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计


晌午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唐府,下人们早就起来开始干活,唐妇人坐在院里织手帕,新鲜的空气汇入每个早起的人身体里,像是注入了一股新生的力量,像往常一样,今天是个平静柔和的上午。

        谁也不知道昨夜在后院发生了什么

        是三个少年的欢喜,两个大人的崩溃

        “小姐!快别睡了。”

        唐锦屋里的门被她“砰”的一声推开,睡梦中的唐锦受到了惊吓,身体蜷缩着把被子拉到耳边,试图挡住这恼人的声音。

        云画“欻”一下掀开她的被子,伏在她耳边,如同无常索命,幽幽道:“小姐,快起来。”

        唐锦捂着脸嚎叫,像是死鱼似的在床上扑腾,“为什么叫我!”

        唐锦是天快亮了才睡下,昨夜小福子带着云画和石玉泮疯到凌晨,流星走了他们还没走,兴奋的讨论刚刚许的愿望。

        唐锦和萧衍靠在树后动弹不得,萧衍快把身体里的水流干了,唐锦是头一次见他哭,刚开始觉得头皮发麻,渐渐觉得有点爽,结果她都爽够了,萧衍还没哭够,到最后唐锦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语气宛若渣男,“别哭了行吗,你要这样我也没办法。”

        倒腾到后头,唐锦也困了,她惦记着萧衍还发着烧,直觉不能这么等下去,就要站起来去找高达,结果萧衍垂死梦中惊坐起,一把扣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唐锦脸都绿了。

        萧衍不让她走,他们就只能继续靠在树后,等着等着唐锦就睡着了。

        她被鸡鸣吵醒之后,发现萧衍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件外袍,盖在她身上,那三个人也不在了。唐锦浑浑噩噩爬回自己的小院,倒头就睡。

        还没睡多久,就又被云画叫起来。她就纳闷了,一样都是快一夜没睡,为什么云画精神头这么足。

        “云画,如果没有要紧事说的话,我就立刻把你嫁出去。”唐锦坐起来,眼神愤恨,发丝凌乱的看着云画。

        云画娇羞一笑,想起正事,赶紧道:“是要紧事没错,宫里来圣旨了,点名要小姐去领!”

        “什么?”

        等到到了前厅,唐锦才意识到,真的是件大事,唐府上上下下跪倒一片。

        皇帝身边的大公公,正笑眯眯的看着唐锦。

        “唐小姐,接旨吧。”

        唐锦硬着头皮跪下,心里“咚咚”直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造福百姓,即日起京城外要修建大型建筑,发展新型产业,丞相之女秀外慧中,见识颇深,特此,从今日开始,唐丞相之女唐锦携太子一同完成此事的监工,钦此。”

        一道惊雷,瞬间直劈到唐锦的天灵盖上,劈得她通体焦黑。

        监工?

        和谁?

        萧衍??

        苏史椁捏着尖细的嗓音道:“还不快接旨?”

        唐夫人推搡几下唐锦,唐锦才反应过来,颤抖着伸手接住了圣旨。

        “被陛下看中去完成此事,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怎么唐小姐不高兴?”

        唐锦挤出一个比哭还扭曲的表情,“高兴,怎么不算高兴呢?”

        她表面做笑,实则怒火烧胸,暗骂道:

        萧衍,你这条臭狗!!

        远在东宫此刻正悠闲用着早膳的萧衍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朱德运问候道:“可是再找太医来瞧瞧?”

        谁知萧衍却笑的一脸餍足,“不用,她正骂我呢,一会就好了。”

        回到今天早上。

        金銮殿。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身体微斜,面有愠色,似乎在强压内心的怒火,食指扣转着冷色玉扳指,他视线一扫,如一潭深水直淹得人无处喘息。

        “怎么众爱卿都不说话了?”

        底下鸦雀无声,众臣皆垂着头,听到皇帝的话身体一颤,悄无声息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大臣,见大家都是一派沉默之象,心里踏实一些,毕竟法不责众。

        “哼。”皇帝把手边的折子重重一摔,折子脊背敲到地上,发出“吭”地一声,像是敲击在每个人心里,顿时大殿之上的人更是气也不敢喘,唯独剩下皇帝带着火气的鼻息声。

        “江南水患如此严重,已经有近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粮食资源短缺,朕让你们每个人少掏出点腰包你们都不肯!要不是前些年收成好,一时间国库还算能拿出些来,如今这群难民住什么,吃什么?”

        萧衍侧身,瞥了一眼这些大臣中家产最为丰厚的几位,他们察觉到太子的视线,脑袋只是垂得更低,像是想要彻底消失在这个殿中一般。他讽刺一笑,目光又落在殿中的其他人身上。

        现在站在这里的皇子一共四位,除去萧衍和大皇子外,还有三皇子和六皇子。

        三皇子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主,太子和大皇子不站出来,那他此刻站出来就算抢风头。他眼珠一转,悄悄瞄了一眼六皇子。

        说没人没钱可能是假的,但六皇子没钱一定是真的,他平日里好吃懒做,挥霍无度,又是几个皇子里唯一没有自己产业的,他府上的金库估计早就落灰好多年了,皇帝知道他什么德行,压根就没看过他一眼,所以他反而是最站的最直的那位。

        大皇子眼底一闪精光,抬起腿走到殿前,道:“父皇,儿臣愿意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将我府上的私库开放,给父皇分忧,给百姓造福。”

        他一出来三皇子马上跟上,捐出了一千万两。

        皇帝面色稍缓,冕冠上的珠子微微甩动。

        “看看,看看!你们平日里弹劾的皇子们,在国难之时出的力最多,你们呢,一个字都不往外崩!从今日开始,你们俸禄全部减半,朕要好好治治这不良风气!”

