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摧毁
回到粲然宫。
怀绮踏进殿门,抬眸便见一道白衣身影。
她猛地一顿。
此忆背着手,正站在她正殿,打量着殿内各种盆栽。感觉到她来了,他扭头看去,上下扫视她一眼,微微勾唇,“去哪了?”
白衣青年眼底寒凉,笑容带着恶意。
他怎么来了?
怀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便作揖行礼,“仙少好,小神醒得早,出去转了转。”她话音稍顿,“您来小神殿中,是——”
“没什么。”
此忆语气淡淡,迈开步子向她靠近,“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担心你啊。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停在她面前,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极了,“特意来看看。”
实际上,他昨日下午便来过一趟,当时怀绮在睡觉,他便没有打扰,又回去了。不死心的他,今日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杀她个措手不及。谁知道,她不在宫中。
那就给她个惊喜吧。
怀绮礼貌地弯弯唇,展露微笑,颔首道:“谢仙少关心,借您福泽,小神无恙。小神宫殿简陋,就不留仙少了。仙少没别的事──”
“诶呦~”
此忆做出夸张的表情,讥诮道:“怎么了怀绮,这就下逐客令了?可惜啊,我还真有别的事,让你失望了。”他目光阴狠,恶劣地笑着,“话说你没有灵力,又不会武功,昨日那种情况,是如何应对的?还是说,你在意外发生之前,就已经偷偷跑出去了?”
怀绮全身微僵。
果然被他怀疑了!
狡辩毫无意义,她思量了一瞬,坦然道:“是啊,殿内太闷了,小神便出去透透气。侥幸躲过一劫,真是意料之外。”
“呵,透气?”
“嗯。”
此忆玩味地笑笑。他有更好玩的事要做,无意深究此事,爽快道:“行,那我再问你,这些又是什么?”他突然抬起背后的右手。
怀绮抬眸。
那只手上拿着东西──
是小荷包和冠军状!
怀绮双目大睁,当即扑上去抢,“仙少!您怎么能翻小神东西呢!”
此忆手一举。
怀绮虽然不矮,但面对的毕竟也是高个男子,他胳膊举直后,她根本抢不到。
“呵……”此忆冷笑,看着她抓着他的胳膊抢夺,他慢条斯理道:“以后整个仙界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翻翻你的东西,怎么了?怀绮,你不是说你没有凡心吗,现在物证就在我手上,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仙少!”怀绮跳起来去抢。
此忆猛一转身,将她躲开。怀绮拽住他的衣服,拼命似的抢那两样东西。
那是昱霄留给她的,她不能失去。
那承载了他们无可复制的记忆。
那个小荷包,她甚至来不及、也舍不得打开,还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们还约好了,改日一起去缘结神庙呢。
瞧她这样执着,此忆摇头啧啧了两声,无不妒忌地说道:“看来那人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呢,连他送你的东西都被你这么宝贝。既然如此,我怎么忍心不给你呢?”他举起另一只胳膊,唰地一下,将冠军状撕成了两半。
怀绮瞬间静止。
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瞳孔缩紧,紧到颤抖。在这样一双水润的眼眸中,白衣青年双手动作不停,将冠军状唰唰撕个粉碎,然后手一扬,给她下了一场碎片雨,“还你!”
怀绮失神。
她怔怔看着他,眼眶微红。
“哦对,还有这个,也还你!”此忆手又一扬,一把灰烬撒向她。
小荷包已被他用法术烧掉了。
灰烬从怀绮头顶落下,沾上她的发丝、睫毛,和肩膀。她却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也像是在灰烬里感受怀抱的温度。
随后,脚边传来清脆声响。
像是有珠子掉落在地。
怀绮木然地垂眸。她脚尖前,躺着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即使被火焰烧灼,也未染上一丝杂质。她记起,这是她和昱霄初见那日,她作为回报,送给昱霄的发绳上的两颗珠子。
原来,他没有当掉。
“怀绮,我可提醒你,在仙界,男女私通可是死罪!”此忆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怀绮毫无反应,像没听见一样,久久注视着两颗珠子。片刻,在此忆阴寒的目光下,
她蹲下去,轻轻捡起了它们,攥在手中。
此忆不屑地嗤笑一声,“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仙界多的是,何必惦记着个凡人!”
