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8
那天慈安太后的寿宴，岑倪和岑菻是被萧骄蘅送回府的，跟她和萧骄蘅之前约定的那般无甚差别。
只是自上次荷花池风波之后，岑倪老是听岑菻无意识提起五皇子。
岑倪看出来了，岑菻跟几年前的她很相似。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能让姐姐栽跟头的，竟然是五皇子。
怎么能是五皇子呢？
岑倪有点发愁，上次在茶水间她看出来了，萧骄蘅和五皇子那架势，他们肯定不是一路的。
眼下长公主府和丞相府要结亲，又怎么能跟五皇子扯上关系呢？
岑倪后来有好几次找岑菻明里暗里说这件事，但不知怎的，岑菻的态度就一直模模糊糊的。
她也没有明确说是不是喜欢五皇子，也没有说有多么厌恶五皇子。
让人捉摸不透，其实，岑倪就没有摸清楚过岑菻的性子。
说她循规蹈矩，但是在很多时候，她又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春去夏来，看着院中的梨花如菜蝶一般翩翩浮沉，岑倪静思了一会儿，她决定直接跟姐姐说清楚，不能让姐姐再执迷不悟下去了，万一酿成大错就不好了。
岑菻的院子里种的是玉海棠，海棠的花期比梨花晚一些，岑倪院子里的梨花将将开始落，岑菻这里的海棠便开始悄然怒放了。
在岑倪去找她的时候，岑菻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绣着荷包，未凑近看的时候，岑倪瞧着那湛蓝丝线绣的是海棠花，毕竟姐姐一直都喜欢海棠花。
但当岑倪坐下瞧清楚了以后，她却愣住了。
这次岑菻绣的是祥云纹，一般鲜少有女子的荷包会绣祥云纹，这种花纹一般是男子佩戴的。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祥云纹，岑倪就想到了五皇子玉带上的祥云纹。
姐姐对五皇子，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岑倪脑子里闪现出一帧帧惊悚骇人的画面，她不能再细想下去了。
“姐姐，这荷包你是想送人吗？”岑倪酝酿了一会儿，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岑菻犹豫了一会儿：“算是吧。”
一下子，岑倪的心就被提了起来：“是要送给男子吗？”
岑菻看着岑倪紧张惊恐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花样，会有女子喜欢吗？”
完了……
“姐姐，爹爹是站在太子一派的，我们是万万不能和五皇子扯上关联的。”岑倪心一横，终于把压抑在心里的话全给说了出来。
岑菻沉默了，岑倪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空气都仿佛陷入了置静中，连风都不敢吹动那柔弱的海棠花了。
过了良久，岑菻突然叹了一口气，她把手里的荷包放在石桌之上，反过来拍了拍岑倪捏住帕子的手：“倪儿，这些事情姐姐知道的。”
“那你为何……”
“我这荷包不是要送给五皇子的，是打算秀给萧世子的，上次宣平候来我们府上提亲，我的未来就已经被定下了。”
岑倪心里难言，她是真的不太明白了：“姐姐不喜欢萧世子，可以不嫁。”
“不嫁他我嫁给谁？萧世子不娶丞相府的嫡女，难道娶庶女吗？”岑菻紧跟着反问。
岑倪刚冲出喉咙的一句“我可以嫁”，终究是又被她给强行咽了下去。
明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连杨婉昭都可以随意说出“我觉得萧世子选你也不一定呢？”
但是岑倪面对岑菻，她就是说不出口。
她生活的丞相府就是这样，嫡女好似只有岑菻一般，她永远都会被人遗忘，大家永远都会觉得她还是个小孩。
风又动了起来，风中席卷了花香，有点惊扰了岑倪的眼眸，她低垂着眉眼，不欲继续与岑菻争辩了。
场面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尴尬，岑倪恍惚了一会儿，反映过来后便想出言缓解这般的尴尬：“姐姐，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及笄了。”
