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回：托塔李靖诛火神 西方古佛收灯精

诗曰：抢攘兵戈日不宁，生民涂炭自零星。甘驱苍赤填沟壑，忍令脂膏实羽翎。战士有心勤国主，彼苍无意固皇扃。只因大劫人多难，致使西岐杀戮腥。

且说姜子牙在相府，见满城大火烛天，不由心如油煎，将众门人叫到眼前，言道：“我一会儿作法，搬北海之水灭火，但如此大的火势，以我所学料想无法扑灭，你等会五雷天心正法的，届时助我一臂之力！”

正说着，天降甘露，不多时又降下大雨，姜子牙暗道苍天保佑。正在此时，金吒报于姜子牙道：“弟子的父亲李靖，已将罗宣正法，现在殿外听令。”

原来火仙罗宣借火遁而逃，心中暗道：“也不知这龙吉公主是何许人，正是我的克星，一洞的宝贝全部被毁，连弟子也命丧剑下，此恨着实难消，不如回碧游宫，请几位师兄弟到此，再做道理。”心下正在盘算，只听脑后有人作歌而来。歌曰：

“曾做菜羹寒士，不去奔波朝市。宦情收起，打点林泉事。高山采紫芝，溪边理钓丝。洞中戏耍，闲写‘黄庭’字。把酒醺然，长歌腹内诗。识时，扶王立帝基。知机，罗宣今日危。”

罗宣闻言不由大怒，回头望去，乃是一条大汉，身穿九吞八乍锁子连环甲，头戴扇云盔，左手托着一座黄金宝塔，右手擎一杆亮银盘龙戟。罗宣问道：“你是何人，敢口出狂言？”大汉闻言做歌道：  

“自幼生来神气足，四海八荒任我行。皆因学道闯天涯，紫盖山中遇真人。引入老峪整十年，学成五遁搬山术。恩师见吾少仙根，下山享受福寿禄。战功卓绝连加升，天子亲封总元戎。腰间悬挂六陈鞭，手内执定盘龙戟。头顶金盔晃日光，身披铠甲照天地。只因纣王昏社稷，归隐山林二十年。燃灯老师赐金塔，皈依西方极乐天。今日借你项上首，面见子牙进身阶！”

大汉言道：“我乃李靖是也。今日要往西岐去见姜子牙，助武王东进五关，正愁没有进见之功，却遇见了你。”罗宣怒火中烧，飞烟宝剑暴长数丈火焰，来战李靖。

哪知李靖已今非昔比，这些年和燃灯道人炼成许多佛法精奥，比起玄门道术，另有一番妙用。他见罗宣火剑厉害，连忙双手合拢一搓，往外一扬，发出一片佛光金霞，如狂涛崩溃，晃眼展开，罗宣宝剑上发出的无量烈焰，被这佛光一照，宛如轻雪落洪炉，无声无息，一照全无。

罗宣心狠龙吉公主毁了自己所有的宝贝，更恼李靖出言无状，当即仗剑劈来，李靖以盘龙戟招架，一场厮杀，战了十余合，罗宣见无法取胜，已无心恋战，抽空转身欲走。李靖口中叫道：“罗宣！你依仗道术，不顾一城军民死活，已然获罪于天，今日难逃一死矣！”说着将手中的玲珑剔透黄金宝塔向空一掷。

此塔立时长成十数丈，四周有五彩云烟环绕，由塔中发出狂风烈火、迅雷飞电，夹着轰轰隆隆之声，朝罗宣顶门压来，声势十分猛恶，无与伦比。

罗宣不禁大惊，忙将元神从顶门飞出，才一接触，立感难以抵御。这才觉出不妙，再想逃遁，已然不及。黄金宝塔往下一落，所到之处，休说是罗宣，便是四周山岗，也一并被压碎，只可怜他千载道行，一旦化为流水！

