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3烟灰
多久了?
一年过去了吧。
十九岁,喜提肺炎。医生嘱咐我少抽烟,并说戒烟最好。我不听,为什么呢?不抽烟还能干什么呢?码字的时候能抽,上厕所也是,吃饭之后也是,我的生活弥漫着烟味,连衣服都变了味。
清川走之后的一个星期内,野向葵也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月,奶奶再次昏倒在菜地里,这一次昏迷就再也没醒来过。又是那个太平间,两年前躺着爸爸的那张床,被奶奶躺上了。医生说奶奶的大脑里长着的肿瘤压迫神经,所以导致昏迷,最终大脑供血不足死去。
“长着?”
“啊?你不知道吗?阿姨一年前来这里诊断还是良性呢,后面她就没来过了。”
见鬼啊,一年前不是高血压吗?逗我玩啊,命运啊。
我变成一个人。
就像嘴里的烟杆,从燃烧那一刻起就回不去了。人出生就是为了燃烧吧,火焰最旺盛的时候就是青春了。
我的青春呢?烧掉了所有人。
奶奶的离去,带走了福佑。暴雨天跑出去的他,再也没回来过了。
为什么不找?找也找不到吧,那是冬日的暴雨。
快窒息了。
一如既往地码字抽烟,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然后我就码不动了,意识一片空白的时候,我打了120。
“肺炎恶化了啊,以后要带呼吸机。”
迷蒙间听到这样的话。
我无意识的喘着气,接着就被带上一个冰凉的罩子,空气被强制送进来,由于还想活着,我被迫接受了这强来的生命之源。
“醒了?”熟悉的声音。
平生吗?我喃喃。
“嗯,去找你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被架走,就跟过来了。”
“谢了,医药费等会转你啊。”
“嗯,转的起吗?”
他是平生吗?平生会问这样的话吗?“啊,你到底是谁啊。”
“平生啊。”
我没说话。
费力的睁眼,却见一个阴郁的人站在我面前,是熟悉的眼鼻嘴啊,可是我怎么就不认识呢?“钱够的话就转一下吧。”
“没力气。”
他还是自来熟的拿起我的手机,然后打开。“密码?”
“021200。”
他拿着我的手机一番作。
我明明是不愿有人这样的,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忍病痛折磨,若是到病重的时候,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
“支付密码?”
“跟刚才的一样。”说话好累啊,我如是想着。
“好了,手机给你放在这,我先走了。”
“等等,多少钱?”我叫住了他。“3000,输血,抢救,ct,呼吸机,氧气,垫子,还有防止躺太久烂皮肤用的贴纸。”
好简短的话语啊,这是那个淳朴又快乐的平生吗?明明才一年不见,变化好大啊。
“为什么要输血?”
“你的肺烂的太严重,全身血液一大半都被送到那了,所以你贫血了——后续可能要换肺,医院找到肺源了,不贵,只收手术费。”
有这种好事吗?可我不能质疑,这种时候能活着就不错了。“一年不见你,干什么去了?”这种超过十个字的话说起来对现在的我来说最费力了。
“想知道?我爸妈不要我了,我妹被拐走了,现在在工地干活,偶尔回到家发现你也快不行了,可要好好活着,替我快乐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怪怪的,可我只是感觉到了不对,却没想出所以然来。
“要是手术后我能挺过去,会谢谢你的。”
“不用谢谢我,我只想你无忧无虑的”
“叔叔阿姨——”
“死了。”
噤声闭麦是我最会的了。
我不想道歉,因为失去双亲的我最不喜欢别人怜悯的说:“啊对不起,不是故意提起的,你没事吧?”然后我就会在心里想,我当然没事啊,有事的话我还会出现在你面前吗?嘴上却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所以我觉得,平生遭遇这种事的话,也不会接受的吧,他自尊心最强了。
“先走了。”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别有意味。
似乎不舍,但更多的是悲伤。
平生还是平生,不过被生活剥去灵魂罢了。
后面的几天没有人来看望过我,不过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母亲?母亲虽然还在世上,可我已经默认她不会来找我了,在她眼里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谁的庇护。
偶然还能听见护士小姐们在谈论我。听到的最多的字眼无非是“好可怜”“好心疼”这样的。我时常陷入他们怜悯的讨论和眼神中,那让我感觉难受且不自在,有时候真想扯掉呼吸机和他们理论一番,类似:“能不能不要那样看着我了?”“别老说我可怜好吗?”不过这样的呐喊是没用的,我没有勇气和他们这样说话,我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什么也做不到。说不准他们以后就不会怜悯我,而是唾弃我死要面子等等。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粉褂的护士,她端着一个铁盘。
