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洗心革面，威成来如意堂帮忙
当威成回到渡脚冲时，渡脚冲的人早就听说，他贪生怕死，在战场上当了逃兵，威成人前人后给自己正名，说是冤枉他了，明摆着刘大毛耍了他。
开始的时候人们将信将疑，可是有人从刘大毛那儿回来臭了威成一顿，揭了威成老底，威成就没了声音，像皮球泄了气撑不起来脸面了。
平时打小仗，缩在刘大毛身边，名义上是保卫首长，实际上是图个安全系数高，也就混过来了，可县城之战是一场战役，整个队伍生死攸关，搞不好没人能幸免，威成一想到这些就毛骨悚然，在刘大毛面前哭丧着脸说：“营座，小弟上有爹妈需要孝敬，不想干了。”
刘大毛向来对军中开小差的很反感，但对待威成他有所忍耐，说：“兄弟，要是换别人，我都懒得跟你说了，一句话，我把你当兄弟，你就别想开小差，跟着本座好好干，干出个名堂来。”
威成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营座，我怕，这战打的……子弹不长眼啦，连我这小命都不保了，其他的有什么用呢？”
“胆小鬼！贪生怕死的家伙！”刘大毛赫然而怒。
可威成不管了，他的命要紧，双腿扑通跪下，话是哭出来的：“营座，让我回家吧，打仗我……腿发抖跑不动路，手发抖拿不动枪。”
刘大毛觉得这根软骨头留着也是无所用处，要是临阵脱逃了还会动摇军心，就放了威成一马，说：“好吧，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情面上，让你滚。”
就这样，威成离开了刘大毛。
但威成始料未及的是，后来刘大毛率部队起义了，为县城解放立了功，那帮兄弟们不仅保全了命，还摇身一变成了解放军，刘大毛本人当上了解放军的营长，而他威成呢，不仅落得叫花子搬家一无所有，还背了个贪生怕死的黑锅。
“要知道刘大毛有大动作，我威成怎么会离开呢？唉，可狗日的刘大毛跟我没透漏半点风声啦。”威成越想心口越痛。
这天，关于刘大毛和威成之间的故事，成了如意堂威家人的话题，从言语神情中看出，他们对刘大毛的看法有了明显改变。
“我丫头威欣说刘大毛变好了，我相信。”威刘氏相信爱女威欣，所以相信刘大毛的变化。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也相信刘大毛。”桂姑应和表示赞同。
威尚一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相信刘大毛为人，他做事坦坦荡荡的。”
在土改中，威成属于政府争取大多数的一类人，官埠泅乡政府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给他分了土地，做新社会公民。
分到土地后，威成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了。人们看到渡脚冲的田间地头有了他忙碌身影，像犁田打耙、挑粪浇水等苦事累事，他都不比他哥哥威名干得差。庄稼地里的活儿拚的是一把力气，靠的是经验的积累，在渡脚冲，威名是一顶一的搞船能手，常年累月的劳作是在江河里跑船，但在干农活方面，他本来就算不上好把式，威成比他农活干得好也难怪。
一年辗转下来，人们对威成刮目相看了。比如直肠子李二叔，那天到自家水稻田里去拨草，碰到威尚炳威成父子也去水稻田拨草，当面夸道：“也不知船老大用了哪门法子，这个威成，像换了个人似的，走正道了。”
儿子威成重新做人，使威尚炳丢尽了的脸面又捡回来，横眉吐气了，称赞政府政策好：“做新社会公民，自食其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要想日子过得好，不老实干活的话，谁都做不到。”
如意堂威家，除了当教师的桂姑吃商品粮，威尚一威刘氏各分得一份土地，哑姨算是威家人，在渡脚冲落了户，也分得一份土地。
威尚一年事已高，如意堂没有精壮的男劳动力当家，好在渡脚冲农业生产互助组成立起来了，家家户户在劳力、畜力、农具使用方面互帮互助，如意堂威家是重点帮扶对象。
谁能想到，第一个来威家帮忙的，竟然是威成！那天是威尚炳把威成送到如意堂来帮忙的。
初夏时节，干旱无雨，水稻田里抽穗的禾苗缺水了。
这个星期天，是威尚一患了重感冒的第三天，他早晨起床头晕目眩，心里发慌，浑身泛力，田地里的事只能靠桂姑和哑姨了。