正是：封神台上有坐位，道术通天难脱逃。

且说罗宣一道灵魂去了封神台，李靖收了宝塔，借土遁进西岐城，到至相府前，正与金吒相遇。

姜子牙问道：“将军昔年乃是陈塘关总兵，今日至此，为我等除去一患，子牙深表感谢！”李靖言道：“天子无道，末将弃官隐居，今日接到燃灯老师的法旨，命末将到此，辅佐武王东进！”

姜子牙闻言大喜，此时杨戬又报入大殿：“启禀师叔，龙吉公主施法灭了大火，现在府外等候。”姜子牙言道：“不知这位公主乃是何方神圣，老夫未曾听说过？”杨戬言道：“她乃昊天玉帝亲女，与弟子乃姑表至亲！”姜子牙闻言惊愕万分，忙率领众门人降阶相迎，将公主接入银安殿。

龙吉公主言道：“贫道因获罪于天，被贬落凡间，本一心向道，欲修成正果。怎奈罗宣火焚西岐城，要连累无数无辜生灵。贫道心中不忍，特来此间，略施小法，救灭大火，贫道有心辅佐子牙公东征，汇聚诸侯，推翻殷纣，届时有功于社稷，祈求天帝召我再回瑶池。”

姜子牙闻言大喜，要排摆宴席款待。龙吉公主摇头道：“贫道厌闹喜静，请子牙公挑选一僻静之处，供贫道歇脚足矣！”姜子牙知她乃蕊宫仙子，最好清静，立时挑选出王阙一间，焚香打扫，供公主居住。

龙吉公主谢过姜子牙，言道：“适才救火时，用乾坤罗捉住敌军主将马善，请子牙公定夺！”姜子牙闻言大喜道：“不知马善现在何处？”龙吉公主命吉知陀道：“将马善放出来。”那吉知陀领法旨，取出一个五色网兜，此宝隐隐放光，轻如绦绡，薄比蝉翼。吉知陀捏住网口，伸手从里面掏了一把，口中念念有词，往地上一摔。

一片红光过后，现出马善的身形。马善被摔的昏昏沉沉，正要起身，早被军卒捆住。他缓了缓心神，方知身处银安殿，姜子牙高坐在上，周围都是西岐的将官，一个个横眉立目，杀气腾腾。

马善看罢，冷笑不语，立而不跪，全无惧怕神色。姜子牙厉声问道：“已被生擒，难道尚不屈服？”马善大笑，破口大骂道：“老匹夫！你这个乱臣贼子，我既被生擒，要杀便杀，要斩便斩，何必多言！”

姜子牙大怒，命南宫适道：“推出银安殿，斩首示众！”南宫适亲自怀抱钢刀，将马善推至府外，手起一刀，却如斩流水一般，钢刀过处，人头毫发未伤。

南宫适大惊失色，忙进相府回令道：“启禀丞相，末将监斩马善，遇见怪事无法交令！”姜子牙问道：“有何怪事？”南宫适言道：“末将连斩马善三刀，刀过首级，毫发未伤，不知是何妖法，请丞相定夺。”

姜子牙闻言也吃惊非小，忙同众将出府来看。南宫适再次挥刀，如斩流水也似。李靖言道：“燃灯老师曾传末将黄金宝塔，乃是西方伏魔至宝，待末将降他！”说罢将手中宝塔丢在空中，四处风起，如泰山压顶一般，正中马善顶门。只打得马善顶上一派金霞闪耀，精光令周围众人刺目难睁。

李靖收回宝塔，马善依旧毫发无伤，口中大笑道：“我当是何宝贝，原来是黄金宝塔，此物虽是西方奇珍，打得了旁人，却打不了我！”李靖见状连呼道：“奇哉，怪哉！”

姜子牙无计可施，运动三昧火眼谛视，对众门人言道：“我观此人，顶门一团乌金光芒，似仙非仙，似妖非妖。他若是妖怪，最怕三昧真火，大伙借三昧真火烧它！”

