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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重伤托书


岑蒋一直在忙,忙什么谢婉不得而知,这两天都在院子里待着,百无聊赖,败春寒还在,院子里的花骨朵憋着开不出来。

        是夜,谢婉熄了灯后,岑蒋又来敲门,说是有些急事出去一趟,叫谢婉有事就去叫院前的东家,自己不要到处跑。

        谢婉答应了,谁知刚睡下就又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岑蒋,她只好一边应着,一边披上衣服去开门。

        “来了来了,哥。”她没燃灯,只摸索着把门打开。

        门一开外面的人便扑倒过来,谢婉反应过来让的快,那人竟直直的倒向地面,手中的剑落到地上,发出“锃”的一声巨响,谢婉看这身量,明显不是岑蒋!

        她迟疑着去扶起那人,蹲下身子,一股闷腥的血气,一下子涌进鼻腔里面,谢婉下意识偏头,手上就摸到那人身上粘黏湿润的东西。

        是血!

        谢婉扶不起他,只好又去点了一根蜡烛,拿到那人面前,他一身的血,因为穿的黑色短打,被血浸湿的地方颜色要比黑色更深一些,谢婉不敢碰他,捏着烛台问:“你是姜睿?”

        “你……”

        “是……我。”他气息羸弱,面色惨白,发冠凌乱,说一个字要喘一大口气,说完又将头垂下去。

        “你,你怎么了,流了好多血,你被人追杀吗?,我该怎么救你啊?”纵使谢婉从小野着长大,可也从没见过一个人流了这么多的血。

        “两处伤……腹部,背上……呃……找些止血药创药和绷带……”

        “岑婉,你,过…来。”忽的他又喘着气说了话,此时已全然没了前两日的狂妄。

        谢婉依着他,坐到他身边,姜睿从怀中摸索出一条叠好的白布,上面写着字,红色的,是封血书。

        “明日……明日请你到后市法场,将此物,呈给江东府尹,张子枫老前辈,告诉他,……咳……告诉他,劫粮案西沙十二堂众弟子冤屈!”说着将白布塞到她手上。

        “这……”谢婉不肯接,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一听就是违律杀头的事。

        “算是姜睿求你!岑姑娘,我知道你人美心善,就帮帮我,……我,拼了命的救人,如今将死,师兄弟们含冤被抓,我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绝不能死,他们也一个都不能死!”他伸手抓着她衣襟,全身开始发抖,完全没了两日前的神气。

        “闹法场可是死罪。”谢婉抽回自己衣襟,“你让我去给你们什么门派的人喊冤,不过是多死我一个罢了。”

        姜睿握着白布血书的手,收紧,半晌才回一个字:“好。”

        “那你在这躺着等等我,我哥那里有药,我去找。”谢婉忙着跨过他身体,走到门口回头看他。

        姜睿趴在地上,已经没有声音了,她又走回到他身边,拍拍他背:“姜睿?你是不是死了?”说着她用了些力气摇他,“……姜……”

        “……躺一会而已,没力气了……”就在谢婉以为这人死了的时候,姜睿忽的开了口,吓了谢婉一大跳。

        “死人是没有呼吸脉搏的,你看看我有没有。”他倒是还自在的教她辨别死人跟活人。

        “……”谁不知道啊。

        “我去找药,等我啊。”谢婉这才跑去对面的屋子里。

        姜睿几乎快失去意识了,这才稍微感觉到有人在背上,动自己的衣服,他使劲反手一抓:“做什么!”

