可曾与西岐见阵,胜负如何?”

苏侯把前番几次交锋的经过讲说一遍,殷洪对众将言道:“明日,孤亲自领兵与他一战!”言罢回到帐内,更换千岁服饰,设宴款待众将。

次日天明,率领众将官来至城下请战。有报马报入相府:“启禀丞相,城外有成汤二殿下请战。”

姜子牙言道:“哪来的成汤二殿下?”一旁黄飞虎言道:“昔年殷郊、殷洪被绑于午门,天降狂风把二人刮去,想必被神仙救走,如今让他辅保成汤。末将认得他,待我出城一看便知真假。”

当下黄飞虎领三千人马出城,长子黄天化、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四人替父掠阵。黄飞虎坐在五色神牛之上,往对方细观,只见众将官当中,杏黄伞盖之下,一匹逍遥马,马鞍桥上坐着一位皇亲贵胄,身披大红蟒袍,龙眉凤目,鼻如玉柱,口似涂朱,天然生就富贵之相。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束发金冠火焰生,紧身红袍卷征云。腰束挡兵走兽裙,麒麟宝铠为内衬。暗怀奇宝阴阳镜,腹内安藏秘五行。坐下走阵逍遥马,手擎天地水火锋。杏黄伞上绣金字,成汤殿下是殷洪。

黄飞虎看罢多时,催坐骑上前问道:“来者何人?”殷洪与黄飞虎一别二十年,不知黄飞虎已投靠西岐,言道:“孤乃当今天子次子殷洪是也。你乃是何人,敢与天朝对抗?还不速速下骑受缚,难道还让孤费事不成!”

黄飞虎言道:“二殿下,我非别人,乃是武成王黄飞虎。”二殿下冷笑道:“不想此间也有一个黄飞虎,待孤擒来!”说着纵马上前,以水火神锋搂头劈来。

黄飞虎也催开五色神牛,手中金鑚提泸枪急架相迎,牛马来往,枪剑并举。这正是:刑场风卷入仙山,世外习道二十年。下山巧言立说变,反助商汤延月年。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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