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237章
查尔曼没有怀疑，甚至来不及考虑亚摩话里的陷阱，挠着头继续干活，谈话间，一辆载着满满当当炼制好的初筛矿晶的马车朝着东方而去，飞马们会带着这些货物，在骑士的护送下前往城堡，在那里，货物们会得到进一步清理和冶炼，按照设计图和铁匠的工序做成更提高性价的产物，至于设计图的出处，亚摩觉得菲丽儿是非常在行的时尚家。
米迪立更是给她带来了好消息，在他哥哥从繁劳的城堡杂事挣脱出来——这有亚摩的绝大功劳——两个亲兄弟里外夹击之中，受到严重排挤的杰弗里兰亲王想要吞并兰斯洛德的计划流产，只得退回首都……远在西北方的亚摩自然不知道这一切要发生的多么艰辛，她只是站在自己继承的地盘中，盘算着新出生的马，如今看见毛茸茸的小马驹不会心中感慨着新生命的美好或者夸奖着可爱，而是不停地考虑着母马的恢复状态，祈祷着它们能够适合明年继续怀孕，马一生只能生八到十头，飞马的生育能力更是跌倒谷底，如果可以在上面做些文章，提高生育率，又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卖到附近领土不划算，但是能卖到雇佣兵天堂的若夫列耶，再和当地领主打打交情，减税优惠，又可以省下一笔钱。
亚摩被寒风吹得脸上皲裂，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无情的倒卖商人，她将米迪立的信件放回去，拍拍马的脖子，任由它远离这里。
她抬头，越走前面越寒冷，风速超过常人难以忍受，最后她只能匍匐在地上爬行。
亚摩不得不带上发动大型魔法阵才会用到的护目镜，只见天然屏障露出了一个巨型缺口，源源不断地将最凶猛的冰雪席卷大陆。
这就是兰斯洛德领土的尽头，被称为无人之境的最西边。
亚摩死命捂住披风，如果被卷走，如今不能使用魔法的自己必然会被吹成冰棍，她握着冰镐用力向下一砸，挪前一步，再挪前一步，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抓住了她，带着她往前艰难而坚定地走着。
缺口处灌出的风雪是最强力的，亚摩几乎睁不开眼，被机械地带动着前行，牙齿几乎都要粘粘住，有人拍着她的脸，喂她喝下什么，等到热量上涌，缓过劲的时候，亚摩看见了罗拉放大的脸。
胃里的烈酒开始散发着力量，让亚摩有种看花眼的错觉。
“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
罗拉身上的衣服薄得如同一张纸，他的脸带着青紫，眼睛里却有让亚摩为之一怔的担忧。
前后一片白茫，远处的冰山有晶莹的苔藓附着，而她脚边碰到了什么，冻死的动物变成一座雕塑，紧紧和冰面粘连，可能被风吹到了这边，却最终因为积雪和冰霜反复冻结而永远伫立在这里，暗色的皮肉上细碎的绒毛少得可怜，亚摩愣住了，猛然回头看去。
只见将她拢入怀中的男人吃力地稳住身体，风吹走了他的帽子，瞬间化成天上的一个黑点，亚摩顾不得其他，拨开他脸上的雪，将多准备的护目镜扣在他脸上，同时将衣服取出来，他也不推辞，将自己裹好，带着亚摩继续往前走去，却被亚摩拉住，望着她指着来时的道路，男人微微吃惊，再次确认亚摩的确不想尝试走进去。
她想要回去。
退回到缓冲区，亚摩才发现刚才不过是走了十几米，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他们却仿佛置身于天地一色的白中，罗拉的唇开始朝乌黑发展，拍掉身上的冰，呼出白气说：“走吧，我发现那块是个幻境，前后的距离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
亚摩摇摇头，掏出纸笔画出图递过去，同时一起的还有准备好的矿晶，罗拉扫了一眼，有些意外地说：“画出来？”
亚摩催促说：“跟了我一路，要么我们来讨论下你放肆的眼神？”
罗拉，不，或者另外一个披着罗拉脸的男人终于有些局促，飞快地看了亚摩一下，嘴唇还在发抖，他的眼前一花，原本救下亚摩的烈酒被递到了鼻子下面，亚摩说：“好了，等事情完了我们再讨论下原本的‘罗拉’去了那里。”
“罗拉”再次看了她一眼。
作为骑士的罗拉没有学过任何魔法，但在这时，他的表情有些变了，身板仍带着永远的挺直，然而停顿了一下，干练十足的姿态有些软和，一声不吭地蹲下来复原魔法阵，亚摩知道距离的长远影响了魔法阵的消耗，如今有了新的矿源，她想试着看看能不能直接穿过去。
两人启动魔法阵，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地面上残留的焦黑法阵预示着传送的成功。
高山顶上，白云变成流动的河流，在他们身边肆虐冲刷，对面一座山顶上还残留着庞然大物的巢穴，里面已不再孵育年幼的生命，亚摩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这是军翼龙的生长地方。”
亚摩望下去，下面看不到任何关于地面的景色。
罗拉左右望着，刚把手伸出了魔法阵外，瞬间刺骨的风就把他的手都要吹碎，就在这时，他惊讶地望着灰色天空的旖丽光带，极光短暂地出现后消失，而此刻的亚摩有一种站在身边是厄菲摩斯多的错觉。
仿佛她又回到忐忑不安的年纪，是厄菲摩斯多带着她来到这里，又是他给予了自己信心和不放弃的决心。