        谢婉没想到这个受重伤的人还有这么大力气,手腕被捏的生疼,她扣着他手指,想挣开:“姜睿!放开,我这是在救你啊!”说着还把药瓶子晃到他眼前。

        姜睿力气忽的松了,整个人抖起来,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就像条被扔进冻湖里的老狗,又沉睡下去,期间还梦魇住喃喃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谢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上了药,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动血便从开裂的刀口洇出,怕他是活不过今晚的,四处找了没找到绷带,只好用剪子把他内里衣服剪成条,又把襦裙的裙摆剪了,给他周身缠上,然后累的靠在门边呼气。

        看他发抖,以为他冷的,又折腾着把他往床上搬,刚包扎好的伤口立刻渗出鲜血,姜睿睡着表情也是狰狞的,谢婉只好作罢,将被子抱过来,给他盖在身上,坐在门边守着他。

        出于对一个受重伤之人的怜悯,谢婉给他上药包扎,给他盖自己的被子,虽然搬不动他,让他睡在地上,但是谢婉还是十分有成就感的。

        期间姜睿喊着水,要水喝,谢婉还想特意去烧一壶热水,只不过不会用那种火炉子,就将就着哥哥房里的冷掉的茶水,掰着他下巴喂给他喝。

        姜睿应该比谢婉大一两岁,看着身量比岑蒋矮一些,此时闭着眼皱着眉,眉目间全无了白日的杀伐决断。

        天快亮了,岑蒋一众人还没回来,谢婉支着下巴打瞌睡,时不时还去探探姜睿的鼻息。

        岑蒋的药很好,姜睿没有死,也没有因为伤口发热,就静静地趴在地上,只是呼吸十分微弱。

        姜睿混沌着睡了一会,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他睁开眼睛,见到门边谢婉熟睡着,借着微弱的烛火,见到她脚边上落着一块玉珏,他费力支起身子,伸手将那玉捡了过来,是块粉红的美玉,看样子是玉环断裂后磨成这个形状的,想必是爱不释手,这蠢姑娘才会把个宝贝整天揣在身上。

        后来姜睿时常看着这玉珏出神,它和谢婉是有几分相似,思来想去得出结论,大概两者都是玲珑剔透的美物。

        姜睿不动声色合眼眯了一会,心中全是对明日法场行刑的盘算,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此时坐着也能睡着的谢婉醒了起身收拾一下,出门了,她是去城门口叫城边上的那个有名的赤脚大夫。

        等谢婉带着赤脚大夫回到客栈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些血迹,和姜睿被她剪坏的衣服。

        大夫纳闷,说这个小姑娘实在是逗弄人玩,谁知谢婉出手大方,大夫也不好说什么,识趣的走了。

        谢婉没好气的把屋子收拾整洁,将那些带血的衣物扔出去,暗自骂那姜睿,看着就像是活不了了一样,谁知他还能一声不吭的爬起来跑了。

        坐到床上才见到一张信笺,上面简单的几个字:玉在我处,午时刑场见。最后署名姜睿。

        谢婉一把抓起那纸,纸下放了那副血书,谢婉心跳的急快,又连忙在身上摸找那块玉,浑身找遍,又在院子里找后不见,只能坐在椅子上道:完了。

        既然他提说了玉,那玉必定是被他拿走了,“小人!”谢婉气的捶桌子,救了那人,反倒被他偷了东西。

        昨夜谢婉拒绝了姜睿的请求,他一定心存怨恨,他此举定是在报复自己,不能去,去了肯定因此获罪,牵连多人,可是不去,那玉上就刻了薛字,要是姜睿用这玉将薛玟等人牵扯进劫粮案,那么可能死的就不是那几个江湖亡命之徒了,现在除了岑蒋,没人知道谢婉姓谢,谢婉如果以岑婉的身份去,势必又会连累岑蒋,实在去不去都遭啊!

        该不该跟岑蒋说呢?岑蒋对此事是什么看法呢?岑蒋说来江东办事,是不是就为了西沙派今日行刑这件事呢?

        谢婉思来想去,在房中踱步,心中暗暗有些想法但还是乱的一团糟,此时竟然想着从前谢衍和薛玟教她识人心断事势周运时,自己从不认真听,现在用的上了却一知半解,想来就后悔不已。

        岑蒋带着人回来时天已经亮了一会了,谢婉在院子中坐着,见到岑蒋时他手上拿着一把长剑,面色苍白肃然不似平日温和,平常爱穿的白衣也换成了一身黑色短打。

        岑蒋没想到谢婉这么早就在院子里坐着,也愣了一下,随即将剑递给跟在他身后的胡子得勒,一边向谢婉走过去,一边脱了这黑色的装束。

        谢婉蹙着眉,见到岑蒋等十多人,眉头也没有展开。

        岑蒋黑衣脱下后漏出的中衣已经是血迹斑斑,谢婉见到连忙站了起来:“哥哥?”她脚步乱的,走到他身边去:“你怎么了,受伤了?”

