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棋逢对手
“栖炎山的捕兽夹和植物。住在这里的两次刺杀。都是你干的?”
乾苍原本一脸迟疑,不懂昱霄说的“账”是什么,听闻这句问话,脸唰一下子就白了。他没想到昱霄竟然知道是他,他以为他做得够天衣无缝了。他本就因为搜身的事儿很虚了,这下更加紧张,两腿控制不住地发抖,汗水大颗大颗往外冒出,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否认的说辞,下意识便开口:“不是啊!你说话要讲证据,别血口喷人!”然而他的话里都带着颤音,他自己也听出来了。
昱霄笑着,上下看他,“证据?你现在方寸大乱的样子,就是证据。”
乾苍瞳孔微缩,屏住了呼吸。他周围的侍卫们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面面相觑。片刻乾苍扑通一声,猛地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
他放弃了无谓的狡辩,哀嚎着连连磕头。见状,那些侍卫也不好意思站着,接连跪下,跟着一起磕头。他们也喊: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霎时间,局势反转,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昱霄拉着怀绮向后让开了些,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带着轻蔑之色。
“别喊了。”他道。
乾苍和侍卫们当即缄口,空气顿时安静下来,乾苍伏着地面,颤抖地抬起头,他额头上全是汗,正中心那一片磕得血红。
昱霄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半蹲下来,拿起他放在地上的刀,刀尖轻轻划过他的右手手指。
乾苍意识到什么,颤抖得更厉害,昱霄看着刀尖缓慢而轻柔游走于乾苍指根,语气漫不经心,“捕兽夹害我中毒,植物害──我夫人中毒,一次刺杀伤了我朋友,一次刺杀吓到了我夫人。一共四笔账。说吧,留哪根手指?”
怀绮浅浅地笑,昱霄对她的称呼是夫人,并且他在说到她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乾苍瞳孔缩得紧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面色苍白地盯着自己的手,两条腿剧烈战栗,他裆部流出淡黄色的液体,竟然吓尿了裤子。
昱霄不经意蹙了下眉,“真恶心。”
他将刀尖停在乾苍的指根处,微微抬起,道:“既然你不说话,我就替你决定了。”
刀锋即落,乾苍除却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被齐齐切断。手指脱离身体,散开在地上,还微微抽搐着。鲜血涌出,乾苍痛叫一声,紧紧攥住自己的右腕,在地上打滚。
他的衣服沾上了尿液,湿了一片。
侍卫们白着脸,赶紧躲开些,不敢出声。
昱霄站起来,用脚踢了踢乾苍,口气淡淡的,“想救琬琰,就按我说的做。”
事后昱霄让部分侍卫带着乾苍离开,剩下的留下来收拾屋子。昱霄之前威慑乾苍放的那把火也被他收回去,因为这火是听从他的意志的,所以并没有把房屋烧毁,只在附着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黑色印记。
待侍卫们收拾完毕离去,黑鹏从窗外飞进来,化为人形落在地上,一出现就笑嘿嘿的,道:“太解气了!少主你真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方才他就躲在房檐下,旁观了全程。
“并且少主你居然把我称为朋友,嘿嘿,我还怪不好意思的。”黑鹏挠挠头。
其实在他心里,他只是把自己当成昱霄的手下。因为是手下,所以听从主人的命令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是昱霄的朋友,他帮他,是因为他们的情谊。
黑鹏无法用具体的词汇来形容在他听到昱霄说“朋友”的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想,他跟定昱霄了。
昱霄瞧他一眼,并不把这当事儿,道:“我们现在要去琬琰房间调查,你一个人想干点啥干点啥,小心点儿就行。”
现在的局势,已无需黑鹏再做什么。
黑鹏:“哇塞!想干点啥干点啥?少主你咋这么好!那我去厨房找点吃的,饿死了!”
“厨房吗?”怀绮插嘴,“那你顺便把你少主的药煎了吧。他今日的药还没吃,这样我们回来他就可以直接服药了,节省时间。”
“好啊,拿来吧!”黑鹏伸出手。
“喏。”怀绮将药包递给黑鹏,沉声道,“注意,要全程盯着,一刻也不能离开。”
黑鹏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有人往药里下毒。他接过来,笑着点头,“好嘞夫人!”
昱霄:“其实也不用吃了,我好了。”
怀绮蹙眉,厉声呛道:“好什么好!一个疗程的都没吃完,你哪里好了?”