魔法师利用魔法瞬间转移，对于地理的认识多来自于天文观星，更多的魔法师甚至都没有像亚摩那样，曾经跟随着部队一路去往目的地……厄菲摩斯多带她来的时候是十五岁的那年，她意识到这个世界外还有那么多神奇而屹立不倒的生命，而辛西娅却告诉自己城堡正北往上是军翼龙的地盘，在其中是谁欺骗了谁呢。
还是说谁都没有欺骗她，因为在她们的认识里，在世世代代的兰斯洛德就是这样。
亚摩说：“我想翻越这里，继续往西走。”
罗拉在魔法阵中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他赶来的时候并没有像亚摩准备的那么充分，对于亚摩知道这里没有任何好奇心，更不关心为什么军翼龙会在这里成长，一句问话也不提，过了一会儿拍拍手说：“那就早点走，回去还能赶上吃晚餐。”
亚摩递给他登山用的工具和锁链，低低地嗯了一声，他们的手在交换物品时必不可免地碰在了一起，亚摩觉得要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尤其是可能带着这个男人前往死境，她苦中作乐地说：“真高兴我每次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总是能在我身边。”
罗拉最后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无奈的嘴角，他的声音有些微不足道，但亚摩却能感觉到，再也没有什么能把自己阻拦了。
他们踏出了避风的魔法阵，寒风瞬间将他们吹得退后几步，罗拉用绳子牵引着亚摩一步步往上攀登，冰镐撬下一个个凹槽，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分不清天黑和天明，没有了时间和方位，亚摩好像觉得这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人。
就为了一句没有实现的交易，亚摩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中发疯。
对方的手也变成了冰块，亚摩被用力拉起来，最高顶端的风力突然消失，罗拉发出了一声松快的呐喊，亚摩看向前方，漫山遍野的绿意盎然从脚下连绵不绝，一片草地中移动的羊群在牧羊犬的驱赶下往下奔跑，手指微微发烫，暖风穿过指尖，亚摩眯起眼睛。
“醒醒……”
有人在呼唤着她。
“亚摩，你在干什么？”
她就在醒着的啊，她指着远处的景色给罗拉看，天，地，山，还有移动的风景，亚摩扯开自己的衣服，想要学着罗拉大声欢呼，远处有放牧的牧民，他们头戴着羊角帽，吹着口哨，手里拿着骨笛在吹奏，天水一色的淡水湖泊有着云朵的倒影，有人在欢快地舞蹈。
“不行，她失温产生幻觉了。”
飘渺的歌声在呼唤她，她扬起身上的衣服，开始朝远处的牧民发出回应。
“不不，不可能，她是魔法师，醒醒亚摩，”有人拍着她的脸，看着她脸上虚幻的笑容，“听见我的话了么？”
“是你，斯德……。”亚摩扔掉了外套，微笑地握着他的手，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银河之中，绚烂光芒中有人正在用体温呵护着她的身体，亚摩抬起头，看见留着胡渣的斯德，他留着半长的黑发，身体蜷缩，闭着眼睛，自己正在蜷缩的斯德怀中，她试着挣脱开，有一个温柔而清冷的声音在说：“你也可以看看自己的容貌。”
亚摩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原本褐黄色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黑色，亚摩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长发，扯了扯，发出疑惑的心声，她又去摸了摸斯德的脸庞，比起罗拉的脸，显然这一张更让她熟悉和习惯。
“因为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那声音是熟悉的女人，仿佛是辛西娅在说话，这让亚摩不禁在幻觉中叫出了名字，那声音说，“我不是辛西娅，我是你们口中的流星，亚摩，这是我在你记忆中寻找出最能引起你共鸣的人，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么。”
“流星？”亚摩无法理解她的意思，“你是矿晶？！”
大陆上有了会说话的巨人，也开始存在会说话的矿晶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女人似乎不在意自己被定义为什么。
“可是……这太不可思议了……”亚摩呢喃着，她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要说签订契约，签订什么契约，为什么要和她签订？
“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女人说。
一道炫目的光芒从宇宙偏移轨道，与亚摩心目中不相符的是，那是一颗炽热正在燃烧的恒星，女人用着辛西娅的声音冷冷地说：“这就是我，我是一颗千亿光年外的恒星，在不停地向你脚下的大陆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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