一干门人当即运用五行玄功，从眼、口、鼻中吐出三昧真火，将马善围在中央，他们焉知马善乃是火之精、火之灵、火之魂，三昧真火如何伤了他。马善被烧了半个时辰，在火内作歌曰：

“燧人曾炼火中阴，三昧攒来用意深。烈焰空烧火之精，敢笑西岐空费功？”

马善在火中精神百倍，神采奕奕，大笑道：“尔等道术不过如此，暂不奉陪，我去也！”言罢借五通神术而去。姜子牙见让马善逃了，心下闷闷不悦。

杨戬言道：“这马善定是个精怪变化，弟子这便往太和山去，见潜云子师兄，借来照妖鉴，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姜子牙闻言点头道：“一时将此宝忘却了，你速去速回”。

杨戬领令，借土遁离开西岐，来至太和山，按落遁光，定睛观看，此山有诗为证：

巨镇东南，中天神岳。芙蓉峰竦杰，紫盖岭巍峨。九江水尽荆扬远，百越山连翼轸多。上有太虚之宝洞，朱陆之灵台。三十六宫金磬响，百千万客进香来。舜巡禹祷，玉简金书。楼阁飞青鸟，幢幡摆赤裾。地设名山雄宇宙，天开仙境透空虚。几树榔梅花正放，满山瑶草色皆舒。龙潜涧底，虎伏崖中。幽含如诉语，驯鹿近人行。白鹤伴云栖老桧，青鸾丹凤向阳鸣。玉虚师相真仙地，金阙仁慈治世门。

杨戬看罢仙景，过了三座天门，来至净乐宫外。只见祥光瑞气笼罩仙阙，宫门前侍立着几个灵官。那灵官见云中坠下一人，忙上前问道：“来者何人？”杨戬言道：“我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人杨戬，求见天尊。”众灵官不敢怠慢，报入大殿。潜云子闻报，立即出宫相迎。

杨戬躬身施礼道：“天尊，纣王派金乌关总兵官马善，率五万兵马征讨西岐，那马善被我等生擒，刀剑诛杀不得，水火也伤不得，姜师叔见他顶门放出妖气，不知是何物作怪，特派我到此，向师兄借照妖鉴一用，待铲除此妖后，即当奉还。”

潜云子闻言道：“昔年共工不服天帝管束，私放八万六千八百妖魔鬼怪，老君曾赐我一面照妖宝鉴、一口七星宝剑与一支北斗皂纛旗，贫道依仗此三宝，将妖魔全部收服干净。如今纣王无道，以致天下妖魔又生，便将此宝借与你，待封神过后再还不迟！”

遂即命灵官入宝库，将照妖鉴取出交于杨戬。杨戬再三拜谢，离了太和山，回到西岐相府，将取得照妖鉴经过讲说一遍。姜子牙大喜，当下传令道：“明日你去会战马善。”

次日，杨戬上马提刀，来至敌营请战，坐名要会马善。报马报入中军，马善提枪踏轮出营。杨戬暗中将照妖宝鉴取出，去了镜套，乃是一面圆形铜镜，四边并无光芒，却似月晕一般。对着马善一照，倒影入镜，乃是一点金黄色的灯头儿，光焰荧荧，变幻异彩。

杨戬收了宝鉴，纵马舞刀，直取马善。二人轮马相交，刀枪并举，一场殊死搏杀。有诗为证：

三尖两刃如神龙，缠蛇金枪似彩凤。三军看得眼睛花，火轮白马相纵横。使刀的军班领袖，使枪的将种堪夸。只杀得天昏地惨，不可解鬼神须怕。

二人战有五六十合，未分胜负。马善从怀中取出三角金砖，杨戬见势拨马就走。马善见状放声大笑，收兵回营，对温良言道：“都说西岐能征惯战的将官多如牛毛，今日遇上这个，枪马功夫还算可以，待本帅取出金砖，便头也不回，落荒而走。”温良言道：“大帅神通过人，西岐一众将官怎是对手。”遂即设宴庆贺不题。

