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豪门少爷洗心革面（八）
“增进感情？”万安泽听闻这个暧昧不清的用词，眉头一皱，原本摆出的看文件的姿势也没忍住动了，放在纸上的手撑在桌面搭到自己的金边眼镜旁，“怎么个增进法？”
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万安泽刻意放轻的尾音仿佛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庄清声原本就是抱着要撩拨对方的心，没想到却被他再普通不多的一句话反将一军。
这句话以后，两个人对上了目光，却谁也没有说话。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原本没有什么情感羁绊的两个人，却因为不甘示弱般的拉扯对话，变得几乎产生了点微妙的情绪。
黑白色调为主的办公室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带着两个人都好胜的心理，将战线无限延长，两个男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直到门外来了人，敲响了紧闭着的木门。
两个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打破，万安泽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看着大门的方向，做了一个很平缓的深呼吸，才冷着声音开口道，“进来。”
来人是刚刚庄清声看到从办公室里出去的那位年轻的助理，大概是察觉到了里面怪异的气氛，年纪不大的男生有些局促地咳了两声，目光在庄清声和万安泽的脸上来回游移了两秒，最后断断续续地开口了，“那个，万总，那个第二个项目的策划书，我催过来了，在这里。”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万安泽面前的桌子上，往后退了几步。
“知道了，就放这里就行了。”万安泽垂下目光，扫了一眼那一沓厚厚的文件，“你出去吧。”
万安泽的话语都还没说完，助理就已经溜得不见了身影。
我有这么吓人？万安泽莫名其妙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助理，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语好像也不怎么强硬，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万总，你平时在自己公司也是这么对待员工的？”庄清声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那个被打断的意外就此终止的打算，紧接着借着刚才的事情打趣万安泽，冲着助理离去的方向扬了扬头，“你看，把别人都吓跑了。”
万安泽听到这句话，把自己原本移开的眼神再次落在庄清声的脸上，但这一次，却带着某些庄清声看不太懂的沉甸甸的意味。
庄清声不着痕迹地一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化解这种奇怪的感受，却听见万安泽先开口了。
他说：“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庄清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万安泽看着他一瞬间茫然的样子，乘胜追击地询问，“你这些一反常态的举动，对着我说的这些话，上次追到我家楼下，这次跟到公司里来，难道不是和你的任务有关吗？”他看向庄清声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藏在层层伪装下的真心，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比上一次又重了许多，“所以，你的任务是什么？”
庄清声看着他称得上透亮的眼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又露出了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一贯的笑容。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依旧坐在办公椅上的万安泽面前，双手撑在胡桃木做的桌上，身子微微往前探去，直到万安泽的脸近在咫尺，自己再轻微的呼吸也能透过空气拂过对方的依旧绷着的脸上，两个人的距离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不断缩小，直到近到余下的几厘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庄清声深深吸了一口气，语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看着万安泽的眼睛，轻柔地、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呢？”
这句话一说完，仿佛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最细微的尘埃也不约而同地在半空中停滞，窗外若有若无的鸟鸣、门外员工走动的脚步声、墙上挂钟指针轻微的移动的声音，也被一并隔绝在外。
处于同一个空间里的，只剩下了离得只剩下暧昧距离的两个人，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音，一下一下跳动得无比清晰。
在寂静无声的周遭中，万安泽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率先乱了阵脚。他闻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传来的冷调的白桦木香味，萦绕在鼻尖的香水气味一路向下，落在他的胸腔。
庄清声那双勾人的眼睛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撞上他的眼神，带着点几乎能引起人实打实错觉的神情，把普通的对视勾得让人神魂颠倒。
万安泽表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但是内心已经发生了剧烈的起伏，情绪摇摆不定起来。
虽然不知道庄清声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是他和另一个主角身上那个情场高手的标签是全然一致的，万安泽在心里提醒自己。个念头仿佛是一个钉子，精准快速地把心里刚才还在摇晃的木板钉回了墙上，兵荒马乱的内心在刹那间镇定下来。
他的眼睛和表情一起冷了下来，“少来这套。”万安泽眯起了眼睛，回归了极致的理智，“你和我都清楚的很，所以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万安泽嘴里冷冰冰地吐出这些话语，庄清声原本的笑容也没有变化半分，之后若有所思地挑了一边的眉毛，一边站直了身子，收回了刚才那个姿势，没有再开口说话。
万安泽看了一眼面前让人看不透想法的庄清声，偏开了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随便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只要你不妨碍我的任务，你的又是什么，与我无关，我事实上也无所谓。”
庄清声保持原有的姿势站在原地，依旧没有接话。
他现在的情绪是复杂且难以说清的。
因为就在刚才，庄清声站起身子准备再说些什么掩饰过去刚才的尴尬的时候，发现自己视线右侧的好感度条上涨了。
涨幅很大，增加了十点。
大概是他刚才那句暧昧不清的话语产生了作用，他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毕竟这本来就是他计划完成任务的一部分，任务虚拟屏上的数字跳跃一次就是他离脱离这个世界的日子更近了一步。
但是此时此刻，庄清声却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楚、毫无缘由的烦躁。
办公室里的那种因他而起的气氛还滞留在空气中，庄清声每呼吸一口，就能感觉到自己内心里的烦闷和不安正在逐步增加，到后面几乎到了他喘不过气的地步，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我的任务——”庄清声艰难地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沙哑，他错开目光，看向靠着右侧墙壁的书架，上面有一个小型的雕像，“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挑合适的时间说吧。”
万安泽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声，看着对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垂下目光，匆匆走出了办公室，甚至没有再添句告别。
他轻轻又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人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一举一动都仿佛充满了谜团。莫名其妙动机不纯的撩拨他、做完这些不明不白的行为之后又逃跑似的离开……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万安泽脱下自己鼻梁上的那副金丝眼镜，眼镜并没有度数，只是用来搭配的平光眼镜，他揉了揉眼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自己确实是因为庄清声那一句可能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话语，有了前所未有的别样的感受。
万安泽的胸腔里还残留着刚才还没消逝殆尽的一点余韵，顺着他的回忆，逐渐通过神经末梢传导到大脑皮层，让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又闭了闭眼。
如果这也能被称为动心的话，那么自己的第一次心动，还真是可笑。
万安泽讽刺地扬了一下嘴角。
对这个风流成性、嘴里不知道有几句实话的家伙心动。
走出办公室的庄清声并没有离开这栋大楼，而是走进了上升的电梯里，按了最高一层楼的按钮，再通过消防通道上了天台。
这栋大楼最高楼层是45层，所以天台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被称作46层。庄清声打开只是虚掩着的楼道铁门，到了空无一人的天台上。
阴雨天的空气本就沉闷，连风都是有气无力的几缕，轻描淡写地吹过，尘埃都扬不起几颗，更别说让几乎凝结的空气流动起来了。
庄清声跨过放在铁门后面的几盆正野蛮生长着的芦荟和郁郁葱葱的蒜苗，几步走到最外侧的护栏旁边，半座城市的景色几乎被他一览无余。街道上穿梭的车流和人群都被无限缩小，在高空中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连轮廓都看不清晰。
借着登高的无限感慨，庄清声看着高楼林立的景色，像是终于化解了闷在心里的某些情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些交错在一起、捋不清的情绪，其中一些，大概是因为对于某种达成任务目标的不安与惧怕，还有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某种厌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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