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定制戒指
程烨慢慢松开对她的禁锢,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奈：“好。”
江晚转过身来垂眸盯着被打湿的地毯，他的一字回答让她不由深思，是说他们之间继续保持朋友关系好,还是认为她刚才说的话好？
她似乎越来越看不透眼前人，前一秒深情表白,下一秒又好像将隐藏的脾气爆发,言语中恨不能敲醒她,偏偏隐忍不说一句重话。
记忆中的程烨有什么便说什么,很多时候他只要决定的事基本上就不会再变。他不顾及别人的吗？其实不然，曾经他们在一起时，程烨对她是很好的，甚至好到让她改观从前对他的议论。
在一起后，他会哄她，会由着她小脾气来,却不会为她考虑太多，说白了，他可以容忍你的小脾气，因为在男人看来那叫“爱的包容”,但只要发生一件超出他们可接受的事情,彼此间的感情就好像豆腐渣工程,禁不起大风浪。
分开这些年，江晚觉得自己最大的改变是心态方面,起码她不会再因为某件突发事情而六神无主，自我逃避。就像程烨说做回朋友，她也可以欣然接受。
对待过去最好的答卷,不是你问我还没放下吗？
而是我的云淡风轻和坦然接受。
江晚对程烨已经不再生气,他没有告诉她那件事,有他的理由，但她也有生气的权利，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年她孑然一身留在苏市忙事业忙生活，对过往的事情已经平淡许多。
再遇程烨，除了最初的慌乱，现在居然可以和他和平共处在同一屋檐下，她对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了吗？
或许在他从身后拥抱时，乍然间的心跳已经说明一切。
江晚喜欢程烨，一直都喜欢。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十八岁那年的心动，原来真的会延续到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测的地步。
她可以面不改色说自己不喜欢了，可以欺骗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程烨。
草稿纸上写满了他的名字，再写满一张我不喜欢你了。
暗恋最想欺骗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程烨，我曾经在商场碰见过你小姨，她和江振华一起带着他们的孩子在买玩具，你小姨是一位很温柔的女人，但她所做的事让我没法正视她，我忘不了妈妈躲在房间里看着曾经一家三口的合照，我也忘不了在我每次回家时，她总是下意识拿出三双碗筷，她会在搬重物时喊一声振华，这种不经意间的举动才最让我没法释怀。”
程烨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缓缓抬起手指腹轻柔蹭了蹭她的脸颊，软语道：“是我不好，今天吓到你了。”
或许是提及他的小姨，江晚有些抗拒他的亲昵举动，微微偏过脸，柔声道：“你可能觉得我矫情，上一辈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下一辈身上，但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家人都不祝福，那会是心里的遗憾，就算你再怎么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了，但真的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吗？”
江晚自嘲笑了笑：“我们分手那天，方韵璟看到了我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她说的话难听却有道理，抛去我喜欢你，我送你的礼物的确不值钱。”
“你的身份地位就是我们跨越不了的鸿沟，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都会在心里认为我是贪图钱财和你在一起，又有几人会认为我们是因为感情在一起？”
“你可以不去在乎这些人的眼光，是因为他们没有的你都有了，所以你有资本可以不将他们的话当回事，但我不行，因为我没有，所以我才没底气高昂着头站在你身边。”
江晚径直朝前走，把掉在地毯上的杯子捡起来，继续道：“就像大家都认为方韵璟和你才是一对，他们甚至都没去了解你们是否彼此喜欢就断定你们是最般配的，因为方韵璟和你是门当户对，足以让其他人闭嘴。”
程烨站定在原地，双手慢慢揣进裤兜里，哑声道：“那我呢？”
江晚微愣：“什么？”
他只是站在那儿，深邃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你说了那么多，你想了那么多，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吗？有想过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以你的想法来分析你所看到和听到的所有事情，所以你钻牛角尖，越来越不自信也越来越怯懦。”