“测一下、体温和血压帅哥,如果稳定的话今天晚上就进行换肺手术。”
我配合的任由她摆弄,动作间,我说:“替我和那个人的家人说谢谢——能联系到的话。”护士解开血压仪绑带的手停顿下来,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感应到我的注视,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好,可以。”
“谢谢了。”
“没关系的。”
一切稳定,我被上了麻醉推进手术室。
麻醉的感觉就像死去一样,是比睡着更沉静的体验。但不是完全死去,我还能做梦。
惘然间回到了乡下那个小房子,平生抱着西瓜来我家的傍晚。洛清川和野向葵都在,奶奶正抱着福佑注视我。我在哪呢?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啊,。正是家门前那条杨树林里的小路。
再次抬头,他们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我。洛清川眼里泛着泪光,默默抽噎,我的心脏感到强烈的痛感——一年了,这颗尘封的心再次启动了吗?
“你从来没过问我们怎么样了。”
他们突然开口这样对我说着。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说:“没有啊,怎么会?”
“我都这样了,一年以来你知道吗?”平生把西瓜扔到地上,接着是奶奶,她和蔼的放下福佑,抓着我的手轻轻拍着,“怪奶奶没和你说过,一声不吭就离开你真是抱歉啊。”
“不是的,不怪奶奶。”怪自己沉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沉迷在逃离乡村的游戏里,沉迷在追寻远星的路上,我把自己关了起来,她们怎样我从没看过。
“我呢?”清川说了简短的两个字。
“宋裕明说过的话,是不可信的。”他继续补充着,我却慌乱了。
“为什么?”
“不是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吗?”
“我从没赶走过你们,为什么你们都要走?”我还想问呢,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没过问他们怎么样,然后他们就理所当然的走了吗?
清川轻蔑的笑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正在说:“真是一个好笑的人啊。”
“裕明,没有什么一开始就是属于你的啊,你得学会抓住。”
“哈。”我苦涩的笑了出来,无言以对。
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我从没想过这些。一年前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们的存在,甚至心安理得的出走,两年前我沉迷在追寻abell的路上无法自拔,每天关在房间里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说我的未来暗无天日,可只有我自己觉得,我的未来肯定光明一片,为什么反差这么大啊?
原来我从没想过他们——他们的陪伴、存在、离开,我从无作为,甚至可悲自己。真愚蠢。
我想向他们道歉,可来不及了,小村子忽然下起暴雨,冲刷掉了这一切,房檐下站着的众人随着雨离去。
“宋裕明先生?”
“宋先生!醒醒!”
“宋裕明!”
仿佛在梦里,我听到很多人的呼喊。又不像梦,这些声音是陌生的。
大概手术结束了,在喊我醒来吧。
我缓缓睁眼,转动着眼珠看向四周,全是不认识的医生护士。
“怎么了?”
“醒了!醒了!”
“宋先生移植成功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我们及时给您输了血之后,发现您的肺部与身体正在互斥——经过这几天的抢救,您总算是醒了!”
“多谢。”
一说话胸腔就好痛。
我抬着手,握住了一个男医生的手掌,他疑惑的看着我的动作,问:“怎么了?”
我沉默的、纵手指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谢谢,帮我感谢,费用?”
“放心,先生再休息会吧。缴费的事等恢复好了再去。”
这个医院真善解人意——
出院那天下了点雪,仅限于飘落到身上就化掉的地步。
踏出大门那一刻就想着快点联系平生,陪他说说话——我心里还是想着平生能变成以前那样活泼又欢乐的平生。
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扩音器里传出刺耳的嘟声就像在敲打我的头盖骨一样不舒服,大约五声后,嘟声停了,我以为是平生接通了电话,特别兴奋的“喂”了声,谁知对面传来的却是冷冰冰的提示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啊……”
怎么关机呢?白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工地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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