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趣味
虽然没有痛楚,但中剑这件事狠狠刺激到了昱霄,尤其中的还是此忆的剑。
仇人的剑,情敌的剑,他手下败将的剑。
他眼中血丝暴涨,猛地扑向此忆,此忆还处在得手的得意之中,一时松懈了,被昱霄重重扑倒在地。他的剑也掉在一边。
昱霄红着眼睛,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右手抡起拳头向他的脸砸去。
他的整个右半身都在痉挛,他根本控制不了,可这一刻他凭着肌肉记忆,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狠狠地砸下去。
此忆的脸在他拳头下发出闷响。
“你疯了!”此忆拼命扭动挣扎,手也掐住他的脖子,同时用脚踹他的腰腹、大腿,“你他妈胸口在流血你不知道吗!”
昱霄胸口中了他一剑,血全都滴在他身上,将他的白衣染红。
昱霄被他掐着,挨了他几脚,也不放手,甚至挥拳速度更快,此忆慌乱之下运出法力攻击他,他还是不放手,身体硬生生抗下了。
此忆的法力威力很大,随便一击都是能将人打出内伤的程度,他击了昱霄好几下,由于距离近,这威力还会更大,但昱霄一声不响,只顾抡拳,像是没事人一样。
然而他嘴角接连不断流出的鲜血,又无疑意味着他确实受到了伤害。
此忆大喊:“你放手!放手!”
昱霄像听不到,下手反而更重,他眼中布满血丝,却没有一丝情绪,显得麻木又疯狂。
此忆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用法术击了他好几下之后,瞧他还没放手的意思,大声嚎叫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昱霄不知道疼,也就意识不到自己哪里受了伤,受了多重的伤,这大部分情况下是好事,能让他坚不可摧,但有时候也是坏事。
因为感觉不到疼,也就无法保护好自己。
比如现在。
如果他感觉得到疼,他就会躲开,或是马上松手,保存实力。
而他感觉不到,就只会盲目地挥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雨林,昱霄胸口中剑,加之此忆数次法术攻击和身体不断加重的痉挛,他渐渐有些使不上力。
虽然他感觉不到疼,但是他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此忆只道他是个下手狠辣,对自己也狠的疯子,却不知他没有痛觉,而且还有痫病,开始哀嚎,“别打啦别打啦!我认输了!”
昱霄还是不想放手,照理此忆被打成这样,应该早就断气了,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还能嗷嚎着向他求饶。
这不够──
还远远不够。
可是他右半身已完全失去知觉,他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他单手掐着此忆脖子,右手垂在他身侧,动不了了。
他心中生出一丝绝望。
他右手骨节处的皮肉也破了,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
这时,此忆摸到旁边不远处的剑,抓起来就照着昱霄的脖子砍去,昱霄看见了,快一步握住剑刃,制止了他的动作。
昱霄拳眼立刻流出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淌,此忆惊呆了,“你这人是不知道疼吗!”
昱霄面无表情,将他的剑从他手中夺来,扔到远处。
昱霄的右手控制不了,是用左手夺的剑,此忆因此脱离了他的钳制,猛地翻身爬起来。
他已经完全破了相,嘴被砸裂,鼻子都是歪的。他也看不清楚昱霄了,因为他的眼圈肿得老高。
他整张脸都是血,五官全是变形的,使他看起来可怕极了,但在昱霄眼里,却是杰作一般,让他满足。
这样远比杀了他更有趣。
昱霄用左手捡起血月之刃,以血月之刃的刀柄为杖,从地上站起来。
“还打吗,嗯?”他看着此忆,眼神无比兴奋。
相对于刀剑,他还是喜欢这样拳拳到肉的打法。
他的右臂还垂在他身侧,肌肉止不住地抽搐,使他的手指也不停弹动。
不用右手战斗是什么感觉。他想试试。
此忆似乎是感觉到疼了,抬起手轻触自己的脸,刚一接触就又猛地拿开,已经疼得无法触碰。
看到他狰狞疼痛的表情,昱霄忍不住扬起唇角。
此忆捡起剑用剑面一照,顿时被自己皮开肉绽的模样吓了一跳。
昱霄期待地看着他,“还打吗?”