明明只有三步之遥，江晚却感觉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充满复杂地看着她，耳边是他的低语缓缓溢来。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我曾经所做的那些事让你以为我对你只是一时兴趣，今天就让我为自己辩解一次。”他微弯腰，俊逸的脸离她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于我而言，你是特别的，没有人可以在我心中分量如此重，现在的我可以向你伸出手许诺保护你，你愿不愿意摒弃所有的顾虑，把你的手放在这里。”
程烨伸出右手轻轻覆在左侧心口上，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江晚看着眼前的戒指，熟悉感扑面而来：“这不是我当初……”
程烨拉过她的手，将戒指放在她掌心：“有人和我说你曾打算送的生日礼物是一枚戒指，人生难得第一次求人，求了她许久才告诉我戒指是什么样子，这款是女款，我不知道和你从前送我的是否一样，只能照着黎姿描述的样子去找人定制了。”
江晚盯着掌心的戒指，说没有触动只是自欺欺人，明明它的重量可以轻到忽略不计，放在掌心上却沉重无比，这是他的主动也是承诺。
“程烨，我……”
他及时打断她：“戒指不是为了给你压力，而是让你知道我认定的人，我愿意等。”
江晚慢慢收拢手，戒指藏在掌心硌得发疼，她强装风轻云淡道：“其实我们之前在一起时很多事我都已经忘了……”
她在尝试用无所谓的态度推开他，也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程烨垂首的瞬间薄唇略勾，丝毫没受这句话影响，抬眸，目光坚定。
“接下来的事也忘掉吧。”
“？”
江晚还没懂他话中含义，俊逸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红唇直接被人欺压而上，裹挟着程烨独属的气息在她周围萦绕。
她完全忘记了推开，呆愣在原地。
程烨浅尝即止，薄唇缓缓离开，在她怔愣的同时，指腹轻扫她的唇瓣。
“早点休息，晚安。”
话落，一个人转身潇洒离开。
江晚愣在原地目送他走到玄关，利落开门又关上。
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江晚慢半拍抚上自己的唇，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唇上温热的感觉，轻瞭眼皮，视线停留在玄关处，脑海中突然又想到他刚才离开的背影。
——“接下来的事也忘掉吧。”
江晚有些恼，他说的轻描淡写，这种事能忘掉吗？
-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几乎都没翻身，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一直到闹铃声唤醒。
今天她得回去一趟杭市，答应了要回去总不能再找借口说不回了。
江晚也不在床上磨蹭了，掀开被子去洗漱。早餐就吃了个水煮蛋喝杯牛奶搞定，随便收拾收拾背上包出了门。
电梯门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一看字迹就知道是程烨写的。
【出差几天，有事记得找我。】
苍劲有力的字体在这张爱心便利贴纸上莫名喜感。
江晚总觉得程烨这个大男人用这种便利贴违和感不要太强。
因为一早叫了车，出租车师傅已经在小区外等着了，江晚上车后两人核对了下号码，确认无误后车子缓缓驶离小区正门。
周围的建筑物从眼前飞速而过。
江晚看了会窗外，觉得眼晕，顺手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大清早就有人给她发消息了。
【程烨：便利贴看见了吗？】
江晚想起那个粉嫩嫩的便利贴忍不住调侃。
【江晚：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粉色系？】
【程烨：女孩子们不是喜欢粉色偏多吗？】
江晚看着手机屏幕上“们”字，玩心大起。
【江晚：女孩子们？看来程总很懂女孩子们。】
程烨坐在车后座，看着刚刚发来的消息，头皮发麻，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了好几次，删除又输入，循环往复几次后，岔开话题。
【程烨：不许叫我程总。】
江晚盯着这句话无声笑了。
【江晚：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程烨身体绷直，眼神轻瞥，看到小海，随口问了句：“小海，有女朋友吗？”
小海握着方向盘点点头：“有啊！”
