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庭院里悠哉散步的鸽群扑腾着飞起，发出一阵鸣音，亚摩刚从教授那里得到单独指导，百般无聊地拿到新书单在空地上走来走去，她卷起自己的衣袖，飞快地在水池边上捞一把喷水池里的水，池底的硬币扭曲着形状，水流哗啦啦地从手掌淌过，凉爽非常。
亚摩偶尔也会细细描绘组成喷水池台的复杂花纹，这里空气让她想起了缇莉娜带她去湖边的经历，又有时候会带她回到雪山小镇终年不化的雪山记忆之中，那里的松树抖落到身上的雪会更冷，更重，也更湿冷。
三三两两的同学正往外走，有人踌躇着停顿了下，走过来，亚摩认出是从来没说过话的索米，是班里一个看起来非常腼腆的姑娘，成绩总是在中等，总是和自己的朋友圈同进同出。
亚摩能理解结伴去食堂吃饭，只是同龄的菲丽儿因为厌食经常不来用餐，其他兄弟则在低年级和高年级校区，实在凑不到一块，但还要约着一起去洗手间——亚摩就束手无策，着实不能理解小两岁的女孩子的世界了。
这位索米却飞快地左右转头，直接往亚摩这边走来，她的身材娇小，看上去总像是很胆怯，一不留神就会被吓着般，她走到亚摩跟前小声地说：“亚摩，明年的实践课……要不要和我们组队？”
亚摩露出奇怪的神情，一时间拿不准这个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的用意：“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组队的人了。”
索米还想说话，亚摩看着还在等索米而站在远处的两个同学，试着问：“你想让我和巴德蒂一起加入你们组？”
索米摇摇头说：“就你——”她回头看了一眼，鼓起勇气说：“巴德蒂……不太好。”
亚摩更加奇怪了，“不太好”似乎更适合自己，她试探着说：“我以为我和她是一类人，大家都不太喜欢我们。”即使成绩慢慢上来，班级也顺利拿到了第一名的优先权，但好像亚摩的人缘并没有那么起色明显，还好成熟的教授们都对亚摩的态度颇好，这种只看成绩不看背景的教学理念在某种程度上，挽回了亚摩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我们……并没有这样，只是你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巴德蒂真的很怪……嗯，我是说，你的特立独行让人觉得挺酷，我们都知道她老是贴着你，以前她也有过要好的朋友，但是后来都绝交了，你如果愿意的话——我是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并没有讨厌你。”
亚摩在这里正是等着巴德蒂一起回去，有时候她们还会在回家前交换笔记或者讨论上课内容。这一年小组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亚摩不得不承认和巴德蒂相处下来颇为和谐，对方也没有讨人厌的举动，亚摩知道人云亦云，本来不想背后说人，但还是因为索米结结巴巴的样子怪可怜，于是简单地说：“巴德蒂其实是个好女孩，你们是不是有误会？”
“不，不是这样……”米索摆手。
索米显然不想多说，看起来她也不擅长说别人的坏话，亚摩对她的好感倍增，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此打断对话：“谢谢，你是好姑娘，我有自己的判断，如果她真的不好再说吧。”
索米哆嗦一声，用那种敬佩的眼神看了亚摩一眼，抱着书往外走，越走越快，就像要跑飞了起来，她的两个朋友忙追上去，看的亚摩莫名其妙。
亚摩摸着下巴，一只手在水里来回拨弄，巴德蒂着实是个体贴的人，从不说一些令人反感的话，也许这位同伴的人情世故到达顶点，但显然亚摩并不感到别扭，要说最奇怪的，就是巴德蒂手不离的巴掌大笔记本，随时随地记着东西，但成绩总也不靠前。
怎么巴德蒂还没过来。
“别想偷这里的钱——”有什么重重地敲在鞋上，惊得她差点掉下去。