此忆抬眸,昱霄的黑衣看不出血渍,眼睛也很亮,看起来要比他体面得多。
他愤恨地攥紧拳头,不甘心,却也无法不顾脸上的伤继续和这个疯子纠缠下去。
打也不是不行,但短时间内定然无法分出胜负,耽误了时间他怕自己真的会破相。
而且他自己都受了那么多伤,还问他打不打?
疯得离谱。
此忆指着他道:“这次算你略胜一筹,不过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话落,他化作银光离去。
昱霄静了片刻,眼里的兴奋散去,赶紧拿出衣襟下的药服下一颗。
他以血月之刃的刀柄为杖,缓缓走到一棵古树前坐下,半晌身体的痉挛才慢慢停止。
他闭了闭眼,心想还好这次不严重,不然可就在此忆面前出丑了。
他也意识到,不仅是情绪波动,他脑袋受到撞击也有可能犯病。只不过会比情绪波动引起的犯病轻一些。
这一次也并非坏事,至少他知道了能导致他犯病的更多因素,下次就可以多注意。
他看看自己受伤的左右手,又放下,他感觉不到痛,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另一边,黑鹏带着怀绮离开冥界后,就想回雨林看看昱霄怎么样了,怀绮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这个点此忆应该已经过去了,他们出现不太合适,便拦住黑鹏,“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不如再去西域看看?”
黑鹏脚步一顿,回过头,“西域?”
怀绮点头,“嗯,鬼人是西域特有的,鬼人的毒,西域应该会有解法,你说呢?”
黑鹏如梦初醒,“对呀!看把我急的,都没往这块想!”他抓住她的胳膊,“咱赶紧走走走走走!”
他们到达西域时,天已经亮了。
他们在西域的医馆一问,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答案,“鬼人的毒啊,是西域尸毒,这个毒毒性虽烈,但时效却不长,也不致死。一般我们西域的人中毒了,根本不用解毒,找个笼子关几天就好了。”
黑鹏得知这个,放心了些。
“意思就是哪怕不解毒,过几天也就好了呗。”
医馆的老大夫捋着胡子点头,“没错。”
黑鹏:“那有解法吗?”
老大夫:“解药是没有,要解的话需要将中毒者体内的毒逼出来。”
黑鹏与怀绮对视一眼,“我可以试试。”
老大夫:“但这可是很累的,不仅要把真气渡进中毒者全身每个穴位,自己也有中毒的风险。”
黑鹏默了默,“没事,我中毒没事。”他对老大夫鞠躬,“谢谢您了。”
他正要拉怀绮离开,怀绮想到什么,又道:“老大夫,您这有没有金疮药和细布?我想买一些。”
老大夫:“当然有了。”
买了东西,两人走出医馆,黑鹏立刻抓住怀绮的胳膊加快脚步,“咱赶紧回去吧,帮少主解毒。”
在这里变真身太过瞩目,他得先出城,到城外树林里变。
怀绮抬头望了眼日头,还是早上,她怕昱霄和此忆还没结束。
但是现在解法找到了,她也没理由不让黑鹏回去,硬找借口反而会引起怀疑。
她只好同意,“嗯,回去吧。”
雨林中,昱霄运功逼出体内的毒,困意上头,靠着古树眯了一会儿。虽然困,但他睡不着,只是处于半睡半醒的混沌间,很累,当他再睁开眼时,脑袋昏昏沉沉。
不知是否是中毒的关系,他很渴,嗓子很干,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润了润干裂的唇瓣,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向海边走去。
海水是咸的,根本没法喝,他遂放弃,捧起海水洗了把脸。他动作很大,哗啦啦地捧水将脸埋进其中,却并不显粗鲁,反而添了几分豪放粗犷之气。
然后他仰躺在沙滩上。
海水不断地冲刷着岸边,也漫过他的下半身。他闭着眼,东南海边的阳光非常明媚,晒在他身上,他感到暖融融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他是昼神之子,诞生于光辉一瞬的天地之间,天生向往最明亮炙热的太阳。
可他偏偏,最少见到太阳。
水珠从他的额发滑落,渗入沙滩里,他脸上的水痕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衬得他的皮肤更加光洁细腻。
他的衣裤也被水浸湿,贴住他精瘦的躯干。
他深呼吸,享受于这一刻的放空。
黑鹏和怀绮一回来,就看见沙滩上躺着的昱霄。
黑鹏落在沙滩上,变回人形,非常惊讶昱霄竟然跑到这来了,并且看起来很正常。
“少主你不是中毒了吗!”他惊讶地走上前。
昱霄手背挡在眼前,看了他一眼,没耐心向他解释。怀绮小跑到他旁边,看见他胸口和手上的伤,下意识蹙起了眉头,“我给你包扎。”
昱霄懒得动弹,也就没起来,怀绮蹲下来,拿过他的左手,用金疮药给他涂了伤口,然后用细布将他受伤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缠起来,系好。
她在医馆就是想到昱霄可能会受伤,才专门买了这些。
然后她又绕到他另一边,用同样步骤包扎他的右手。
他左手的伤口在手掌,右手的伤口却在手背骨节处,很明显,前者是因为握住了利刃,后者是因为用拳头揍了谁。
她几乎马上就能猜到昱霄和此忆是怎么打的了。
而且凭他右手伤口的严重程度,她还知道他把此忆揍得不轻。
所以她没问他战况,只道:“疼吗?”
