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执着
裕王很是满意的看着站在血泊中央丝毫没让人近身伤了自己的少年，尽管他那件衣服上是一大片的血迹，看起来格外骇人，可他却笑的十分温柔，看起来宛如一个人畜无害的俊俏小郎君。
殷莫白被吓的面色煞白，胃里不断的翻涌着，排山倒海。
这院子里陈横死尸，没有一个人活下来，除了那个显得优雅而温润的少年。
能杀过人之后依旧笑的如此温柔的，他殷莫白还是头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看见有这样的人。
殷莫白低着头，看着洒在自己酒桌上鲜艳的血迹，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虚软的难以支撑起身体，就连双臂也隐隐约约在发抖。
他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目光麻木的看着裕王高兴的让人将那一排排白花花的银子交付给了这个强大到异常的少年手上。
随即，他就看见几个侍女上前，面容焦虑的模样。
怎么了？
殷莫白想要发问，可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随之而来的是——黑暗。
他昏厥过去了。
大概是被吓昏了。
裕王大抵又要责骂他了吧，毕竟他这么没用。
……
“你这个时候，也下山了？”牧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李闻书，正穿着一身白衣，她脸上挂着笑意，许是难得下山，所以她脸上少见的能看见笑意。
那种令人也能动容的笑容，不自觉的令他也连同牵动了嘴边的笑。
“是，确实有些巧。”
李闻书回答道，目光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个今天神采奕奕的少女，笑的如此欢喜，连同眉梢也染上了欢喜。
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明亮，就像在他的心上亮了一盏灯。
他多么想要牵着她的手，游走在长长的街上，带着她玩一玩这山下令她觉得新奇的新鲜玩意，吃一些她喜欢的零嘴，一起到荡舟游湖，一起看看绚烂的烟花。
笑容逐渐在他纷飞的思绪之中，消失。
李闻书掩下眼中神色复杂的思绪，极力露出一个笑容，看着激动的牧宴。
“哦，对了，看在你平时对我还算好的份上，我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带些小吃。东边那条街从头到尾都在卖好吃的。”
牧宴对着李闻书用大发慈悲的口吻说道，眼眸里正映照着这位面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的少年。
“你可不要误会什么，我只是看在你平时还算是孝敬我的份上，别人可是没这个机会，你还是头一份。”牧宴一面强调着这份好意的来之不易，一面用手在半空中比划着。
牧宴比起平时，这会子可谓是生龙活虎。
李闻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面容上处处洋溢着鲜活色彩的牧宴。
李闻书好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温声开口道。
“我陪你走位这段山路吧。”
牧宴闻言，看着李闻书面上一如既往的温和宽厚，便答应了下来。
……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手上拿着烟斗，目光呆滞的看着穿着白衣，腰间挂着长剑的男人。
随即，他又颇为质疑的低声喃呢道。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尚戌这般说话，语重心长，随即他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目光深邃的看着走到面前的人，为了自证身份一般的揭下了那张狐狸面具，露出一张颇为俊朗的面容，浓而细长的眉毛下一双狭长如刀锋一般让人看着心生畏惧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尚戌，他更像是烈冬里的白梅一般，傲然而孤立，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四下挂着数不清的花灯，在浅浅的灯光之中，他看起来分外显眼，好似他与周遭的人群被无声的隔离开了一般。
唯独他最是显眼的那一个，正如他手上与他本人格格不入的花灯。
对于李闻书揭下面具的那一瞬间，尚戌的心中尽管有了猜疑，可还是在见到他本人的那一刻，呼吸一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切本不该这样的！
尚戌在心中这样否认了李闻书的突然出现。
“尚老爷，我们谈谈吧。”
李闻书如此说道。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足以让尚戌感觉到悄无声息的恐惧，这是多么荒诞的画面！他被眼前的李闻书所震惊到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切，正在悄悄的发生变化，逐渐偏离原本该有的轨道。
看这李闻书大概也是有备而来的。
尚戌不知道是否要接受李闻书的“谈谈”。
尚戌紧锁眉头，将烟嘴从嘴边拿开，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
尚戌自从被殷瑄承包了所有业务之后，便闲的没事干，常常搬着一条摇椅，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养养鱼，逗逗猫，像极了一个过上了晚年生活的老太爷，时不时还会逛个几条街，去看看戏。
“坐吧。”
尚戌对着李闻书开口道，而他自己则是坐在平常的木藤摇椅上，手中拿着烟斗。
“我想知道关于她的来历。”
李闻书单刀直入。
闻言，尚戌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浊白的烟雾，口吻浓重的开腔，尚戌用他那双眼睛瞧着李闻书。
“看来你也发现了，造成这些厄运的不是剧本，而是她该有的人物设定。”
说罢，尚戌放下了烟斗。
“即便你知道这些东西，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妙。”
尚戌好心的提醒道。
奈何，李闻书固执的像一块石头，根本不听劝。
“你也是经历了好几次的人了，怎么还不懂这其中的道理？若是能改变，那么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尚戌可怜这个为了一己之见，而无数次选择救赎的孩子，不论如何，谁也改变不了，关于那个反派会死于非命的下场。
接着，尚戌就听见李闻书执着而掷地有声的声音，话里微微带着颤颤抖，丝毫不掩饰的愤怒。
“她不该这样被对待！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为什么要经历如此悲惨的日子！被结发之夫所杀，被安上无需有的罪名，被世人唾弃，被流浪放逐，置死地而后生却还是逃不掉被他杀掉！她做错了什么？”
“正是因为她是个普通人，世事无常，我们这些普通人都是衬托剧本主角光辉所在！”尚戌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眼前殷红着眼睛的李闻书，眼底全是深深的绝望，尚戌一字一句开口叙述着，语气越发激动，声音也越发高亢，脖子上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那些铸造光辉的背后，不都是头上冠戴着无数鲜血编织而成的丰功伟业吗？这，便是——残酷的事实，她所存在的理由。她不做那个万人唾弃的恶人，谁来当？”
“我！”李闻书铿锵有力的答道，尚戌看着他缓缓从石椅上起来，这一刻，尚戌在李闻书的眼中好似看见了光芒，他坚定而绝对的回答，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回答着他前所未闻的答案。“由我来做那个万人唾弃的坏人，由我来承当她身上的罪名，由我替她流浪四野，由我来结束她十九岁年纪之后的厄运，由我替她承当所有——！”
“这样，还不够吗？”
李闻书缓缓抬起他那双宛如刀锋的般坚硬而锐利的眼眸。
尚戌缓缓睁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发誓要改写既定命运的少年。李闻书眼中那燃起的星火，是他这活了大半年从未见过的眼神。
李闻书所说的话，是尚戌十多年从未在耳膜里听见过的话语，明明那么熟悉的字眼，听起来却令他不明白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意思。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十多岁幼稚的少年郎如此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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