“那你有没有说错过话，比如你在说某件事的时候没太留心造成口误，怎么解释呢？”
小海目不斜视道：“程总，你也得和我说清楚点啊，说了什么话，怎么说的，对方又是怎么回的？”
程烨看了眼手机，死要面子道：“我有个朋友，他送女朋友一件礼物是粉色的，女朋友好像不太喜欢粉色，我朋友直言说女孩子们不是都喜欢粉色吗？现在他女朋友质问他是不是很了解女人。”
小海自信回复：“这简单啊，直接一句土味情话就能解决。”
程烨不太相信反问：“都土了还管用？”
“程总，这你就不懂了吧，甜言蜜语也是分情况说的，这种时候就非常适合说，你看你朋友这种情况，现在就应该这样哄女朋友。”小海清清嗓子现场教学，“我对女生的了解还是十年前的概念，要不你跟我说说现在都喜欢什么颜色，下次我全买来送你。”
程烨将信将疑：“这能行吗？”
“放心吧，程总，这招绝对行。”
程烨犹豫了会，把小海说的话原封不动输入在对话框，确定无误后点了发送。
江晚感受到手里的震动感，点亮屏幕，果然是程烨发来的。看着上面一小段文字，她差点笑出声来，现在求生欲这么强了？
她本想回复他，想了想给白薇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大概还要多久到。
大学毕业后，江晚和母亲的关系可以说是日渐冷淡，原因自然和江振华有脱不了的关系。
本来去市政府上班，江晚就不太同意，结果明明说好的在财务部门上班又调换到秘书部，她实在不懂母亲为什么已经离婚了还要和前夫纠缠不清？甚至她有一天去市政府接白薇下班，看到程烨的小姨挽着江振华的胳膊从她母亲身前走过，她居然还能无动于衷留在那里上班。
她是真的不懂白薇在做什么，苏市也好，杭市也罢，哪里不能工作为什么偏偏要去市政府？
“咱到了！”司机回头喊了一声。
江晚回神：“好，多少钱？”
下了车，江晚看着周围熟悉的街景，竟有两年多未曾回来过。
她这次回来没带多少换洗衣物，打算住两天就回苏市，如果白薇没什么事的话，她当晚回去也不是没可能。
途经李阿姨家的小超市，已经拆迁规划成整齐一致的门面房。也不知道李阿姨家的小超市还在不在开了。
江晚边想着边走进小区，迎面刚好和李阿姨还有郑勇打个照面。
他们也很意外在这里碰见她。
毕竟有长辈在，江晚主动打了声招呼：“李阿姨。”
李萍热情迎了过来，拉着江晚的手仔细打量她：“哎呀！是晚晚啊！有些年没见了，还是那么好看！”
“李阿姨是去街上吗？”
“是嘞，这不是我家阿勇的女朋友来了，得好好招待人家。”
江晚下意识瞥了眼郑勇，很快目光收回：“挺好的。”
“小姑娘长得好看，又有礼貌，我们家阿勇别提多喜欢了……”
郑勇微微皱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妈，不是急着去买菜吗？”
李萍瞬间醒悟过来：“对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晚晚你晚上要不来我家吃！”
江晚礼貌笑笑：“不了，谢谢李阿姨。”
郑勇又催促了两声，李萍这才悻悻前去买菜，徒留他们两人站在原地沉默许久。
江晚和郑勇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略略点头准备离开。
郑勇叫住了她：“这两年也没见你回来过，在苏市还好吗？”
“工作比较忙，还好。”
“你和那个人……还在一起吗？”
江晚秀眉微蹙：“这是我的事。”
郑勇低头不语，半晌幽幽道：“以前的事，对不起。”
虽说是迟来的道歉，于江晚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她轻轻摇头：“李阿姨应该在等你。”
话落，转身离开。
郑勇抬眼望着前方纤瘦的身影，自言道：“你瘦了。”
话音刚落，肩膀传来些许的重量，一位笑靥如花的女生伸手搭在郑勇的肩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在瞧什么呢？”
郑勇一贯的冷脸出现一丝慌乱：“没什么，你怎么来这么早？”
女生佯装生气捶了下他的胸口：“还说呢，给你发信息来接我，也没见你回复，跟丢了魂似的站在这里！”
郑勇匆忙拿出手机，果然上面有好几条消息，歉疚道：“抱歉，我没注意。”
女生撅起嘴像是真生气了：“你总是这样，每天都是我在主动发信息，也没见你主动找过我。”
郑勇摸了摸鼻子，难得软语：“我真不是故意的。”
女生跺了跺脚，朝街市去。
郑勇一见她真生气了，赶紧追了上去。
-
江晚拎着包站在二楼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响门。
很快，门锁传来声响，露出白薇那张笑脸。
“晚晚！”
江晚淡淡笑道：“是在忙中饭了吗？闻到饭菜香了。”
白薇接过她手上的包，脸上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是啊，妈妈今天特意给你烧了爱吃的，全都是你爱吃的。”
江晚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温声说：“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差不多就行了。”