昱霄睁开眼,透过指缝间隙看她。她逆着光,从他的视角,金色的太阳刚好被她的头顶挡住,她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光影中。
她没有看他,低着头,认真地给他涂药包扎,他手心传来她温柔的触感,忽然就忘了她问了什么,只是笑,“我赢了。”
黑鹏在旁边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少主你不是中毒了吗?”
怎么看起来如此正常?
赢了又是什么意思?
怀绮听到昱霄说赢了,也便知道此忆已经被昱霄打退,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便将昱霄装中毒引此忆现身的事告诉了黑鹏。
黑鹏一听立马火了,“合着你们商量好的呗,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亏我还这么担心少主!”他赌气地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背对他们坐在沙滩上。
怀绮失笑,冲他大声道:“这不是为了逼真吗,委屈你啦,别不高兴嘛。”
黑鹏倒也理解,但他就是不高兴,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两臂环胸抱在身前,哼了一声没搭腔。
怀绮给昱霄包扎完手,昱霄坐起来,脱掉上衣,露出肩膀和胸口的伤。
怀绮蹙起眉头,“他刺了你一剑?”
昱霄简短道:“意外。”
怀绮的眼神依然很担忧,担忧中又有些心疼,昱霄笑了,伸手摸了把她的头,“无妨,我是不死之身,中了一剑又怎样。”
他的身躯精瘦,已经有很多伤疤,怀绮看着,听着他说的话,只有沉默。
他肩宽腰细,锁骨明显,肌肉线条非常好看,脖子上的沧海月垂在胸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果没有这些伤疤,他的身体会更完美一些。
怀绮默默叹息一声,继续给他涂药包扎。
包好了,他就顺手用他缠着细布的左手将她搂进怀中抱着。
海浪发出哗哗的声音,远处太阳将落,有海鸥鸣叫着穿过夕阳。
怀绮靠在他怀里,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幸福,忍不住唇角上扬。
但昱霄却很平静,手轻轻抚摸她耳旁的发。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大自然的声音。
还有……
混合在一起的心跳声。
海风吹过,海面倒映着霞光,像碎金一般。怀绮蓦地听到他开口:
“我们也算一起看过海了。”
他望着远方,声音缓慢而轻柔,更像是自言自语的感叹,怀绮的心更加柔软,轻声道:“是呢。”
日落,海。
一切美好尽收眼底。
昱霄默了默,垂眸看她,“这次我没能杀了他,若有下次,必定取他性命。”
怀绮有些担忧,抬起头,道:“那他要是又复活了呢?”
