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应天书院10
忘欢一天没来找姜后宸。
如果说忘欢是一朵花，姜后宸大概就是飞舞在花丛中的一只蜜蜂。
奇怪的是，不是蜜蜂围着花转，而是花努力围着这只蜜蜂绽放。
他不来，顿时显得格外清净。不过一边的弄影却哼哼唧唧，一副失血过多命不久矣的样子，赖在姜后宸包间不走。
姜后宸奇道：“你们麒麟一族好歹是神兽，怎么这么经不起折腾？”
麒麟听到“经不起折腾”这几个字，脸上微热，柔弱道：“我与哥哥是一胎的双生子，他比我壮些，胎中的养分都被他吸收走了，我的身体便要差一些。”
隔间帘子被人狠狠摔到一侧，破月抱臂进来：“真是我的好弟弟，背地里上眼药，亏我还巴巴来接你。”
又乜了姜后宸一眼：“呵，弟弟你哪里差，怎么不跟姜道友说清楚呢？”
弄影面上血色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比刚受伤时更加苍白。
破月上前一步，直接把他从脚踏上拖起来。
是的，脚踏，姜后宸把他抱进来后，他一直念叨，“忘欢公子看到了不会生气吧”，“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吵架”。总之一定要挨着姜后宸坐在脚踏上。
破月啐一口，“还嫌不够丢人”。
姜后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兄弟俩争执，美人嘛，吵架也是好看的。
弄影见姜后宸一直看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最终还是被破月拖走了。
姜后宸回去时，见到忘欢的影子从门外闪了出去。
她上前去捉他，然而他一闪身到长街上，立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一个额饰装作挑选的样子。
姜后宸两步跟到他身侧，伸手去搭他肩膀，“怎么见到我就跑。”
“谁见到你了，我一直在这里，你不是忙着金屋藏娇，我哪里遇得到你。”
姜后宸看到他眼尾泛红，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大少爷，他还要装作一直在逛街的样子，以为自己看不到他闪遁时的身影。
想一想，男人嘛，哄就对了：“小表弟今天比赛打得十分漂亮，是不是想选什么庆祝一下。”
一边说，一边用饲血刀鞘去抬他形状姣好的白皙下颌。
然而忘欢扭头到另一侧，垂下头来，“怎么表姐还顾得上看我比赛吗？我对手是女是男？法力如何？用的什么法器？”
姜后宸一时语塞。对方连忘欢都打不过，实力跟她简直云泥之别。她哪里会留意。
忘欢呵呵冷笑了两声：“表姐怕不是把我的对手，看成你的对手，那只麒麟了吧。”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妖，虽然老了些，然而他努力修补，三分姿色的脸上只看得到几条细纹，再加上身材苗条修长，倒也算的上风韵犹存。一言一行，又流露出三分市侩，四分精明。
他见气氛愈加紧张，打呵呵道：“表姐表弟，必成一对。两位一看就是对恩爱的佳侣。这位小姐，不如给贵表弟买些花样，男孩子哪有不喜欢这些的。”
哪知这话一出，忘欢眼中转了不知多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落在了手中额饰上。
他颤抖着咽了口气，想要忍住。
然而眼泪如同洪水冲毁了堤坝，愈加泛滥，看不清手中之物，身旁之人。
姜后宸听到他微不可闻地呜咽了一声，伸手想去抚摸他的绸缎长发安慰他，然而忘欢飞快地扔下东西，遁走了。
她倒没有去追，反而又从摊上捡起被忘欢扔下的额饰，似花苞，若火焰，乃是一个宝石花钿。
等到第三轮比赛，忘欢上场顺序在姜后宸之前。
他前两场对的都是娇弱爱美的男妖，赢得倒也轻松。然而这次却是碰到了一个硬茬，乃是一个凶悍的女修，没过几招就败下阵来。
姜后宸正要去揉揉他的脑袋耳朵，然而自己还要上场，只能暂且作罢。
姜后宸围观过两轮后，心中对参赛者的实力已经有了估算，尽管其他参赛者修为强大，法器凶险，然而能够当她对手的，只有姚金锤，和齐妙仪。
之所以围观两轮，是因为有些实力弱得不相上下，两人你来我回，打得像是男妖搔首弄姿时戴的挤胸布，又臭又长。极具催眠效果。
果然这场另一方如她所料，修为远在她之下，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
姜后宸下场时，又看到忘欢闪躲的影子。
忘欢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然而一转身，正好被姜后宸堵住。
姜后宸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肩上，就把忘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若是在以前，姜后宸这样做，忘欢只会骄傲于她的强大。然而他此刻心思敏感，只觉得姜后宸待他轻佻，他却还忍不住倒贴上去。
轻云破碎，柳絮坠地，无限伤心。
忘欢难堪地侧头，被姜后宸捏着下巴又转了过来。
他闭目不去看她，搭在肩膀上的手却移开了，下一刻，一个冰凉的物件贴到他额上，冰得他长睫颤动。
等他睁眼，姜后宸已经走了，他取出一面宝镜一照，是一枚火红的花钿。动作间，额上宝石光辉荡漾，衬得眼波流转如春水，眉目妩媚似远山。
柳絮又被风吹乱，吹皱一池春水。
远处一块山石后，破月面带嘲讽的走向阴影，“你可真是一天比一天上不得台面，母亲留下的匿形符就是被你用来偷窥的。”
说话间，火光乍现，照亮了弄影苍白的面孔。
姜后宸又赢了一轮后，终于演武场上，开始了最后一场比赛。
正是她与齐妙仪的一战。