怀绮抬眸。
姑娘充满恨意的目光就像一根针,扎在他身上。她咬牙不说话,眼神却似要将他扎得千疮百孔、扎得体无完肤。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为了你好。”
他语气幽幽,“纸包不住火,你以为你能瞒多久?嗯?”他一把将怀绮扯起来,圈在怀中,“我这是让你及时止损,是救你呀……”
“放开我!”
怀绮激烈挣扎,此忆牢牢箍着她,不让她逃脱,“怀绮,我告诉你,现在你的把柄可在我手上,再乱动一下,我马上就去告发你。你觉得你和他,能全身而退吗!”
怀绮停住。
想起昼神和夜神因动了凡心被处以焚灵之刑的记载,她脸色隐隐发白。
并不是怕死,而是怕连累昱霄。
夜笙本就找了他整整一千年,说不定现在都没有放弃。倘若因为此事,重又将他拖进水深火热之中,她死不足惜,可昱霄是无辜的,他身世已经够可怜了,元灵又被封印导致没有灵力,不该再承受这样的责难。
她咬牙,不再乱动。
“哈哈。”此忆忍不住笑,“看,你喜欢他又怎样,不还是心甘情愿被我抱着?”
“我呸!”怀绮啐他一口。
此忆笑意褪去,阴沉着脸道:“现在还敢嚣张?你看我治不治得了你!”
他撅起唇就向她凑去。
怀绮推着他使劲后仰,不让他亲到。
这时,一道白光降落,天市突然出现。显然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脸色白了白。此忆当即松开怀绮,拂了拂衣袍,“什么事?”他烦躁开口。
怀绮松了口气,身心俱疲。
天市迟钝地“啊”了一声,忙欠身行礼,“参见仙少、参见宫主。”她面向怀绮,“宫主,前仙后请您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此忆皱眉,“她能有何事?”
“回仙少,小的也不知。”
怀绮倒未多问,直接走向天市,“行,带我过去。”无论是何事,只要能让她光明正大地摆脱此忆,便是好事,她巴不得呢。
姑娘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忆看在眼里,却全不在意。他跟着她上前几步,站到她旁边,笑容无比愉悦,“那我也去。”
“仙少!”怀绮声音很大,语气很冲,“前仙后是叫我,不是叫你,还请你自重。”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他笑意更浓。
怀绮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绝了!她双拳紧握,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能不能死!
天市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看看主子,又看看仙少,恨不得赶紧溜。今日她当值,早上此忆来的时候,是她把他带到怀绮卧房的,也知道他拿了怀绮的东西。眼下她注意到一地纸屑,能猜出发生了什么,生怕主子问起,那她难逃其责。她想走,却苦于前仙后传来的命令,走不得,垂头站在原地,冷汗直冒。
但怀绮并无与她计较的意思,拉住她便向外走去,“不管他,我们走。”
“啊?”天市脚步迟疑,回头看了此忆一眼,白衣青年笑容不见,脸色阴沉。
她有点怵,“不管仙少吗……”
“不管,带我过去。”
主子下了令,虽然慑于此忆的脸色,天市也不敢多言。她咽了口唾沫,便施法带着怀绮瞬移至前仙后的居所——云峦居。
此忆目光微凝,随之跟去。
云海蓬勃,仿似山峦。散雾被池水镀上一层浅绿色的光芒,如幽灵鬼影。水面上伫立着一根根开败了的荷花,萎缩成皱巴的木棍。
自前仙帝仙逝,蓉慈便独自搬来云峦居,没带一个下人。这里无人打理,加之她足不出户,也不和外人来往,久而久之便荒凉了。
此忆法力比天市高,先一步瞬移至此。
怀绮抵达时,他云淡风轻地站在面前,让她厌恶至极。她拧起眉头,“此忆,您贵为仙少,能不能别像颗牛皮糖?”