披着斗篷的校区管理员非常不悦地看着亚摩，手里抓着扫帚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回头训斥她：“难道你想在这里扎根生长？”
亚摩面对这位管理员，站直来，不想继续惹怒这位总是无缘无故在发怒的中年危机中的男人，简短地说：“这就走。”
管理员盯着亚摩，没有被亚摩敷衍的话说服，一字一句地告诫道：“假期中的封校时间要比以往早，还有三十分钟就要上锁发动魔法阵，你得赶快走。”
亚摩嗯了一声，只等了一会儿从原路回到教室，他们的数学教授卡德曼正在锁门，显然教室里没有任何同学了，亚摩大为惊讶，连忙问：“教授，巴德蒂已经走了吗？”
“是的，”数学教授重新打开教室，示意里面的确空无一人，他看着亚摩蹲下来在椅子脚扫视，“怎么，她也许已经回家了吧。”
“我在去车站的路上一直等她。”亚摩站起来，心中已经开始隐隐觉得不妙。
数学教授知道亚摩的实践小组成员另一人正是巴德蒂，他严肃地看向钟楼，这次假期中让学生们来学校是为了提前发下新改革的书籍，加上额外指导了一下有需要的同学而延长了时间，这个时候如果巴德蒂出了点事情，数学教授必须承担责任。他果断地说：“学校的魔法阵就要启动了，没有通行证的人会被这种力量搅碎，你先回去，我来找她。”
亚摩知道这时候不可以添乱，看着数学教授跑向礼堂的方向，她则一路边走边仔细看，喊着巴德蒂的名字慢慢跑起来，几辆马车还在原地尚未出发，亚摩打开巴德蒂的那辆车子，里面空无一人，车夫坐在驾驶位上朝她脱帽行礼，说：“亚摩小姐，我们家的小姐还没出来呢。”
亚摩知道情况严重了。
入学必读校规和学生手册，巴德蒂知道留校的严重性，就算住校生也不会在封校的时候在教学区游荡，鲁斯塔有着严控管辖的魔法阵系统，每天封校后都会启动清查功能，没有通行证的人会被法阵清除。
亚摩转了一圈，整个年级的同学大多都已经散去，只剩下四辆车子，她指着另外两辆说：“这是谁的？”
车夫不明所以地回答：“同班的德拉柯和范西先生正在等哈伯特先生，那边则是隔壁班的加布列家的小姐少爷，怎么了？”
话音刚落，哈伯特远远地不知从哪里跑来，神情焦灼地追问亚摩：“巴德蒂回来了吗！？”两人对视一愣，哈伯特再看亚摩的神情，立即转身往回跑。
亚摩追上去，虽不明白哈伯特怎么和巴德蒂有有交情，却大声喊着制止他：“我已经告诉教授，我们没有通行证不可以留下——”
哈伯特停下来气喘着看她，神情失望地说：“我以为她是你的朋友。”
亚摩气结地说：“你去了只会添乱，到这不是开玩笑，会死的！”
德拉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探出车窗，看见好友往回跑：“哈伯特！”
德拉柯利索地下车，后面跟着范西，一前一后的两人不假思索往里面冲，亚摩吼道：“你们疯了！”
范西看着亚摩后退，对她露出嘲讽的笑意紧随前面两人跑进校区。
天空的鸽子在他们头顶盘旋，翅膀的震动形成独有的警告哨鸣，天色凝黑，逐渐染红的云层变成一层蓝紫，温度开始下降，一旁的车夫麦克沉着脸劝说：“小姐，我们是不是现在该走了？”
亚摩没有回答，抬头去看高耸的钟楼，巨大黑色分钟正缓慢地挪动，每一挪动都带着生命倒计时的威胁，还有十几分钟学校就会变成一场无声抹除巴德蒂痕迹的刑场。当然，现在还会添上被亚摩曾取个“三贱客”外号的同班同学们。
亚摩脑海里来回震荡着哈伯特失望的话，和范西的嘲讽笑容，她却似乎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熟悉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不去添乱也成了被攻击的理由？
“呼——”被莫名说了一句的亚摩安慰自己，这时候放任那三个傻子的话，教授追责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尤其是这三个少爷的身份不是自己能承担他们身后势力的怒火。