昱霄弯起眼睛,对她笑了一下,“无妨,他复活一次,我就杀一次。”
怀绮知道这或许很难,很危险,但她还是信任昱霄,并且愿意做他坚实的后盾。
她也笑了,“嗯。”
沙滩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互相依偎着,好像已经到了地老天荒。
他们在雨林又待了几日,寻找碎片线索,期间翩落也带人找了过来,和他们分头行动。
那日昱霄从蛟龙窟离开后,她也很快逃了出来,因为她身上没有携带洞中之物,巨蟒不攻击她,她也就轻而易举地逃离了。
前几日他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发现,后几日昱霄在雨林北部发现一片湖,湖水很清澈,可以直接饮用。
一开始他和怀绮黑鹏来此确实也只是为了饮水,但很快昱霄就发现了端倪。
照理像这种湖都很浅,能一眼望到底,即使比较深的,因为湖水清澈,也能望到底,故而有一个词语叫清澈见底,但这片湖却始终望不到。昱霄多次将石头投入湖中,也看不到石块沉底,或是发出碰撞的声音。
石块会不断下沉,不断下沉,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昱霄怀疑这个湖有问题,但是因为水性不好,不敢贸然潜下去,只在心里做了个标记,继续寻找其他线索,但未有任何发现。
翩落那边也是一样。
几日过去,双方都未找到更多线索,更加证明问题或许就出在那个湖上。
这日午后,昱霄又来到这个湖边,觉得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他召出血月之刃,击出一个火团。
火团冲进湖中,在湖里爆炸,湖水喷涌而出,如瓢泼大雨,溅落周遭一片。
昱霄飞起躲开,因为湖水溅了上来,湖面下降了些许。
他双眸微眯,悬飞在半空,继续击出火团。
既然没法潜下去,那就只好牺牲整片湖了。
湖水接连不断地喷出,湖边一圈泥土都被水渗透,变得泥泞湿软,范围足有数尺宽。湖面也降了几尺,但依然望不到底。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时间把它耗干。
哪怕是万丈深渊,也总得有个头吧。这湖还能是无底湖呢?
就算真的无底,湖中到底有什么,也要有个结果。
当他准备再次击出火团时,一道银光从天而降,昱霄动作顿住,看见斗蔻落在湖边。
他一落脚就陷了进去,惊呼:“这怎么都是泥啊!”
昱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了他片刻,暂时收了血月之刃,落在外围湖水没溅到的地方。
斗蔻瞬移到他旁边,已是一脚的泥,他向昱霄打招呼,“怀绮给你说过了吧,我会来人界找你。”
昱霄:“长话短说。”
斗蔻笑笑,便开门见山,“她应该告诉你我的目的了,你怎么想?”
昱霄:“什么目的,登上帝位?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斗蔻有些语塞,“之前?……之前和现在情况不是不一样吗……”他明显心虚了。
此前昱霄在仙界待的那段时间,斗蔻就找过他,谈过合作的事情,但当时斗蔻提的条件是,帝位归昱霄,兵权归他。
昱霄:“反悔也没你这么反的。”
斗蔻汗颜,“反正你已经有冥界了,仙界你也瞧不上不是?”
昱霄目光锐利,“我瞧不瞧得上不是你谈判的筹码。”
斗蔻的脸绷起来,“昱霄,你别忘了当时是谁破除冰华阵,助你从冰牢逃出来的。”
昱霄笑了,这个笑显得十分不屑,“正是因为我没忘,我们才能聊到现在。”他看着斗蔻,语气很淡,却带来无形的压力,“你方才也说了,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之前的我元灵未觉醒,也没有法力,孤身一人在仙界,备受针对,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没有你,照样能推翻仙界。而你没有我们,可是什么都办不成。”
昱霄停了一停,下一句话斗蔻听得十分清晰:“这不是合作,是你在求我办事。”
斗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确实有私心,大概是从他意识到只有靠自己步步为营才能在仙界保全性命的那一刻起就有了。
他千年来受到的压迫和屈辱,让他越来越想反抗,就像一个无限长度的弹簧,被压得越紧,弹出时的力量就越大。
昱霄是烁曦的儿子,帝位本就是他的,一开始斗蔻考虑到这一点,也劝自己见好就收,拿个兵权安度晚年便好。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条件越来越无法满足他,只有当仙帝,走到权力的最顶端,他才甘心。
他也知道他现在筹码不足,无法和昱霄以平等的姿态去谈判。并且昱霄不是一个惦念旧情的人,说之前帮过他没有用,只有拿出实打实的好处他才会考虑。
片刻斗蔻道:“这样吧,我手头上有些关于此忆的消息,我全都告诉你,你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条件,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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