且说杨戬回到相府，姜子牙问道：“看清楚了嘛，那马善乃是何物作怪？”杨戬言道：“弟子在阵前用照妖鉴照那马善，镜中倒影乃是一点灯头儿。”一旁李靖言道：“据末将所知，世间共有三盏神灯，玄都山八景宫有一盏八宝万寿灯，玉虚宫有一盏珍珠翡翠灯，灵鹫山有一盏莲花琉璃灯。莫非是哪一处灯精作怪？丞相，还烦派人去三处仙府，当时一看便知端详。”

杨戬闻言当时请令欲往，姜子牙点头应允。杨戬借土遁离开西岐，先去玉虚宫，

正是：风声响处行千里，一饭工夫至玉虚。

杨戬一看这地方，真是自从成道以来，头一次见到的仙山景致，上面碧空澄霁，白云缥缈，下面是琼楼玉宇，万户千门。更有奇峰凌空，清泉涌地，点尘不落，温暖如春。端的清丽灵奇，仙境无边，置身其中，令人耳目应接不暇。怎见得：

琼楼玉阁，上界昆仑。谷虚繁地籁，境寂散天香。青松带雨遮高阁，翠竹依稀两道傍。霞光缥缈，采色飘飘。朱栏碧槛，画栋雕檐。谈经香满座，静闭月当窗。鸟鸣丹树内，鹤饮石泉傍。四时不谢奇花草，金殿门开射赤光。楼台隐现祥云里，玉磬金钟声韵长。珠帘半卷，炉内烟香。讲动‘黄庭’方入圣，万仙总领镇东方。

且说杨戬看罢昆仑景致，来至麒麟崖前，穿过翠林，面前出现一片极富丽的殿宇，气象甚是庄严。杨戬不敢擅自入宫，等候在宫门外。

不多时，见白鹤童子出来，杨戬上前施礼道：“师兄，现有灯精下世作乱，率兵攻打西岐，敢问师祖座前的珍珠翡翠灯，可曾点着？”白鹤童子言道：“点着呢，你去别处看看。”杨戬暗道：“不是这里，西岐与灵鹫山咫尺之遥，便先去灵鹫山看看。”当下离了玉虚宫，往灵鹫山而来。

正是：驾雾腾云仙体轻，玄门须仗五遁行。周游寰宇须臾至，才上昆仑又灵山。

且说西方净土，极乐世界教主接引道人，这一日，聚集了五百比丘，和燃灯道人、顶髻道人、随叶道人、饮光道人四大弟子，在功德林娑婆树下，升坐十二品莲台，微开善口，开讲三卷无量寿经。

正在敷演妙典之际，忽有一阵淡微微的香风吹来，七宝池水祥辉万丈，大放光明。数百顷清波一起翻涌，跟着一片极清脆的啪啪之声，密如贯珠。每一个水泡开裂，便有一株莲芽冒出水面，晃眼便伸长，碧叶由卷而开，叶舒瓣展，满池白青两色莲花一齐开放。

这一池莲花，花大如斗，每柄莲叶都有丈许大小，妙香微送，无限祥霞，壮丽绝伦。

一阵异香起处，接引道人顶上环着数十圈七彩佛光，现出丈六的金身佛相，霞光万道，宝相庄严，不可言说。四大弟子忙即合掌礼拜，五体投地，匍匐拜伏。

只听接引道人言道：“贫道师兄弟开创本教，已历两千年，近日渐觉贯通大成，又值七宝池中莲花尽开，当就此广收门徒，大开善门。我观东方世界，有三千红气直冲霄汉，算来与我教有缘，如今东土正值朝代更迭，不如借此良机，东进宣扬教义，劝化众生！”

当下有燃灯道人来至莲台前，合掌言道：“弟子久居东土，愿作代表，顺天而行，助周伐纣，借此宣扬我教。”接引道人言道：“不久阐截二教内斗，许多仙家与我有缘，为师也要再赴红尘，我教有先天至宝藏天袋，届时要引渡东方有缘人！”燃灯道人口称善哉，驾云回到灵鹫山，让童子手持法碟，去野马岭命李靖下山辅助姜子牙。  