岑菻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倪儿也要长大了呢，你的生辰，姐姐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确实，每一年生辰，岑父都有忘记的时候，但独独姐姐没有忘记过。
岑倪一时间也无话了，刚想起身回去，院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欢乐声，杨婉昭随着岑府的仆从，一蹦一跳走了过来，她自然地坐在了岑倪的旁边，抓住她的手，笑嘻嘻地问道：“倪儿姐姐你要及笄了呀？那我一定得好好给你备礼了！”
岑倪敛眸，弯眉浅笑：“只要是婉昭妹妹送的，姐姐都喜欢！”
岑菻看着她们姐妹俩相好的模样，不由无奈一笑：“婉昭妹妹这是是来找倪儿姐姐玩的吗？”
她好似已经习惯了这般一样，她又拿起桌上的荷包继续绣，斜睨了一眼二人：“你们去玩吧，也好让我安静绣完这荷包。”
杨婉昭抓着岑倪的手，嬉皮笑脸地感谢着岑菻：“谢谢菻姐姐！”
“出府门要记得多带些侍卫，早去早回。”岑菻噙笑摇摇头。
————
这段日子里，若是学宫放了假，杨婉昭便三天两头往岑府跑，从前倒是也有小姐们来府上走动，但岑倪年岁小，大多都是岑菻去接待。
所幸岑倪也是个安静性子，没事就在屋内读书烹茶，对这些玩闹的事情也不甚在意。
所以近段时间杨婉昭带岑倪出来玩乐的东西，岑倪都是第一次见识到。
比如糖人，比如去看折子戏……
岑涧娄是十分乐意杨婉昭来府上找岑倪玩的，毕竟杨婉昭的身后是九门提督杨府，杨府目前是中立派，但如若杨府能够站在太子一派的话，那太子继位就更能顺理成章了。
这些事情岑倪也了解一点，所以每每杨婉昭来找她，她都十分耐心去陪伴着。
但今天的杨婉昭却仿佛格外兴奋一般，二人走在大街上，岑倪有好几次都快被杨婉昭拉扯的动作给扯绊倒了。
就在岑倪又一次踉跄的时候，再好的脾性都有点忍不住了：“婉昭妹妹，今日是有什么折子戏吗？你赶得这般急切？”
话音刚落，杨婉昭就蓦地停住了步子，她笑盈盈地抬起食指放在唇中：
“嘘——”
“我今天带你去个特别好玩的地方，那里老多漂亮姐姐了，比折子戏好看多了！”杨婉昭说的神秘兮兮的，岑倪也被她这股架势给唬住了。
但当看着杨婉昭最后驻足的地方时，岑倪是真的彻彻底底忍不住了。
她压了压嘴角，忍住怒意，不解地问：“你确定这个燕春楼我们可以进去？”
岑倪咽了咽口水，抬头瞥了眼眼前的楼房，门口站着一位花枝招展的老鸨，还未踏入，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楼内的靡靡之气了。
但是没等岑倪犹豫排斥，杨婉昭直接拉住岑倪往里面冲了，一边走还不忘吩咐身后的侍卫：“你们就给本小姐在外面守着，等本小姐今日在里面快活了，回来定会给你们赏赐的！”
还怪有一番纨绔的意味。
有侍卫犹豫了一下，但立马就被旁边的其他侍卫给拉住了，毕竟杨小姐的赏赐是真的挺令人心动的，他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
岑倪“诶”了几声，但是都没有作用。
但不出岑倪所料，她们还未进入，就被大门口的老鸨给拦住了：“两位小姐，莫不是走错了地儿？这里可是燕春楼，可不是小姐们能随意踏足的地儿。”
杨婉昭有些不满，她直接从胸口拿出一张银票甩在了那老鸨的脸上，末了还不忘补一个借口：“我来找我哥的，别拦我！”
老鸨平日里能遇见些贵人给几锭银子就乐得不行了，更别说这种直接甩银票的，她拿着银票爱不释手，心想能随意丢银票的小姐，也定是她惹不起的大户人家，便也就没有多加阻拦了。
燕春楼不愧是燕春楼，杨婉昭倒也没有骗岑倪，确实从一进门开始，就是满眼的漂亮姐姐，杨婉昭和岑倪两个人一看就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这大堂里的人对她们都无甚心思，最后还真让她们俩安安分分地找到了一处桌椅落座了。
大堂的中央搭了一座台子，三层高的楼房从天花板的中央垂落了几块缥缈的纱布，红红绿绿的，人们穿梭其间，倒还真别有一番旖旎。
杨婉昭自从进来了以后还真没客气，大手一挥连点了几道燕春楼里的名菜和一壶桃花酿。
