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3 铸剑师
……
上将军岩烈、中护军隗干、郡尉奚伯良赶回碎寒宫是午时四刻,正好遇到王后秦惜雅,随后三人一块找寻碎寒王,不久就在荷鸢塘附近遇到完好无损,一袭玄袍健影的碎寒王大步踱来。
旁边马缨花树上小鸟叽叽喳喳讨厌地欢跃着,时而振落一两片花瓣。
“大王,臣妾有事找你。”
“大王,臣下有要事禀报。”
刘铭看到出去的岩烈、隗干又回来,还带着一名官员,面色疑惑且凝重,却是道:“王后先说。”
秦惜雅道:“大王为何将美人囚禁起来?”
岩烈闻此消息意外地瞠了眼。
刘铭猛地一惊:“你去过‘宗狱’?是谁告知你此事?”
秦惜雅想卫三是他的宠臣,也就直白道来:“卫三告知臣妾‘美人不见’,可能是在那儿。臣妾一时心奇,所以带他前去探看,走了一遭。”
郡尉紧紧埋着头,当作没听见。刘铭瞟了他一眼,向王后摆摆手,示意这个问题暂止於此。又看向岩烈、隗干问:“是何事让你俩千里迢迢又折返宫中?”
岩烈语不加点的将当时情况,跟刘铭详细绸绎了一遍,以及郡尉奚伯良也站出作证。
一旁秦惜雅由此得知关於紫虚背后高人的动静,默默专注起来。
而三人的话,碎寒王完全相信,恼怒了一阵平静下来:“丢失虎符跟集结令可是死罪,但看在此事情有可原的份上,这阵子过后,你俩自行来领罚,郡尉无关。”
奚伯良赶忙谢道:“郡尉奚伯良谢大王不罪。”
岩烈跟隗干也拜道:“臣谢大王宽恕。”
退下了郡尉,刘铭招岩烈到跟前,二人喁喁私语,又一阵后,刘铭才放声说话:“若孤王猜的不错,那人下一目的便是传国宝玺,而若他又没来,那孤王便知兵符、集结令具体落在谁的手中了。
至於新的兵符,看来,需要好好设计。”
战虎符是最高级别的特定符节,在集结令的配合下,可以无地区性选择调动兵将,原本最多可调兵二十万,但因有集结令要求,则数目按令来增加。其次是调兵十万的星虎符、调兵一万的天虎符、调兵万以下的地虎符。而战虎符以下都属於地区性符节。但不论是哪种符节,皆要考虑到上面的错金铭文乃采用小篆,使用的特殊材料合金时间,有着深含寓义的细微纹路构造设计,每一步的十分不易,其工艺过程不亚於铸造一把精致的宝剑。
刘铭继续道:“关於新虎符的事,待孤王决定好铭文,再来晓谕你。既是你丢失,那么此事便交由你来监督。”
原本此事是交由右丞相管荣或戏曲都尉卫三负责。
岩烈无情无采,恭谨揖道:“臣领命。”
话语落回到左旁隗干身边,向他示了个眼色,对於出兵之事有转机大王有新的命令。隗干动了动眉回应。
刘铭此时看向秦惜雅道:“惜雅说去宗狱是卫三提醒?那他人现下何处?”
秦惜雅懵懂道:“臣妾没有带他一道出来,或许他尚在原地,或许已离去。”
刘铭指了指她,无奈道:“惜雅,你不是不知,宗狱乃关押宫中重犯之禁籞。”
秦惜雅轻描淡写又讽刺地道:“臣妾想,他俩皆是大王身边的人,而且里面又无其他,就任他俩聚一块谈聊阵子了。”
“还谈。已经谈出大事了。”转而道:“岩烈赶快去将卫三带出来。”
岩烈二话不说动身闪逝,一阵来去之后,带来的消息却是,两人消失无踪。
这是否说明对方拥有打开辟谷境灵能以上结界的能力?可观他实力和自己明显不分伯仲,何况他若自己能够打开,之前就不会表现出为难焦灼的模样。
碎寒王心中越想越杂,疑忌着光靠卫三的异能,应该敌不过辟谷境灵能,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是两人合作共同开启了什么,导致术法灵能的平衡被打乱,所以才打开玄壶匙的结界。
事已至此,在岩烈心里也觉得,遗憾已毫无用处,他淡然道:“看来在这近两个月时间,他耗费了不少心思恢复修为,甚至还得到提升。因为当初他就是灵祈境后期的修者而已。”
一旁的隗干以为听见了不得的事情,小心翼翼捂住了耳朵。
“他恢复了修为?”
秦惜雅心中忐忑,并非因自己与他结成姐弟而忧患,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惴惴的做着相同性质的梦,她也怀疑可能是有大事要发生,可就是一直抓不着这不安之影。尤其是她的梦一向都是很灵的呀。
现在她似乎终於意识到这不安之影的溯发之地,可自己应该从何着手,才能够扭转这梦局?还是顺从大王的计划就能够泰然无事?她最担心的是,在大王一切行动之后,那种性质的梦还是不能更改一帘,譬如那梦中,身体无由少了半边怎也找不回,或皮肤密密麻麻千疮百孔,抑或是她看着当朝所有人都没了面孔等诸如惊怖战栗之梦。
刘铭却是对自己的绝学功法有非一般的信心,从容道:“只要有孤王在一天,他就不可能翻了天去。”
岩烈、秦王后皆不知碎寒王凭什么如此信誓笃定。从他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一介武夫而已。只是有一点不明,他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据说这几十年来,王后都不了解他背后具体的身世来历。
岩烈思忖,碎寒王的信心可能来自於,他可以对周列小国一呼百应,而周国无敢违拗,以及各国修者会任他差遣的缘故吧?如此分析,的确他是有倨傲的资本,加上还有自己这辟谷境修者,为他身先一统。碎寒国如此强大,气数正值鼎盛之期,所以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君主受到威胁?