未过两日，童子报进洞来：“西岐姜丞相麾下杨戬在洞前求见！”燃灯道人命杨戬进洞参见，少时杨戬进来，倒身下拜言道：“参见老师，弟子杨戬有礼。”

燃灯道人问道：“我命门人李靖下山助子牙一臂之力，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杨戬言道：“非也，李道兄下山便立下头功一件，将火烧西岐的顽凶正法，弟子此来，乃是因灯精作乱，率兵攻打西岐，敢问老爷身前的莲花琉璃灯，可曾点着。”

燃灯道人闻言一惊，抬头看时，琉璃灯灯焰早已熄灭，灯芯踪迹不见。燃灯道人“呀”的一声，掐指在袖中一算，言道：“这灯芯在此听贫道说法日久，成了气候。他自我这逃去后，拜在妙乐天尊门下，妙乐道友欲助它成功，传他五通之术，后来他在紫光殿烧死了毒火鬼王，触怒了天尊，将他贬下凡间，不想他跑去成汤任了总兵，率军攻打西岐！贫道有失察之过，你先去，贫道随即就来。”

杨戬别过燃灯道人，借土遁回到西岐，见姜子牙将燃灯道人之言讲说一遍，姜子牙闻言大喜。正言之间，忽见空中烟霞缥缈，来了一位道人，端坐在莲台之上，香云阵阵，瑞霭千条。但见他相貌奇古，当真是仙人班首，佛祖流源。有诗为证：

千载栖云祗树林，琅琅清梵发余音。三乘悟彻玄机妙，万法通明觉海深。玉  麈挥时龙虎伏，莲叶飘处鬼神钦。燃灯古佛离灵山，西岐要伏五显君。

姜子牙忙率领一众门人接出相府，这位燃灯道人乃西方教首席大弟子，自有巢氏修道，已逾两千年，乃是一位久证仙班的大罗金仙。

燃灯道人与姜子牙来到银安殿，分宾主落座。燃灯道人言道：“贫道的琉璃灯下山来寻你的麻烦，他日后乃是潜云子的麾下，镇守天门的五显大帝，此乃天数也。”

姜子牙言道：“还请道兄施法将他收服。”燃灯道人言道：“他是灯焰成精，乃不死之身，又与妙乐道友学会了五通之术，若是惊动了他，他就此一走，再难寻觅，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方可收服。”姜子牙立即依计而行。

次日，姜子牙单人独骑，来到成汤大营前，坐名要马善应战。报马报入中军：“启禀大帅，姜子牙一人一骑，在辕门外点名要大帅出战。”温良言道：“昨日见西岐城半空，祥云笼罩，借神眼看时，像是有圣贤端坐云中，今日姜子牙单骑出城请战，其中必有缘故。”

马善笑道：“本帅有五通神术傍身，料也无妨！”言罢踏轮拎枪，杀出辕门，也不答话，直取姜子牙。姜子牙以宝剑相迎，未及数合，往东南败走。

马善不知燃灯道人在等着他，在后蹬开风火轮赶来。姜子牙在前，钻入一片茂林，马善紧随其后，刚进林中，却见柳荫之下坐着一位道人，大喝道：“孽畜！认得我是谁？”

马善闻言猛然抬头，心中大骇，口中念念有词。他那五通之术，上可入云，下可入地，中可在水火风中畅行无阻，当即将身形一摇，化成一道火光，其疾如电，朝空中飞来。

马善却不知，燃灯道人早有埋伏，在林内插了一面龙泉幡。火光一起，空中立时阴云密布，飞下数十条冷龙，那道火光与冷龙才一照面，便往地下而来。燃灯道人从袖内，取出吠琉璃罩，往空中祭起，只见一口五色透明的琉璃罩，比飞云还疾，往上兜去。