“没事，几样菜快得很。”
江晚把随身包放进卧室，到洗手间洗了个手，慢吞吞走到厨房，看着正在择菜的母亲，忍了一路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妈，你之前不是说工作挺忙的吗？怎么突然就休息了？”
白薇择菜的手微顿，笑着解释：“这不是工作到现在都没时间休息过，妈想和你说说话。”
江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虽然白薇神色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这孩子，咱们娘俩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吃个饭，你倒好想东想西。”
江晚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早上江晚随便应付了一下，中午吃了不少，加之好久没吃过家里做的菜了，江晚没忍住吃了两碗饭，肚子都撑圆了，瘫坐在餐椅上半天不想动。
白薇收拾着碗筷，眼底是对女儿的宠溺。
“一会儿陪我出去一趟，正好消消食。”
“啊？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动了。”
“你吃那么多，还是出去活动活动，再说了，晚上妈妈也给你做了你爱吃的。”
江晚要不是惦记晚上好吃的，她是真的一步都不想走了，只想窝在家里沙发上看着电视等待它自行消化。
白薇把碗筷洗干净后，脱下围裙，朝江晚喊了一声：“走吧。”
江晚慢吞吞起身，揉着肚子跟在白薇身后，穿上鞋，俩人一起离开。
出了小区门，江晚忍不住询问：“妈，咱们去哪？”
白薇声音平淡道：“教堂。”
江晚明显一愣：“去教堂做什么？”停顿几秒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信奉基-督教了？”
白薇没说话，只默默朝教堂的方向走。
江晚这下更觉得奇怪，又不好再问什么，跟在白薇身后直到在一栋庄严肃穆的教堂前停下。
今天是礼拜日，教堂的大门敞开欢迎每一位前来的人，不论你是否是基-督徒都可以进入这个圣洁的殿堂向上帝诉说你无法和旁人言说的话语。
此时下午两点开始的牧师传达福音还未开始，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几人都在低头闭目祷告，虔诚又认真。
江晚正准备说话，瞥见白薇低头和旁人无异正在闭目祷告中，她无聊地四处看，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二楼的楼梯消失。
江晚本想和白薇说自己出去一下，见她认真的样子，没作声朝楼梯口走去。
教堂有三层，江晚她们所在的是第一层，轻手轻脚去往二楼，她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站在正中央的位置阅读圣-经。
江晚有些不太确信，轻声唤了名字：“阮愉？”
那人缓缓抬起头，见到江晚的瞬间很明显也愣了一下，倏而扬起笑脸：“好久不见。”
江晚看着她，忆起当年文琦的事。
警察局很快将文琦坠楼案件查清。当时，姚斌主动联系阮愉去天台见面，文琦知道后很快也去了天台，她要去问个清楚，将三人之间的关系做个了结。
据姚斌交代，文琦对阮愉进行了言语上的辱骂，阮愉一开始也没说什么，后来两人动起手来，姚斌为了阻止两人越闹越凶，也怕招来校领导，便上前去阻止她们，扭打间，文琦因为姚斌的大力推搡，失足坠楼，造成惨案的发生。
阮愉因为不是直接责任人，家里花钱将她保释了出来，而姚斌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处三年，复华直接开除其学籍。
再见阮愉，江晚心里五味杂陈，文琦原来已经离世这么久了，久到她从前想起就痛心的人，如今却平淡了许多。
江晚没有回应阮愉的招呼，直奔主题：“文琦弟弟的学费听说有个人一直在资助，应该是你吧？”
阮愉合上圣-经，轻轻点头：“是我。”
“阿姨既然不知道你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就一直保守这个秘密。”江晚并不打算和她多纠缠，说完这话，转身要离开。
“江晚！”阮愉深吸一口气，“这句对不起我在几年前就应该说了。”
江晚没转身，稍稍侧脸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声道歉更适合在文琦的墓碑前。”
阮愉轻轻摇头：“文琦的那句道歉我每年都会在她墓碑前说，这声道歉是对你说。”
江晚疑惑转身：“什么？”
“我很抱歉之前对你还有程烨造成的困扰。”
她说的很诚恳，诚恳到江晚以为她特意等在这里对她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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