        岑蒋稳住她,神色疲惫不堪,血丝布满眼白,宽慰她说:“慢着点,哥哥没事,哥哥没受伤,是别人的血。”

        “你们……昨晚做什么去了?”谢婉担忧着问他。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对你说,小婉。”岑蒋让她坐好,将黑衣放在石桌上,似乎有些焦急。

        “后市法场今天要行刑,处决的是劫官粮的人,昨日我得到消息有人要确保知道案情的人全死,去地牢杀了那十多个人灭口,所以暗中潜入牢中保护他们。”

        “那人救下了吗,苏照呢?”谢婉避重就轻,问了个这个问题。

        “苏照没事,派来的人虽有准备,但我们人多全部打退了,不过哥哥也中了计,只怕打草惊蛇,幕后的人已经知道我们白鹤也参合在其中了。”岑蒋面上不带表情,语气也平静的很,就像是织了一张大网,已经布好了陷阱等着该跳的人跳进去。

        谢婉当然是看的云里雾里,犹豫着说:“哥哥,我这里有个东西,你看。”说着将那份血书拿了出来,内容谢婉看过了,大意是朝廷有人指使江湖中人劫官粮,将贪污的粮田差的嫁祸给西沙派,那十多个人的家属血书一封托付给西沙左护法姜睿,要他陈情江东府。

        岑蒋微微惊讶,接过血书看了,问她:“昨夜姜睿找过你?”说着看到她裙摆上的血迹,连忙抓住她手:“他对你做了什么?你……”

        “没有没有,哥哥,他受伤了,浑身是血,我救了他,他把血书……给,给了我让我帮他去喊冤。”

        “是了,昨晚劫粮案被抓的人告诉我,他们的亲人怕是有危险,姜睿身为西沙派的护法定是要去解救那些手无寸铁的人的,”岑蒋点点头,“他……没有事?”

        “我还说天亮了就去请大夫的,谁知他自己跑了,亏我还担心的一晚上没睡。”谢婉避轻就重的没提玉珏的事。

        岑蒋没答话心中盘算着什么。

        “小婉,”他摸摸她脑袋,“是我不好……明知道姜睿这人十分危险,昨夜竟疏忽了,一定吓着你了?”

        谢婉摇头:“哥哥,有冤情,你会为他们申冤吗?”

        没想到谢婉竟然有这想法,岑蒋眉头一动,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会找人呈上血书的,你就在这里好好待一日,明日我就带你去东湖,好吗?”

        姜睿昨夜身受重伤,他武功不弱,然而却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命到这里,想必他面对的敌人凶残无比使足了劲的要杀人灭口,想到这里她发了一个寒颤。

        见她不答,岑蒋以为她还在为自己骗她的事生气,又哄她:“小婉,莫要生哥哥的气,哥哥以后不会再让你身涉险境了,你说想要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要杀人灭口的已经确定是朝中之人,也就说异动起来的人在暗处,那么监刑谢衍和京镇司使薛玟两人夹在江湖与朝中就是在明处,谢婉思索着不能将那玉变成日后他们的破绽!

        “哥哥,”她开口了,“哥哥今日行刑,我想去看。”

        “这怎么行……为什么想去看行刑,砍头那不是你个姑娘家爱看的。”岑蒋没来由的说话提了声量,他可不能让自己这宝贝妹妹见那血腥场面。

        谢婉想到那块玉:“你刚说的什么都答应我的,”她抓着他衣袖,“哥哥我只是去看看场面,行刑之前我就走嘛。”

        岑蒋无奈的答应她:“待会吃过早饭我就带你去看看,血书我就拿给他们去处理了,好吗?”

        谢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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