这琉璃乃须弥山上，大鹏金翅鸟的蛋壳所化，最为坚硬。恰好将火光兜在罩里，那火光在琉璃中四下飞窜，极尽光怪陆离之致。燃灯道人将银头揭谛唤来，言道：“将灯焰送往玄都山，交于妙乐天尊处治。”

正是：仙灯得道现人形，反本还元归正位。

且说燃灯道人收了马善，对姜子牙言道：“不日贫道的有缘客要临西岐，到时再来讨饶！”言罢告辞回山。

再说马善被银头揭谛押往八景宫，妙乐天尊缴了他的金砖、金枪和火轮，将他关在琉璃中，直至桃山七妖作乱时，方才放他下山，协助杨戬收服水猿，终归于正道。后奉玉帝敕令，在凡间降服了百睛鬼王和吉知陀鬼母，玉帝加封他为五显大帝华光天王，以离娄、师旷相辅，掌管南天门一切事务，多次显化救世，在下界香火极为旺盛。

且说探马报入中军，见副元帅温良道：“启禀将军，大帅追赶姜尚，至一片柳林前，只见一片光华闪耀，大帅不见了踪迹，请将军定夺。”温良闻言大怒，连忙传令道：“点炮出营，要姜子牙将大帅还来，不然便踏平西岐城。”

当下成汤大营中炮声响亮，温良率领全军人马杀到城下，少时西岐城门大开，姜子牙坐在四不相上，对温良喝道：“温良，你家主帅已被我生擒，你的本领比马善如何，还不下马归降。”

温良闻言大怒，切齿咬牙，大叫道：“老匹夫，速将大帅释放出城，不然我杀进城去，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我！”说着纵马摇钉钉狼牙棒，直取姜子牙。不等姜子牙出马相迎，哪吒蹬开风火轮，已将温良截住。两下里只杀得：

黑霭霭云迷白日，闹嚷嚷杀气遮天。枪刀剑戟冒征烟，阔斧犹如闪电。好勇的成功建业，恃强的努力当先。为明君不怕就死，报国恩欲把身捐。只杀得一团白骨见青天，那时节方才收军罢战。

且说温良大战哪吒，二人交锋，各显手段，一来一往，一冲一撞，两边战鼓如雷，马叫惊天。

正是：火轮与马分上下，四条膀臂定输赢。枪来棒架叮当响，棒去枪迎崩火星。

二人杀得兴起，战到四五十合，未定输赢。哪吒越斗越有精神，这一条火尖枪，阴阳虚实，纷纷乱刺。温良的狼牙棒也端的利害，上下飞舞，凶猛惊人。

二人又战了十数合，温良渐渐不敌。副将马德、桑元暗道：“不好，副帅的棒法乱了。”二人当即催马舞刀，杀到阵前。这边厢黄飞虎与邓九公双双纵骑抢出，将二将敌住。

马德、桑元怎是黄飞虎、邓九公的对手，战了一二十合，双双被杀。温良不免心中大乱，哪吒趁势一枪，正中温良的小腿，好不厉害，登时透入铁甲，入肉二寸。

温良大叫一声，一面强打精神，一面除下腕子上一枚玉镯，向空一掷，此物名曰白玉金刚镯，顿时化作一个丈许的白圈，凌空向哪吒头顶飞来。哪吒不敢怠慢，慌不迭将乾坤圈丢起。

二宝在空中一碰，乃真金打白玉，登时将白玉镯打成粉碎。温良大叫一声道：“你敢伤我的宝贝，我和你拼了！”说着催马杀来。哪吒又将乾坤圈祭起，正中温良后心，从马上跌了下，死于非命。

商军将帅陆续阵亡，将士们斗志顿失，溃不成军，多数弃械投降，余者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周军打扫战场，大胜回城，进相府论功行赏。这正是：这个南天五显帝，那个殿前亢金神。一伏一死命中数，他年聚首在天门。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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