鼓声响起，齐妙仪手势飞快变化，她的配剑霜刃凌空飞起，一剑化双剑，双剑化三剑，三剑化万剑！暴雨般齐冲姜后宸攻去。
姜后宸身上灵气杀意流转变化，暴动起来，将这些剑统统搅碎。她握住饲血，纵身一跃，劈到齐妙仪身前，杀意倾泻，上一瞬还是风和日丽，下一刹那，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地陷入一片昏暗。
在这一片昏暗间，但见饲血猩红幽光与霜刃的银白剑影飞快闪过、对撞。
一柄杀器与一柄宝剑的相击之声，竟非金石之音，却如巨鲸吟唱，震得应天书院四周数千里湖水滔天，骇的围观群妖喷血如瀑。
刀光剑影逐渐向齐妙仪一侧倾斜，这时她剑鞘化作一团清气，映亮了一半演武场，众人看到那清气凝结成一座莹亮通透的巨幕，挡在齐妙仪身前，抵住姜后宸杀气肆虐。
然而转瞬之间，姜后宸已经贴到巨幕前。
猩红刀光一闪，巨幕轰然破碎，齐妙仪精神震荡，吐出一口心头血。
仅这一晃神，饲血已经劈入齐妙仪眉间，堪堪留在紫府前。
天地间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随即传来隆隆巨响，宣告比赛结束。
平时比赛开始结束，都是以鼓声为令，这次却不然，因为那声巨响，就是战鼓所在高台倒塌的声音。
姜后宸收起饲血，乌云消散。
一手拉起齐妙仪用肩膀撑住她，在雷明般的喝彩声中驾着她下场。
齐妙仪往嘴里疯狂塞丹药，皱眉运气，不仅要仍受伤痛，还要承受强力丹药暴力修复的痛苦。过一会才虚弱地睁开眼，怜悯地看着姜后宸。
姜后宸：？
齐妙仪边咳边道：“你知道师尊与紫微将军关系不睦吧。”
姜后宸道：“还好吧。”
齐妙仪：“应天书院曾经被将军拆过一遍。”
姜后宸：？？
齐妙仪：“你不知道正常。这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提，特别是跟你提。那时候拆剩下的只剩下应天书院地界的巨石，就是演武场前面那块，和那座鼓楼了。”
妙仪说的话非常不妙。
齐妙仪：“师尊收你为义女，便是不可能为她与将军的事为难你。所以，上次试剑石的事情，她本想帮你减免。但是现在嘛……”
齐妙仪已经可以勉力自己行走了，她直起身，看看远处鼓楼残骸，又怜悯地看看姜后宸摇摇头。
姜后宸赢了比赛后，姜蓠就要带着忘欢回去。
准确地说，姜后宸前脚赢了比赛，姜蓠后脚就被洛神踹了出去。
说是踹或许不太写实，但是嫌弃的意思是一样的。赶人的过程中还伴随着：“好的不教教坏的”，“阿蓁好好的孩子被你养的和你一个德性”，诸如此类的话语。
而姜蓠举书院非之而不加沮的淡定样子，某种意义上，更人觉得她已经被嫌弃得很熟练了。
总之，离别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在姜蓠被嫌弃的时候，忘欢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把姜后宸悄悄拉到一边，他两天没和姜后宸说话，忽然要分别，如有千言万语。额上闪烁的宝石火彩，犹如情话簌簌。
然而最终忘欢什么都没说，只是撩开帏帽轻纱，凑到姜后宸面前。
姜后宸忽然电石火光间明白他的心思，往他唇上亲去。
或许她没明白忘欢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想亲他而已。
忘欢却把手指抵在她唇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被烫的心神颤抖。
尽管睫羽慌乱地翕动，他的双眸依然虔诚的凝望着姜后宸。
唇瓣落在那根手指上，隔着一线之地，感受她的温度、气息。
这一吻迅如野火燎原，姜后宸只嗅到一阵馥郁的香气，轻纱已经落下，忘欢走到了姜蓠放出的飞舟上。
姜蓠非常给面子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吃亏的不是姜后宸。
临走前，让姜后宸好好学习，万一受了欺负告诉她。
再次代替师尊前来送行的重伤病患齐妙仪叹为观止。
究竟是谁给的姜蓠错觉，让她觉得姜后宸会是受欺负的那个！
姜后宸跟齐妙仪勾肩搭背往回走，发现一个小姑娘，是初试没过的小狼妖汪富贵，正哭的满脸鼻涕。
姜后宸已经拿到了首奖灵玉，正要去拿真正的大奖法器。被她的嚎啕之声吵得心烦，随手把灵玉扔给她，“快拿去，拿走就住嘴。”
这小姑娘却很不服气，边号边把灵玉扔了回去，没扔准，丝带反而套到了肥遗脖子上。
肥遗非常有眼力见，早早从姜后宸身上飞起，给忘欢留足空间。此刻刚落下，就白捡了块灵玉，它沉思了刹那，道一声“这样不好吧”，就赶紧把灵玉收了起来，据为己有。
那边厢，齐妙仪还在乱哄哄地哄孩子，汪富贵哭嚎着说：“都怪我，如果不是为我，齐姐姐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齐妙仪反而正色道：“你怎会觉得我是为了你参赛。”
汪富贵答不上来。
姜后宸大笑：“大女子在世，我身行我意，何来为谁？”
齐妙仪道：“富贵，从今以后，你也要为了自己而修行，试炼，不是为了向你的兄弟姐妹证明，而是为了自己的强大。”
肥遗艰难地拿出灵玉，问：“那你还要吗？”
汪富贵道：“反正，反正我不会要这个坏人的东西，我，我要打败你，为齐姐姐报仇。”
肥遗又立刻开心地收了起来。
齐妙仪头疼地揉眉。
姜后宸大笑：“你这样的爱哭鬼，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我。”
说罢，做了个极丑的鬼脸，哈哈大笑地带着肥遗，拖着齐妙仪，进了应天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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