“我乐意,你管我?”他笑。
这时,空气中响起一声浑厚的:
“来书房。”
蓉慈的声音,怀绮听得出来。她知道,这是隔空传话术,仙界的高阶法术之一,只有极其深厚的修为才能使出。然而她这一代神仙荒于修习,连法力高强的此忆都无法习得。
听闻前仙后命令,天市便道:“那宫主,你进去吧,小的在这等你。”
“好。”
怀绮迈开一步,正要走,此忆开口:“天市,你回去吧,到时我送星神回宫。”
“啊……是。”天市应下,如释重负。
怀绮怒火中烧,猛地扭头看他,“仙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个无赖?”
此忆得意挑眉,“知道,你又奈我何?”
怀绮双拳颤抖,愤怒地呼吸。
“那个……”天市瞧着气氛不对,小心翼翼道,“那没什么事,小的先走了……”
她忙瞬移离开。
此忆笑意盎然,用胳膊肘顶了怀绮一下,“走啊,别让我祖母等太久。”
“无耻!”
怀绮骂了一句,大步向前走去。
此忆却有种莫名的成就感,惬意跟上她。两人前后来到书房外,房门紧闭,怀绮停住,回头瞪此忆,他不会也要进去吧?
他一笑,凑到她耳畔,用小到暧昧的声音道:“放心,我肯定进去。”话落,他便化作一粒银色光点,飘到她面前。
怀绮恨极,当即抬手拍向光点。
光点迅速移开,她没碰到。她再次去拍,他又躲开,几个回合下来,她未曾触及到他分毫,而他在她眼前上下跳动,一派得意模样。
“无耻之徒!”怀绮低骂一声。
她以前还能因为身份地位与他维持表面的客气,但在他毁掉她所珍爱的两样东西后,她连维持那表面客气的耐心,都没了。
光点飞到她身后,用力撞了她后背一下。
怀绮知道,他是在催她赶紧进去。可她根本不想带着他一同见前仙后啊!她心中恨意浓浓,却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
她抬手扣门。
“进来!”
屋内传来声音,怀绮推门而入。同时,光点落在她背上,不再动弹。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
画挂在正对房门的墙上,画的是一只吊眼白虎。虽是老虎,却弓着身子夹着尾巴,眼里满是恐惧,像一只病猫。
这副画下是个书桌,蓉慈坐在桌后,腰板笔直,坐姿端正,拿着毛笔在纸上练字。余光瞧见怀绮进来,她头也不抬,浑厚的嗓音道了声,“进来,把门带上。”
怀绮整理心情,庄重应道:“是。”
她进了书房,将门关上,按规矩跪地行了一叩拜礼,“参见前仙后。”
“平身。”
怀绮闻声站起来,“请问,前仙后今日叫小神前来,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是为了找人。”
“找人?”怀绮皱眉。
“嗯。”蓉慈迅速写完最后几笔,将毛笔放在笔托上,开门见山,“这是我和仙帝商议后共同决定的。”她抬起头,目光笔直望来。
她身着金色袍衣,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红唇娇艳,妆容精致,即使年老,眉目间威严犹存,不愧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女人。
怀绮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是找谁呢?”
“他。”蓉慈抬手,轻轻一挥,怀绮面前现出一片幻影,一个白衣男子正向巳阳城大门走去。他脸庞硬朗,目视前方,表情空白。
这正是昱霄初次来到人界的画面。
怀绮心一坠。
仙界果然还没放弃找他!
幻影显现了那一瞬,便消失了。蓉慈站起来,双手交握于身前,“此乃冥界失踪千年的少主,留卿。几日前,也就是仙冥大战结束的前一天,世观仙尊发觉寒霜峰异光闪动,用窥世镜一看,他便出现在人界巳阳城外。由于他没有气息,这一瞬过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留卿……
怀绮心脏收紧,保持表面的镇定,“他既是妖,怎会没有气息?”