        “万万不可啊陛下。”

        “陛下三思啊。”

        一时间诺大的厅内声音四起,皇帝直接气的站起来,唐中旭见状赶快屈身,“陛下息怒。”

        唐中旭是第一个掏腰包的,毫不吝啬的拿了三千万两,也是大臣中唯一一个出钱的。这个面子皇帝得给,他虎着脸重新坐下来。

        和他相对着站的孙太尉自从唐中旭出了那三千万两黄金之后,就一直梗着脖子,脸憋的通红。

        皇帝在高台之上也是时不时看一眼丞相和孙太尉,心知这二人只要有一人出了,另一方就不可能不出。这两个老顽童斗了一辈子,不会在任何地方上,甘愿输给对方。

        果然孙太尉没一会,咬着牙硬是出了四千万两黄金。皇帝乐见其成,大笑出声。

        唐丞相胡子一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在加了,毕竟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可不能把闺女的嫁妆也送出去。

        站在二人中间的刘尚书看他们得势,心有不甘又不舍得割肉,衡量片刻,站出来道:“臣也愿出一份力,臣出三百两。”

        “三百两?!”孙太尉目瞪口呆,他这个人从来直言不讳,直接说:“你可赶紧上一边子去吧,你家那给狗修的房子都得二百两,要不要脸呢你。”

        刘尚书被驳了面子,听着周围的嗤笑声,更是觉得脸上一片火辣,心里懊悔道:早知道就一分也不出了,现在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他恼羞成怒,“孙太尉什么意思!”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皇帝颇有些头疼的站起来,不想再看他们耍猴,一抬手。

        “退朝。”

        话落他就率先从龙椅上站起来,进了偏殿。他还要在这里继续处理公务。

        众臣们鱼贯而出,唐丞相和孙太尉同时迈出大殿,眼神凶恶,恨不得给对方挤个大跟头,把对方的老骨头摔散了才开心。大皇子和萧衍留到最后。

        萧衍正欲离开,萧良弼却满脸笑容地伸手拦住他,“太子稍后可有要事,不如兄弟二人小酌一杯?我看你今日脸色不太好,正好给你提提神。”

        萧衍嗤笑,拍了拍萧良弼碰到的袖子,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然后才悠悠道:“皇兄还是自己喝吧,我这人一和别人做一桌喝酒,我就头晕恶心。”

        萧良弼笑容僵在脸上,有几分龟裂,挤出几字,“是吗,什么时候有的毛病?”

        萧衍做出沉思状,“对啊,什么时候有的?”他抬头和萧良弼对上视线,豁然开朗,道:“不就是看见你之后有的吗。”

        萧良弼彻底装不下去了,眸光一寒,“太子说话还是小心些。”

        “小心?”萧衍大笑,“跟你说话还用小心,你肚子里那二两黑墨水倒出来连老鼠都淹不死,到底是谁该小心点?”他低头贴近萧良弼耳边,声音如鬼魅,“刘宗一家还在轮回道里,等你呢。”

        萧良弼神色一晃,面色铁青,顿时一阵冷汗从后背窜上来,他勉强低声笑道:“太子说的人我不认识,既然太子今日有事,那就改日再聚吧。”说罢他就仓皇离开了。

        唐锦身边早就被自己布下天罗地网,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倒是不担心萧良弼再出手,他也没这个本事。

        萧衍看着他离去的背身,周身暴寒,目光如同头狼盯上了草原中正在奔跑的肥羊,他轻启薄唇,吐出二字。

        “蠢货。”

        大殿上只剩萧衍没走了,他直接进了偏殿去,去面圣。

        皇帝见他进来神色如常,手上批阅折子的动作没停,点头问道:“衍儿前来所为何事?”

        “有关充盈国库之事。”

        “哦?”他狼毫一顿,一双锐利的眸子眯起,“如果朕没记错,刚刚在殿上你没作声。”

        他勾唇,坦然道:“儿臣确实没出银两,如果每次只靠这点钱,早晚会有亏空一日,出钱的人迟早有一天会不出,不出的人永远不出,百姓的钱克扣不得,皇子的大部分俸禄也是国库来处,说到底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皇帝浮现出几分兴趣,关节敲击檀木桌,“继续说。”

        萧衍大步向前,道:“儿臣有一计策,能让这群老匹夫乖乖的把钱吐出来,不止朝廷官员,还有富商们也能自愿出一大笔,同时还能最大程度的造福百姓。”

        皇帝摸着下巴,微微沉吟。

        太子大病之后,不同于之前的老实稳重,整个人脱胎换骨,不仅人变得争强,气魄也与过去的温文尔雅不同,如今他站在这不大的侧殿中,身上竟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感觉,带着运筹帷幄的气势。这正是过去的萧衍所缺少的,是一个未来帝王所缺少的。

        皇帝大声称赞,“好,说来听听。”

        萧衍突然绽放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掺杂着诡谲,“此事工程过大,儿臣一人怕是完成不了,需要找人帮我。”

        “谁?”

        “唐丞相之女,唐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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