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0章：风波乍起，然而又在情理之中

这天吃完早饭，桂姑随威悦来到玉琢斋，张罗开学前的琐事，陆续有家长送孩子来了。在七个入学的孩子中，桂姑见面就能叫出来名字的有威成、李山娃、栗丽的堂弟栗大水。

        如果按照传统的规矩，私塾学生入学时要行拜师礼，每个学生都要先向天地拜三拜，接着拜祖师爷，就是向孔子画像拜三拜，而后给先生磕三个响头。但威悦的做法很简单，只是他自己领着那七个学生一起向孔子画像磕头拜了三拜，仪式就完成了。七个孩子如蹒跚学步，参差不齐地完成了仪式。

        日常教学期间，桂姑有空就来玉琢斋，习惯坐在后面的空位子上，她是这儿年龄最大的学生。通常她从书房进来，或从书房离开，有时她呆在书房里，威悦一有空就给她开小灶。她喜欢威悦严肃认真的样子，喜欢浓浓的书香和朗朗的童音。

        第一个喊桂姑师娘的，竟然是威成，而后学生们都喊桂姑师娘了。论实打实的辈分，桂姑跟威成是同辈的，只是她比威成大三岁。威成祖父是威悦祖父的堂弟，由于这层关系，威悦和威成以往平常以兄弟相称。

        玉琢斋启蒙教学是程式化的，跟威悦在黄家大屋读书时一模一样。每天上午是教读，下午主要是写字。初时以描红为主，而后是临帖，待学生字会写了，文章也读了不少了，就开始作文了。

        威悦常用一些生动有趣的掌故来启发教学，传授做事做人的道理。他用孟母三迁开导学生要感恩父母、珍惜学习机会、不要学坏；用司马光砸缸救友告诉学生要有仁爱之心和机智勇敢的精神；用孔融三岁让梨的故事告诫学生要有尊敬父母、关爱弟妹的美德。

        玉琢斋的教学是个别指导式的因材施教，诵读、背书、写字，读《三字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学生的学习进度因人而异。

        一天上午，桂姑随威悦来到玉琢斋，学生们也陆续来了。不知怎么的，玉琢斋头天晚上爬进来了一条蛇，引起一阵恐慌。

        “哇——！”刚到自己座位边的李山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哭着跑到门外。

        刚进门的威成转身就往门外跑，惊叫起来：“蛇呀！蛇呀！”

        威悦闻声从书房里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在李山娃的坐凳边盘曲着一条蛇，吓得胆战心惊。

        桂姑走近一看，那条蛇秤杆般粗细，浑身像红黑相间的竹节，鲜艳耀眼。她说：“大家都不要怕，让我来。”

        桂姑拿起戒尺向蛇走过去，俯下身子用戒尺按住蛇头，另一只手捏住蛇尾，拎了起来。那蛇身子乱扭，长长的信子一伸一伸的。看蛇要蛰咬桂姑的样子，威悦身子颤抖，惊呼：“快丢下！快丢下！”桂姑没理会他，她丢下戒尺，双用手握住蛇尾，狠命地朝下一捋，一直捋到蛇头，连续捋了两下，那蛇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威悦还惊魂未定，桂姑冲他笑笑，说：“没事了，没事了，这是我哥教我的，这蛇全身都可入药哩。”

        见五犊子闻声过来了，桂姑将蛇递给他，吩咐他到外面埋掉。

        威悦叫学生们将整个玉琢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事了，这才俏皮地向桂姑竖起大拇指，咳嗽两声，赞叹道：“昔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桂姑徒手斩蛇；谁说女子不如男？见识了，见识了。”

        到上教读课的时间了。威尚一知道桂姑弄死一条进了玉琢斋的蛇，气势汹汹地冲进玉琢斋。急促的脚步声进门，读书声戛然停止，学生们目光一齐向威尚一投过来。

        威悦见威尚一这个样子，一时搞不清究竟为什么事，只是双眼木然地看着威尚一。

        威尚一全然不顾此时正在上课，对坐在后排的桂姑劈头盖脸呵斥：“桂姑你，怎么把蛇搞死了呢？嗯？太不像话了！”桂姑一时惊慌失措，站起来，涨红了脸。

        “你晓得么，蛇进屋，就是龙入宅，预示龙菩萨保佑，玉琢斋将兴旺发达，我威家将家宅安宁，财禄广进，龙入宅是千万不能打的，你怎么将龙给弄死了呢？！如意堂威家要遭龙菩萨报复了，你晓得么？”

        桂姑没听说过蛇进屋还有这么个好兆头，支吾道：“我不知道蛇进屋还有……”

        威尚一哪里由得桂姑分辩，他的火气更大了：“你看看你，一个妇道人家，竟干出这等事来，成何体统？你的心肠怎么这样的歹毒呢？！如意堂威家要败在你手上了！”

        桂姑泪水夺眶而出，扑到桌上，抽泣起来。

        威悦小心翼翼地向威尚一走来，轻声轻气地说：“爹，你……”

        威尚一冲威悦吼道：“你给我滚一边去！亏你还读圣贤书、还教圣贤书！你怎么连老婆都管教不好呢？你看你老婆，哪像个守妇道的？！”

        听学生说桂姑在玉琢堂里打死了一条蛇，威刘氏觉得稀奇，赶到玉琢斋来了。

        威刘氏看到桂姑在抽泣，明白了事由：“老头子啊，不就是一条蛇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要不是桂姑，这蛇还不把人吓死，要是咬了孩子们，那就更坏了。”

        这时，五犊子跑进来喊：“老爷，栗保长来了。”威尚一离开了玉琢斋。

        威刘氏抚摸着桂姑的头，劝道：“桂姑啊，事情过去了，别这样了，老头子脾气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忍着点啊！老头子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这蛇进屋要是能有这么大的好处，我请十条蛇进家，要是真的弄十条蛇进家了，看他会不会吓死。”

        玉琢斋被弄得乌烟瘴气的，学生们忐忑不安，威悦黯然神伤。课是上不起来了，威悦叫学生们提前放学回家。

        桂姑很伤心，但她尽力调整情绪，抬头向威刘氏笑笑，说：“娘，没事了。”威刘氏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桂姑说：“娘，我想回屋休息一下。”

        桂姑回到东厢房的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用手帕擦去眼角泪痕，再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这时正堂里传来威尚一和栗子轲的说笑声。

        她走过去将房门轻掩，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她走过去和衣倒到床上，合起疲倦的双眼，以至于威悦蹑手蹑脚地进门来她全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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