她从书包里掏出数个纸鹤，用矿晶启动它们，闪烁着微型法阵的纸鹤们跌跌撞撞飘起来，半成品的作品带着主人的录音分批朝向四面八方，涌入学校，亚摩坐在马车上静静等待了几分钟，手中拽着那枚矿晶突然爆发一阵光亮，碎成粉末。
几秒回闪的景色让亚摩镫地站起来，画面闪现出几排书架，纸鹤忽然坠下，画面来回晃动，最后歪斜的视线中一只纸断翅挡住四分之一，亚摩屏息，死死盯着虚空，画面变黑。
有人踩在哈伯特脑袋上，纸断翅和大脑袋之间的缝隙中，有一个模糊倒地的扎着大马尾姑娘的背影。
“亚摩小姐，你要去哪里！”麦克喊道。
亚摩冲进校区，拼命地往图书馆跑去，空荡荡的学校走廊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四周却重复回荡着数学教授扩音的厚重男声，在询问巴德蒂是否能听到自己的呼喊。
看来数学教授无法得到回应了。
流光的第一层法阵快速地竖立起屏障，天空像是抹了一层灰色的幕布，学校从外看去如同褪色的照片，只剩下灰白分界。亚摩狂奔上台阶，从已经打开的大门冲进去，她没有走进大厅，而是拐入楼梯跑向顶楼，顶楼放着一般很少人会借阅的高阶书籍，只有亚摩认出回闪景色中书柜的书，正是她最近为了设计图稿刚翻阅过的防御类书。
最后几排书架之中，两个前不久刚见过的人果然倒在地上，四周都散落着珍珠和拇指大的宝石，亚摩认出来它们原先都戴在巴德蒂的手腕上，其中还夹杂着哈伯特被碾扁的领夹和胸针。
亚摩猛然回头，看见了背后闪过的黑影，对方已经用力关上门，企图将三人锁死在里面。
亚摩冲向门，一脚将正在锁门的人踹了出去，一根铁棍从门另一侧挥来，亚摩感到自己后脑勺的头发被碰到，刚要俯身抬腿，被铁棍打中肩膀倒下。
“快，拉我起来！——”锁门的人爬不起来，发出恼怒的声音。
亚摩忍着剧痛，侧头看见一个面容熟悉的少年扔开铁棍，将女孩拉起来，女孩捂着肚子痛嚎几声说：“她看见我们的脸了。”
少年有些哭腔，打倒亚摩已经算是他最大的冲动了：“天，她是兰斯洛德家的。”
女孩哼一声，微弱地呵斥他：“懦夫，我连哈伯特都杀了。”
亚摩的呼吸一滞，努力爬了几次还是跌趴在地上，只好侧过身转头用力地瞪着他们，而背后还能动弹的左手伸向斜款包内，摸到另一块晶石。
少年被亚摩的眼神吓得退后一步，女孩则站起来靠着墙喘了两口气，想要弯腰去拿铁棍，因为伤势而痛得原地呻``吟着。
窗外，第二层，第三层法阵笼罩学校，呼唤巴德蒂的声音还未停息，女孩着急地说：“我们现在去找教授，等会就说看到过他们在实地练习场地，他们肯定想不到这里，等真找到这边，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我们……说好的只有巴德蒂。”男孩还在看亚摩。
“你说过听我的！”女孩对男孩吼着，“要不然我让妈妈送你回家！”
男孩艰难地抉择着，似乎很快就放弃了，他飞快地说：“真的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吗？”
“当然，他们不会有证据——”
亚摩发出一声嘶吼，手臂燃烧着黄色的光芒，朝女孩扑过去。
女孩还在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仰面朝后，撞在磨砂半透明的落地窗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亚摩立刻挥起拳头，打在突然升起的坚硬保护罩上，女孩胸前的项链发出一阵红光，保护罩将这股冲击力向四周扩散，身后的玻璃脆弱不堪地震裂，女孩瞪大了眼睛只看了亚摩一眼，仰头从五楼跌了出去。
“你，你——”少年说不出话了，吓在原地被下一拳锤到墙上撞晕。
亚摩抬起头，捂住右肩，冷眼俯瞰图书馆正大门地上的女孩，踩着少年的身体，重新往书架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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