岑倪看着桃花酿送上来的时候，眼皮跳了跳：“这是酒吧，咱们在外面就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不打紧，我哥在这里，即使我们今天醉在这里了，我们也不会出事的。”杨婉昭用筷子夹了一片桂花鲤鱼片，懒洋洋地解释道。
岑倪还以为杨婉昭刚才跟老鸨说来这里找哥哥是唬人的借口，没想到还是真的……
“那你哥知道你来这里吗？”岑倪关切地问。
“今天他知道的，他出门之前被我给逮住了，我抓住他问了半天，他才肯跟我说他今日要来这燕春楼找姑娘。”
杨婉昭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些话，但是岑倪一个听众倒是听得脸颊羞红。
杨婉昭看着岑倪别扭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故作成熟老道地给岑倪解释道：
“倪儿姐姐，要不是我看你快要及笄了，我才不会与你说这些。”
“我跟你说啊，这天下男人一个样，多多少少都喜欢在外面寻花问柳，这对男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你去打听打听，那些盛京里的贵公子，哪个不在这燕春楼包养几个姑娘的？”
岑倪一愣，不敢作声。
杨婉昭继续：“你看你爹，不也找了几房姨娘吗？”
“那些什么傲娇凌然的世子侯爷们，未成亲的，府上不都养了几个通房？”
这些事情，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岑倪说，岑倪现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一时间语塞。
不知道为何，刚刚杨婉昭随意提起“世子”这个词，她就很想问问——
萧骄蘅也这样吗？
养通房，来燕春楼寻姑娘？
杨婉昭以为岑倪不信，便拿起筷子，给岑倪随意指了几个坐在大堂内的公子。
“你看左前方穿湖绿衣服的，那是大理寺卿家的嫡公子，外面传言他可是克己守礼的好儿郎，没想到也会流连于这花草之间。”
说完，杨婉昭还啧啧两声。
岑倪知道，杨婉昭家里从不忌讳给她将这些家世背后的利益关系，所以她认识这些公子小姐倒也不稀奇。
她顺着杨婉昭指的方向一个个望去——
“那是礼部尚书的二公子。”
“这个应该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吧，我瞧着跟吏部侍郎的眉眼挺像的。”
“你右手边的是太仆寺家的。”
“快瞧快瞧，咱后边的还是忠文侯府上的小世子呢！”
杨婉昭越说越激动，但是岑倪的心却默默沉了下来。
她身处的世界，认识的男人，好似都是这般。
世子侯爷会娶正室，但也都会娶侧室，甚至连妾都会养好几个。
她曾经觉得能嫁给萧骄蘅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了，但是眼下，她突然不知道如果是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那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岑倪沉默的几瞬，杨婉昭忽然扯着她的衣袖疯狂晃动，激动地喊道：“快看楼道那里！是欢娘子诶！听说欢娘子是这燕春楼的花魁，我见过她的画像，我哥缠她缠的不得了，家里还摆了一副她的画像呢！”
岑倪被杨婉昭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整得无奈至极，她不得不顺着杨婉昭指的方向朝楼道看去。
“欢娘子好像引了两位公子上楼了！是他们俩把欢娘子给拿下了吗？”
“他们好厉害啊，我哥一个九门提督的嫡子天天来求欢娘子，欢娘子都不肯见我哥一面。”
说着说着，杨婉昭突然微微一滞，她的语气逐渐迟疑：“倪儿姐姐，你看清那两位公子的模样了吗？”
“我瞧着……怎么那么像是……”
岑倪看清了。
是萧骄蘅和唐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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