昱霄立马闭上嘴,不敢再吱一声。
他看起来卑微极了,黑鹏在一旁偷乐,他就喜欢看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少主被怀绮凶得无比卑微的样子。除了怀绮,这世上断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这般了。
“赶紧去吧。”怀绮催促。
黑鹏:“好嘞好嘞!”
待黑鹏拿着药走了,昱霄搂住怀绮的腰,让她紧挨住他,“那咱们也走吧?”
“走。”怀绮道。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他们是光明正大进入琬琰卧房的。并且这一次,有昱霄相伴,怀绮有了依赖,心里踏实得多。
琬琰的卧房很乱,被翻过的痕迹明显,他们行动起来,很快又将屋子翻了个遍。然而很奇怪,他们也没有找到碎片。
昱霄检查了屋内每个角落,寻找机关与暗格,或是一切可能藏东西的隐秘点,都没有丝毫发现,他连房梁上都看了。怀绮伏在地上敲了每块地砖,去听它的声音,也没发现异常。
他们甚至把床和柜子都移开了,依旧毫无发现,碎片仿佛真的消失不见了。
“这不对啊。”怀绮站起来,环顾四周,“碎片怎么会凭空消失呢?还是说,琬琰在黑鹏看不到的地方把碎片藏起来了?”
昱霄不置可否,笑着看了她一眼,此时他靠着梳妆台边沿,一只手拿着琬琰的花扇,甩开又合上,来来回回,发出唰唰的声音。
他的状态很闲散,怀绮肃容道: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昱霄笑意更浓,眼睛弯起来,“找不到就不找了,等把琬琰救了,让她自己拿出来。”
怀绮想了想,“倒也是。”
她说着,一屁股坐在琬琰床上,长长舒了口气。找了这么半天,她也累了。
昱霄含笑看着她,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把扇子,唰唰唰唰。怀绮听烦了:
“你能不能把那个扇子放那儿?”
昱霄笑嘻嘻地停住手上的动作,合上扇子放在桌上。他手闲不住似的,又拿起铜镜前放的一盒胭脂,打开盖子。他看到了里面鲜红色的膏体,问道:“这是什么?”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些东西了,因为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了。
“胭脂。”怀绮道,“涂嘴唇的。”
“涂嘴唇?”昱霄将那膏体仔细看了看,不禁产生疑问,“怎么个涂法?”
怀绮:“用手指蘸了,涂在唇上。”
昱霄眉梢微动,就要用手去试,怀绮忙喊住他:“喂!”她起身走向他,“这可是私人用品,并且是女子用的。”她不由分说地拿走他手中的胭脂,用力放在桌上,眼神很严厉。
昱霄两手一空,笑了,他放下手,看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胭脂,“这些都检查过了?”
梳妆台是怀绮检查的,桌子上摆了很多胭脂和瓶瓶罐罐,怀绮每个都仔细查看过了。闻言她点点头,“检查过了,一切正常。”
“哦。”
昱霄又随便拿起一盒胭脂打开,这一盒不同于方才的那一盒,里面的不是膏体,而是红纸。这种纸质的胭脂,轻轻一抿,便可上色。
他捏起一张,这次怀绮没有拦他。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怎么对胭脂这么感兴趣?”她挑眉,“改日送我几盒?”
昱霄:“你想要,当然可以。”
“一言为定!”怀绮喜道。
昱霄看着她,也无意识地笑,才发觉,原来女孩子的快乐可以这么简单。片刻他垂眸去看红纸,薄薄的一片,拿在手里,显得脆弱易折。突然的,他就有一种直觉。
“怀绮,这个胭脂,你是怎么检查的?”
面对他这样的询问,怀绮微一迟疑,道:“就打开盖子看一看啊,不然还能怎么查?”