“封印了。”
“封印?”怀绮煞有介事地皱眉,表现得倒真像初次知晓此事一般。
蓉慈“嗯”了一声,娓娓道来:
“两千多年前,仙界有一位昼神,因与冥界妖女私通,被处以焚灵之刑。这个留卿,便是昼神的遗腹子。仙界原本不知此事,是在昼神行刑那日,看到本该消散的日之曜全都汇聚去了冥界,才发觉,原来妖女早有身孕。”看到怀绮略显疑惑的神情,蓉慈补充道:“日之曜是昼神元灵中的一部分,绝无仅有,代代相传。倘若昼神没有后代,日之曜便会消散。”
这样啊……
怀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除了日之曜的存在是她全然不知的,蓉慈所言,和她自己调查出的结果一一对应,并没有骗她。
足以说明,蓉慈态度真诚。
“那封印之事──”
“神仙与妖女结合出来的孽种成何体统?仙界知晓此事后,便前往冥界清理门户。然而冥界拒不配合,非要留着那个孽种!随着矛盾激化,仙界只好举兵威慑。不过仙界一向慈悲为怀,只要他们将那孽种交出来,我们自会撤兵,谁知他们死活不交,那就只能打咯。
“当时的冥界弱不禁风,很快撑不住了。那妖女便带着孽种逃到了人界。不得不说,妖女果然是妖女,自己隐藏气息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刚降生的儿子都敢伤害。”
“什么意思,封灵术伤害很大吗?”
“嗯。仙界也有类似的法术,被封印者,要忍受元灵抽离之苦。一般的神仙或是妖怪,元灵单一,被封印后,也要昏迷很久,而他,一半仙灵一半妖灵,还有日之曜,封印难度可想而知。何况那时他还小,所受之苦绝非寻常可比,那妖女居然也下得去手。”
怀绮悄悄捏住裙摆,心脏钝钝得痛。
“那后来呢?”
“后来,”蓉慈回忆道,“妖女找到了,杀了。但那孽种不知被她藏到哪里去了,又没有气息,上哪找去。当时人界还下着大雪。”
怀绮沉默。
数秒,她抬眸,“所以如今他再度现身,仙界还是不会放过他。但,小神不明白,他一个没有气息的妖,您和仙帝都找不到,以小神的能力,又如何找得到?”
“因为,你跟他的元灵有感应。”
“啊?”
“你不是天生灵力低微吗,其实你并非六芒星化形,而是一缕日曜转生。那日日之曜向冥界汇聚,三界动荡,你是由日之曜分离出来的,聚出形体,已耗尽了所有灵力。所以说,你是他元灵的一部分,而他元灵封印那么久,你对他,有天然的吸引力。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他就会自己找到你。”
闷雷在耳边炸开。
怀绮身体微晃,如若不是知道要在蓉慈面前保持镇定,她几乎要后退一步,瘫坐在地。
元灵的……一部分?天然的……吸引力?
她如梦初醒。
这样一来,他接近她,他保护她,他陪伴她,就都解释得通了——
都只是本能,而不是爱。
她想起自己曾无数次问过他,为何要粘着她?他从未有一次正面回答。
也从未说过爱她。
连她那晚对他的表白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原来如此。
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他对她好,就是喜欢她,可她早该明白,一个自幼与世隔绝两千年的人,是不懂情爱的!
她早该明白的。
她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让他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人。
瞧她半天没有反应,只道她是临危受命,压力剧增,蓉慈并未怀疑,“在你很小之时,我们试过以你为诱饵,吸引他现身。或许那时他已被丹青菩萨收留,又或许是受了其他条件的限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便放弃了。如今他终于现身,你一定是最管用的。”
“那……”怀绮动了动干裂的唇瓣,神态略显疲惫,“找到他,要杀了吗?”
“暂时不用。况且,你也杀不了。他是昼神之后,不死之身,只有毁掉他的元灵,才能杀他。而他的元灵有日之曜守护,不是那么好破坏的。目前为止,只有焚灵之刑能做到。”
焚灵之刑,顾名思义,是将神仙推进焚灵火坑中,以万年神火灼烧其元灵,使之灰飞烟灭。那年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杀了烁曦。可尽管如此,也没能破坏日之曜分毫。
可见日之曜多么强韧。
“那让小神找他是为了?”
