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故事一往事随风（43）

　　那时李艳每逢周末，都会骑自行车去看望姥姥。

　　姥姥家离的不远，隔着一条堤坝，走几分钟的土路，路南边栽了一大片高大的杨树，风呼呼地刮着，北面是田地，地里有小麦，有花生，然后往前走就是一大片沙地。

　　春季里无边无际的沙地漫延着，但很少有沙土飞扬的时候，多数是骄阳当空。

　　枯枝在风中抖动，野草探出身，有时会有大片的白蒿。青嫩嫩的叶片舒展着湛蓝的天幕下。走过这片沙地便到了。

　　李艳每次去，父亲总会装上一些当季的蔬菜，水果，面粉。姥姥一般坐在外边的石碾上，好象在等着她。

　　她一看见李艳，总笑眯眯的给她说这说那。李艳也跟姥姥说说学校里的趣事。

　　等李艳走的时候，她又站在路口，李艳转弯时，回头一看，姥姥依然站在那里。瘦弱的身体，迎风站着。

　　李艳记起小时候经常跟着母亲去姥姥家。姥姥家门槛前是块光滑的大石板。小孩常在两边玩耍，大人们在中间出来进去。

　　正屋的左边有一棵大枣树，很大的枝枝桠桠，结出来的枣子又大又甜，又红又脆。

　　正屋的西墙上，贴了许多画。年岁久了，画也暗淡了。但可以看出，那是一组仕女图。她们衣着飘逸的长裙。有的手拿小扇，在沉思；有的侧目而望，神情忧伤;有的托着美丽的莲花，翩然而立。个个纤弱秀美，清丽婉约，姿态摇曳。像仙女，更像才女。李艳当时觉得古代的女子好神秘，好漂亮。

　　偶尔李艳去姥姥家住几天。姥姥家的脸盆是搪瓷的，时间久了，容易漏水，可底部的花纹可好看了。那是两条黑色的大鲤鱼，每次她舀上水，那两条鱼像活了，晃动着尾巴。

　　白天空闲的时候，李艳也跟着姥姥去串门，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上面挂满了青皮的核桃，煞是好看。

　　李艳印象最深的有户人家，五六口人，有四个女儿。全家人都不利索，绳条上搭满了衣服。脸上常常带着悲苦的表情。

　　房子的东面有一大片杨树林。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去捉知了。姥姥也捉了许多，回家用盐水泡泡，洗干净。然后裹上面糊，炸好。

　　李艳不敢吃，又怕姥姥不高兴，每次都偷偷的把知了弄出来悄悄地扔掉。

　　李艳上学期间，姥姥每年都会去她家住段时间。她给李艳缝制棉衣。有的时候，也给李艳讲她从前的事，姥姥胃不好，姥爷便买草鱼炖汤给姥姥喝。

　　姥姥说起，有一年，姥姥去部队找当兵的儿子，司机忘了提醒，姥姥坐过站了。最后，司机又把姥姥送到部队。

　　每一个子女对她的好，她也一遍遍的给李艳说。说起这些，她的脸上总流露出幸福满足的微笑。

　　每回她走的时候，李艳都不让她走。姥姥总说，过段时间再来，她得回家看看，不然不放心。

　　姥姥的精神气一直很好。只是后来房子旧了，身体又不好。但她一直怀着积极的心态去看这个世界。

　　后来李艳去了外地，听母亲说姥姥病了，搬到舅舅家去住。李艳知道后，从外地急匆匆回来看她。她生活不能自理了，但精神状态还好。

　　李艳扶着她坐在院子里透透气。阳光透过梧桐叶落下斑驳的影子，院子干净又清爽，姥姥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只是李艳看到舅舅有点冷漠。李艳和姥姥说了一会话，姥姥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微笑，不抱怨，不忧伤。

　　李艳回家时，又把她扶到那个冷清清的屋里。当她骑车转弯时，街上再没有姥姥的身影。

　　李艳回去上班后，经常牵挂姥姥，母亲说姥姥的病总不见好。

　　有一天晚上，李艳梦见姥姥住上了大房子，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得屋里亮堂堂的。白色的蚊帐随风摆动。也许在梦里，姥姥住上了大房子。

　　有的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几年之后李艳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书。里面竟有一张姥姥生前的照片。

　　照片中姥姥端坐着，头发整齐的梳到后面，用发卡拢着。脸上带着静谧的微笑，慈眉善目。眼睛里带着一抹笑意，连皱纹都舒展开了。背景是伸出来的几片新叶，翠绿，圆润。

　　李艳记得这张照片是姥姥在省城拍的。这也是她见过姥姥照的最开心的照片。

　　中午，李艳迷迷糊糊睡着了。她梦到了姥姥，那个裹着小脚，精气神十足，干净利落的姥姥。

　　李艳永远怀念姥姥，一个活了八十多岁的人，她用一颗善良的心，温暖了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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