桂姑和哑姨准备去水稻田里提水灌溉，她们用的人力水车，当年官埠泅乡最常见，木制，状如长槽，利用链轮传动原理提水灌溉。她们俩将水车抬出如意堂，在大门口歇下，威尚炳带着威成走到跟前来了。
长得魁实高挑的威成，跟在瘦小干瘪的威尚炳后面，让人觉得他们不像是父子俩，倒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高低搭配，比例不大相称。
桂姑瞥见威尚炳向威成挤了挤眼睛，威成心照不宣，向她打招呼：“嫂子，去车水吧？我来给你们帮忙。”
这时正好威尚一拿着锄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没等桂姑开口，他厉声厉色地回威尚炳父子道：“我们不需要人帮忙，你们请回吧。”因重感冒引起鼻孔气流不畅，声音嗡声嗡气的。
“大哥，给威成机会吧，这孩子现在懂事多了，活也会干了。”威尚炳哀求。
“我们不需要。”威尚一语气仍然坚定，“我不相信太阳从西边出山了。”
“大哥，多个人手总好些吧，看你病成这样子了，赶快回去歇着。”威尚炳语气温和不泛诚意，“是威成自己要来的，他诚心诚意的，可他又不好意思来，我把他送来了。”
“……唉。”威尚一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大哥，要不这样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是我把他送来的，看在我的份上……”
桂姑想起威悦治病的时候，将威悦送到县城医院再从县城医院接回，都是威尚炳威名父子帮了忙，心存感激，看看眼前，人家好意来帮忙呢，爹不会就这么不给情面吧？起码威成的父亲是真心实意的。
“大伯，……给我机会吧，要不我给你下跪了。”威成耷拉着脑袋说，双膝做就要跪下的姿势。
“唉，”威尚一皱皱眉头，“这何必呢？”
“没其他意思，诚心诚意来帮个忙，大哥你就别为难威成了。”威尚炳说。
“还有这份心思？想到给我们帮忙？”威尚一将锄头递给哑姨转身进屋了。
这时候威尚炳已喜形于色，他对威成说：“威成儿，大伯给你机会了，你要把事情做好。”
“好诶。”
威成手脚麻利地将水车扛到肩上，大声说：“带路吧！”
这三个人的队伍出发了。哑姨将锄头扛到肩上，走在前面，桂姑驮起两个车拐子，紧跟其后，她们像扛着轻武器的女兵，而跟在她们后面的高个子威成，扛着黑不溜秋的大水车，像扛着一个硕大的火箭筒。
他们目的地是，如意堂威家在渡河边的那个水田，因其形状像个猪腰子，所以叫“腰板田”。
到了腰板田，他们找到“田缺”（农田进、出水的田埂上缺口）。哑姨用锄头挖开田缺，威成将水车上端架在田缺里，下端按进田埂下的渡河里。哑姨将水车上端与田缺之间用泥土夯实了。威成把车拐子装到水车上端两侧轮轴上。而后，威成对桂姑说：“嫂子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我一个人行了。”
桂姑站在田埂上没答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威成双手驱动水车周而复始运转，将渡河水提上来，水在他足边汩汩流淌。水流在裸露泥巴的田底扩张，所到之处，被干渴的禾苗吮吸，发出春蚕啃噬桑叶般的“兹兹”声。
渡脚冲家家户户旱情都让人揪心。早餐过后，家家水田里都有水车运转，人们自发互助合作，不论谁家需要人帮助，也不论谁家给人帮助，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渡脚冲整个田畈热火朝天，很像当年解放区的大生产运动。
到了上午十时许，给腰板田灌足了水，他们三人转战到威家塘下的“大拇指”了。这田形状呈椭圆，桂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像大拇指，哑姨用手比划，原来这田面积小，仅半亩见方，所以形象的称之为“大拇指”了。
如果雨水充足，威家塘蓄水正常，可以通过塘埂下的涵洞给大拇指放水，但现在塘水已落到涵洞下方，只能通过水车提水给大拇指灌溉了。
威成在威家塘里将水车安放好了，这时，他们看到桂花在塘埂上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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