“昨日宴会之事,足以见得,冥界对仙界虎视眈眈。我和仙帝商议过了,仙冥大战刚结束,仙界战力还未恢复,短时间内难以再与冥界抗衡。若是能找到他们少主,加以利用,不折损一兵一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还能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况且元灵感应在,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什么都能为你做。”
怀绮默了默,“小神明白了。”
也就是说,利用完再杀掉。
“明白就好。三日前,仙界潜伏在冥界的密探传信过来,说那孽种要回冥界了。我便吩咐他,找机会告诉那孽种,当年是仙界给昼神下了药,才使冥界公主意外怀了身孕,他的降生,本就是个错误。”蓉慈勾起红唇,笑容带着冷意,“果然,昨晚密探传信,说那孽种很受刺激,已经躲起来了。估计现在,临渊正满冥界找他呢。倘若你这时出现,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安慰他、救赎他,加之元灵感应的存在,他一定对你死心塌地。待他唤醒了元灵,有了灵力,那就是对付冥界的活生生的武器呀。”
怀绮神色微变。
蓉慈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设计他,真卑鄙。
她垂下眼帘,遮掩住心中腾升的怒意,又咬住后槽牙,双手悄悄捏住裙摆。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一定挑战性,所以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再告诉我答案。”蓉慈昂头,展露端庄的微笑,“希望到时,不要让我失望。”
告别了蓉慈,怀绮从书房出来,关上门,魂不守舍地向外走去。那银色光点从她背上飘起,飞在她身旁,她也无心理会。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思忖起来──
利用昱霄,她做不到。
可蓉慈的请求,说是让她考虑,实则她没有拒绝的余地。该如何是好?现在昱霄也已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正是需要陪伴安慰的时候,她该不该顺着台阶下,先去到他身边?
那“元灵感应”……
她不想骗人感情,也不想被人骗。难道他对她,就没有半点动心吗?
怀绮握着拳,失魂落魄地走着。周身仙雾蓬勃,都仿似渗进她血肉里,让她冷得彻骨。
她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她曾一个人在海上漂泊了那么久,终于有一天,遇到一个同样漂泊的人。那个人与她分享同一块浮木,带她去看同一片天空,将她领进全新的海域、感受不一样的风景。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在望不到头的长夜中窥得一丝天光时,他化作泡沫消失了,连带着那块浮木,和一世繁华,全部消失了。
她又如何回到原本的生活?
此忆化为原型。
他在她旁边观察了好久,瞧她是真的在难受,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啧啧,真没想到,你的小情人儿,竟是冥界少主呐!”他笑嘻嘻地冷嘲热讽,“你还挺会装,明明就认识他,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演技派!”
怀绮黑着脸加快脚步,不愿理他。
他死皮赖脸地跟着,笑容愈发灿烂,“你看看你,弄了半天,敢情是一厢情愿!人家锦绣山庄救你,完全是因为元灵感应,容不得你死,你不会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穷,初次见面就能让人豁出性命保护吧?”
这些话戳中怀绮的痛点。
她嘴里泛起淡淡血腥气,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咬住了嘴里的肉,已经咬出血来。
是啊。
她哪有让人初次见面就豁出性命救她的魅力?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天,全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不爱她,所以不回应她的表白,他不爱她,所以不让她买红绳,他不爱她,所以连拥抱、亲吻、拉手,都那么吝啬。
所有不满意的细节,只是因为不爱罢了。
他继续冷嘲热讽:
“要我说啊,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祖母又让你去冥界寻他,这不是好事吗,有啥可难受的?我要是你,哪还用三日时间考虑,肯定立马就答应下来!先把他弄到身边再说!”
“仙少!”
怀绮终于忍不住,猛地停下脚步扭过头,一双杏眼目光如炬,竟没有此忆想象的泪光与脆弱,“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她一字一顿,口气坚定地说道,“别自以为是地揣度我了,我就是因为早就知道他是冥界少主才故意接近他的,您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别再跟着我!”
在此忆凝固的笑容前,她干脆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背影挺拔洒脱。
原来早就知道?
此忆眸光微沉,两手背到身后,目光落在怀绮身上,看着她越走越远。
这一次,他没有跟上去。
故而他很遗憾地错过了,怀绮洒脱背影下,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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