昱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他将胭脂箧倒扣在自己掌心,把所有红纸倒了出来。他的动作迅速而干脆,显得十分果断,然后他将红纸一张一张地分开,挨个过目。
怀绮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也拿起一盒胭脂,倒出红纸,跟他一同检查。
昱霄没发现异样,把红纸合起来,在手里弄齐,装回胭脂箧。此时他的双手已经被胭脂染红,他又拿起第二盒检查起来。
两个人一同检查。
很快,怀绮在其中一盒红纸中,发现了被夹在中间,染得通红的,密传碎片……
它原来藏在这里。
怀绮与昱霄调查的同时,黑鹏正在厨房煎药。他坐在一张老旧的马札上,单手托腮,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药锅,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破蒲扇,机械地扇动,给炉子送风。
他之前从未煎过药,不知道煎药居然这么无聊,否则他绝对不会答应怀绮。
他打了个哈欠,已经无聊得快要睡着了。然而面前的药小火慢炖,离煎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磨了磨后槽牙,觉得生不如死。
便在他这样无聊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黑鹏听见声响,顿时来了精神,下意识挺直腰板,向厨房大门看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踏了进来。
“少夫人?”黑鹏蹙眉。
眼前的正是怀绮,她站在门口,两手端在身前,笑得很温婉,“是我,黑鹏。”
黑鹏奇怪极了,站起来道:“您不是和少主一块去调查碎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啊,是啊。”怀绮笑了笑,向他走近,“是这样的,黑鹏,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黑鹏觉得她有些客套了,忙道:
“什么事您直说,别客气。”
怀绮腼腆地一笑,小心拿出一个叠好的小纸包,递给黑鹏,“帮我把这个放进药里。”
黑鹏接过来,“这是什么?”
他将它打开。
纸包里包着大量白色粉末,黑鹏看不出个所以然,抬眸看怀绮。后者淡淡地笑着,道:“这是仙界的石韦草,经炼化做成了粉末状,对昱霄好。你也知道他脾气倔,不爱吃药,我怕他不吃,不敢当着他的面把它给你。”
黑鹏若有所思,“哦,是这样啊……”他抬眸,“那我现在把它放进去?”
“嗯。”怀绮微笑着点头。
黑鹏揭起锅盖,正要把粉末倒进去,又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少夫人,你确定你这个药可以和锅里这些一起服用吗?我记得有些药的药性好像是相克的。”
“当然确定了,不会相克的,放心吧。”
“哦。”
黑鹏再次将药伸向药锅,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他没有多想,旋即将药倒入锅中,白色的粉末很快溶解不见。
他用汤匙搅拌均匀,盖上锅盖。
怀绮的笑很温和,“谢谢黑鹏了。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昱霄。这药是仙界的,我怕他知道了,还是会不喝。”
“好嘞好嘞。”黑鹏道。
怀绮放了心,“嗯,昱霄还在外面等我,那我就先走了,过会儿见。”
黑鹏:“好嘞好嘞,过会儿见过会儿见。夫人慢走,我要盯着药,就不送了。”
怀绮笑着摆摆手,“嗯,别送了。”
黑鹏目送怀绮的背影离开,重新做回马札上,依旧觉得奇怪。他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怪在哪里了,在吃药这件事上,怀绮对昱霄的态度一直很坚决,从来没有说怕昱霄不吃过。昱霄不吃,她都是逼着他吃。
可是今天……
黑鹏皱着眉头,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他也并不知道,离开厨房后,“怀绮”的容貌逐渐改变,变成了翩落的样子。
这个“怀绮”,正是翩落幻化的。
她微微上扬的唇角落下来,神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她头不动,瞳眸后移,确认黑鹏没有跟出来,垂下眼帘,自嘲地牵了牵唇角。
除了临渊,谁都不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使毒。冥界的毒药,多半都是她研制的。
仙界确实有石韦草这种灵药,但却不是白色粉末状的,而是褐色颗粒状,她方才让黑鹏放进去的,其实是乌头硷。
此毒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轻则使人昏迷,重则使人当场毙命,目前只有她有解药。
她抓了琬琰,有完美的拿到碎片的计划,她不想被昱霄破坏,所以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要昱霄昏迷了,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做出这个决定,她挣扎了很久。一边是自己的私心,她喜欢昱霄,她不想害他,一边又是自己的忠心,她若不这样做,就很难处理昱霄这个麻烦,他们在找碎片这件事上,毫无疑问是竞争对手,她的心软就是对冥界的背叛。
最后她一咬牙,还是决定这样做。
爱恨是小,家国为大,她的爱情说白了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得不到任何回应,可是她对冥界忠诚,冥界将永远有她的一方天地。
她爱他,可她不能傻。
她知道昱霄不死之身,对毒药的抗性也比常人高,故而没有心慈手软,用了必死的量。
她也知道,给昱霄下毒没那么容易,于是专门挑了这种时候,变成怀绮的样子。
因为肆意变成他人模样会影响世间秩序,所以幻颜术被列为禁术,冥界仙界都一样。
若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法术。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计划就成功了,稍后她会派手下来监视,确认昱霄把那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才算真的成功。
她踏出院门,闭上眼,轻轻呵了口气。
别怪我啊……昱霄。
她遂念了个决,瞬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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