“今晚,就在今晚,孤王要看到对面的星……彻底熄灭。”
……
夜幕着地,月黑风高,深林里沙沙狂作,壁面参差不齐的巨槐洞内,敞地左侧小洞中,三人正闲谈。
“真没想到锦棠这几日提起的铸剑师是你。”
卢临身着缕金交领大玄袍,头上简单用金织发带绑束着高耸髻海,髻海金带瀑背。脚上也由原来的女流圆头粉色丝履,换上了尊贵的男性大头黑舄,昼时灰头土脸的面貌焕然一新,奕奕入鬓的雀眉,迷濛犀利的瑞凤眼,又呈现出他器宇轩昂的龙虎精神。
在他国异乡,见到曾经为自己断诊过剑势的人,卢临默然感怀一笑。
同样身为紫虚国的人铸剑师「剑威名」,在听到紫虚易主之后却又见到被易主的本人,啊……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奇妙,剑威名抱拳感慨道:“在下也没想到,还有幸,能再为紫虚君主诊断名剑,在下之前所开天价愿分文不取。”
六九一生,年势高迈的他,看起来不显老,鼻下根毛不生,黄铜皮肤,象眼罗汉眉,浑身筋肉盘虬,体骼雄健异常,完全是一副年载三四十大汉的模样。
剑威名一生,不说高古,却实在简俭。头上绑着青巾,常年束着包子髻团,左膀上永远没有衣布蔽物,只戴着一道圆筒状的青色金属,他说这是他毕生想要炼成的物质,明明坚不可摧却又拥有无比的弹性,为了打造同样这样的金属,从他遇到它开始,就再没有停下过研究它的执著。他非常遗憾,为什么这样好的物质,炼造技术没有流传下来。他很害怕在自己有生之年,不能研究持续到它的再造之机。
也就在他这样坚犟的维持下,铸出一把又一把的榜上名剑,从此开启了遥不可见的漭漭铸途。他没有侠肝义胆,却拥有一双堪称夺天造化的罕世匠手。偏偏,在这般神匠手中,没有一点脾气的救济过很多连砍柴刀都买不起的平民百姓。百姓帮不了他什么忙,送给他的只有一碗好不容易挣来的野菜和蒜饭,但他送给人家的,往往都是经他精湛技艺下,一遍又一遍销毁重铸过程中诞生的削铁神刀。
所以住在他周边的平民,就连一个乞丐,都在用着一把,连精悍的军武士卒,都不一定用到过的削铁神刀。
卢临心知他的话语是认真的,因为他的事迹及他的为人,他早就派人打听得一清二楚,老早想要收纳他这样的铸匠神材,可是第一次与他提意暗示,就遭到拒绝。但这不影响彼此邂逅重逢,建立友谊的桥梁。卢临拍拍他浓厚腥气黄茧的手掌,语重心长道:“孤是败落君主,但大概也有一丝帝王余气,孤与你的生意,大概是你后来的福气跟灵感呢。
所以谁人的财物你可想收不收,但孤与你的财物,你却一定要收下。”
俞锦棠揉了揉鼻头,忍不住掺和笑道:“我说剑威名,我开始同你傲了半天价钱你一分不少,现在倒好自个儿倒送上门来。
告诉你,你呀,是拒绝不了咱们君主的,要不然你先收下,等以后哪天想不通的时候,拿来请咱们吃酒,也是挺好。”
剑威名一介粗汉,也有自己十分讲究的男子主义,那便是“一诺千金,理成不回”。可是面对如此热忱的盛情,他想不回也不成,“那好吧。”
事实上这把剑的两样东西,在当今现世堪称无价,但他没有提起,因为自己提出来没有意义,而在如此盛情之下提出来更是一种伤情。
活这六十九岁,他拥有五十三年的铸剑经验,懂得常人不懂的剑语。
抚了抚悬浮在面前空中的剑,凭着这把剑隐隐的暗示,在五年以前他没有弄明白的两样东西,就在一年前,他兀然通过一件平凡事迹弄明白了。
卢临没有细数弥袋里的财物价值多少,从真墟拿出后,就没打肫的一把交到了他手里,这时才坦然道:“孤一直想知道,里面缺少的是哪两样东西。愿铸剑师不吝相告。”
剑威名慨叹一气,觉得他不提才好,一顿之下,只得瘏口道来:“曾经上古时有种铸术,他们的灵纹以整个剑体为容纳对象,致使外行看不出灵纹。却在铸造过程中非常细密,秩序还不能紊乱,由於力量之强大,自然而然在剑体成品之后,就会形成一种固有的空间,它即是剑魂,所以第一样东西,是能够成就它的魄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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