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校广播正在放橘子海的《夏日漱石》，教室里白炽灯亮着，细听还可以听见空调外机工作的闷声。
里面只坐着尤麦。
她似乎听入迷了，撑着头，眼睛看向窗外，露出白皙的脖颈。窗外夕阳醉了天空，屋内电风扇呼呼吹着，卷起她桌面上的书页，一支笔卡在书页间。
冷烬坐下。
极淡的烟草味飘进尤麦鼻腔里。
混着别的味道，很好闻。
但没有意想中的檀香味。
尤麦看向冷烬，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原来的方向。
广播切了首歌，尤麦忍不住哼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
冷烬一直坐在旁边，手臂曲着，头靠在上面，手指搭在后颈，慵懒地趴在桌子上，眼睛闭着。
他应该没听到吧。尤麦腹诽了一句。
凌川几乎是冲进来，看到冷烬趴着立刻放轻了脚步。先是抬了抬下巴和尤麦打了个招呼，然后小声和冷烬说话，“烬哥，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面包。”
他稍微动了动，闷声回答：“不饿，自己吃。”
班上陆陆续续来人。唐秋也回到班级坐下，见尤麦还坐在位置上，她看了眼腕表，有些疑惑地问：“这个点了，还不走？”
尤麦抬头看了眼挂钟，拿过水杯。“走了。”
高三晚修结束是十点，离晚修结束还有十分钟，教室里开始躁动起来，组长开始收作业，然后堆放在书柜上，第二天再由科代表抱到办公室。
凌川起身去书柜拿了本教材，回来时看了眼冷烬旁边的座位，有些好奇地问唐秋：“尤麦一晚修没回来？”
“她是校合唱的，十一月有比赛，一周两排，这个点估计还在大合唱室里加练呢。”
“看不出来她还会唱歌。”凌川嘀咕着。
今天这一天下来，尤麦几乎没说过话。人也冷冰冰的，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偶尔才能看见她勾勾嘴角。
冷烬突然想起她傍晚哼唱而起的声音。
可能是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原因，她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但是很好听。
土包子还会唱歌。
“你还别说，她原本加了合唱团，后来嫌排练占时间就退了。再后来遇到比赛，高一高二没练过，学校勉强允许高三参加，她又被拉回去充数了。”
“老工具人了。”唐秋边收拾书包边吐槽。“最搞笑的是负责合唱的老师都不看好这支队伍，排练时间太短了，大家磨合的都不够，但是每场比赛都晋级。每次芬姐听到她要出去比赛的消息都跟她说‘我相信这是最后一次了啊’。”她模仿着刘芬说话的样子，有点夸张。
凌川笑了一声，“唱的什么歌？流行歌吗？”
“原创歌吧，不太清楚。具体什么类型的歌你得问她。”
“她唱歌好听吗？”凌川又问。
唐秋顿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她几乎不在别人面前唱歌的，我也就听过她哼唱过几次。”
恰好铃声响起，唐秋一刻也不想多待，提着书包起身，“走了，明天见。”
凌川跟她道了声再见。
“烬哥，我妈叫我早点回去，说是有事。我得先撤了，有事打电话。”
冷烬温吞从课桌上抬起头，幅度极小地颔了下首，然后又趴了下去，几乎一整个晚修都是这样。
他故意晚了出校门。但还是低估了家长接孩子的热情。校门口车水马龙，堵的死死的。加上周围是居民小区，打车不方便，要穿过一个老小区才好打车。
冷烬想了想，脚尖指向另一个方向，朝幽暗的老小区内走去。
尤麦在合唱的三个多小时很难熬。
人困得不行，嗓子难受到冒烟。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有人围着她问冷烬的事。
她讨厌打理复杂的人际交往，平时无论是在合唱还是其他地方都不喜欢交际，独来独往是她身上最常见的标签。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四年前之后一切都变了。
尤麦很想爆粗口，她不是什么文雅人，骂起来会很难听。但她忍住了，并且耐着性子一遍遍解释自己和他没怎么说过话，对他的情况一概不知。
结束后已经分针已经转到了三个字了。
尤麦回班简单收拾一下，背着书包就往外走。
校门口围满了家长。其他两个年级九点放学，十点之后高三大部分学生还没出校门，家长中大部分都是接高三学生的。
尤麦的肩瘫了一下，手抄进兜里，冷漠地朝家的方向走。
老小区昏暗的巷子里燃起一丝火光，随后熄灭，只留下黑暗中若有若无的猩红。
冷烬吸了一口，面颊微微凹陷，然后吐出一口烟圈，空中很快便弥漫着薄雾。
“哟，什么牌子的？给我来一支呗。”
冷烬眯着眼看去，巷子的分叉口站着个人。是张扬，身上没穿着校服，一件白t恤，上面乱七八糟的涂鸦挺多。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张扬在附中门口蹲了他很久，跟着他进的老小区。“等你几小时了，不过来叙叙旧？”他一手抄在裤兜，戏谑道。
冷烬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懒得搭理这些杂碎，抬脚想继续走。面前出现的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不止如此，四周都站了人，对方都是张扬的人。
包围圈逐渐缩小，冷烬也走进了巷子里。
头顶昏暗的路灯时暗时亮，冷烬被围得快要靠在墙上，张扬看不清他的表情。对方吸完最后一口，将烟蒂往张扬身上一吐。
“□□妈！”张扬揪着冷烬的领子，将他死死撞在墙上。冷烬没有防备，脊背碰撞墙壁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路过巷子口的尤麦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脚步一顿，随后站在原地，掏出了兜里的镜子，照了一下。
果然咬出血了。
她收起镜子，继续吃手里的火腿肠。眼神瞟向巷子里，冷烬方方面面都很出众。
不似十七八岁的少年的阳光纯粹，带着股桀骜和不羁。
她跟白天一样，对上了冷烬的目光。
说不出的感觉。
镜框下的那双瞳孔偏浅的眸子有些波动。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他妈滚！”张扬阴冷地吼道。“你想被拉过来一起挨打还是想被压在身下操？”
尤麦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继续走。
“我倒是看看，今天谁能救……”
张扬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受到冷烬狠狠一拳。
对方将肩上空空的书包往地上一丢，“要打就打，屁话真多。”
张扬本来还有些忌惮冷烬，毕竟他打架是真的狠。高二那年从外地转来就冒出来的刺头，现在身上的刺越发扎人。
平时被冷烬处处压着，现在他离开一中，好不容易轮到张扬威风一下现在又被他压了下去。旁边还有兄弟看着，张扬面子上过不去，脑子一热，率先跟冷烬动手，一群人也冲了上来。
冷烬打红了眼，按着地上的人狠狠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身下的人脸上立马浮现痛苦的表情。他站起身来，朝着面前抓着他的人就是一脚。有人往他肚子来了一拳，他闷哼一声，狠狠打了回去。
张扬最喜欢玩阴招，趁冷烬没有防备的时候朝他背后踹了一脚，他这一脚踹的冷烬猝不及防，差点要跪下，但他只是单膝碰了碰地，左手撑着稳住了身体。正要反击，巷子口传来干净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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