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王氏
百里岚隐藏在林间大树上，看见白日那红衣女子果不其然的出现在黄婆院中，利落的杀掉狂吠的老狗，红衣女子狂笑着向房门走去，百里岚皱眉，刚要有所动作，突的发现有一群人向黄婆家狂奔而来。看着带头的丁一，百里岚轻轻笑了笑“若是这俗世能自我消化的问题，倒也不必再动”。修行之人入世有律，除妖魔鬼怪祸世之流不可出，非性命之危术法不可现，人间自有运行规则，修行之人不可乱其型。
丁一跑的飞快，今天傍晚他嗅到那银钱上有龙涎香的香味，味道极淡，应是三两天前粘上的。龙涎香本是极为金贵之物，那奴娘一家是怎么沾染上的？
龙涎香？丁一眉头一皱，突的想起一事。
日前，城东福来楼，富商潘涂及其身边狗腿七人死于包间，伤口齐整，应为寻仇。“或许，应该再回去看看”丁一捏了捏自己下巴，那潘涂经营的就是这香料生意，而龙涎香，在这个鄣城更是被他一人垄断。
等收集检查好所留证物返回衙门，他就急不可耐的往敛尸房跑去，可还没到，就被小丙拉住。
“怎么啦？！”丁一不解。
小丙脸色惨白“别进去了，都化的差不多了，呕～”，显然都吐的虚了。
“化啦？！”丁一震惊。却是不顾小丙的阻拦直接进了敛尸间，那腐烂湿臭的味道浓郁的让人想吐，环顾一周，这两日新敛的十三具尸体全都变成了泛黄的骨架[这是毒吗？还是？]
“小丙！”丁一脸色深沉。
“哎哎！到！”小丙立刻站直身子。
“将这些人的遗物，特别是银子，全都给我找出来”
“是！”
丁一急忙的往黄婆家冲，刚刚的村民说是看见那个女人往黄婆家去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人，潘涂，奴娘还有李拐子，赵五等人都是她一人所杀。
才赶到院门，就看见一红衣女子踹开了黄婆家的房门。
“住手！王氏！！！”
红衣的女人回头，看着丁一等人轻轻的笑了笑，本只是清秀的脸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妩媚。
“啊～丁一呀～”
王氏并不姓王，原是个没有爹娘的苦命人，全靠奶奶辛辛苦苦拉扯大，未出嫁前，人们都唤她暖娘。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寻个媒人，挑了屠夫王五规规矩矩的就成了亲，给阿奶换了一头牛和三头猪。从此后，人都唤她王氏。王氏人很好，街坊邻居出点什么事儿但凡能帮上忙的她都不吝惜动一动，街上的小孩儿也很喜欢她。王五也算踏实，肯干，能吃苦，也没那沾花惹草的臭毛病，王氏欣喜，三年就给他生了两大胖小子，其乐融融，平淡安稳，也算一个让人羡慕的平实之家。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王五开始忧心忡忡，开始夜不归宿，开始买醉发疯。后来她才知道王五被朋友带去赌钱，欠了高利贷，忍痛安慰，卖了家里所有能典当的物件，求遍家朋好友也才买了命，但是仍然每月都要还好些利息，生活一下子变得困顿不堪。原也想好好度日，但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怎么也直不起腰来，王五也似发了疯，越欠越赌，越赌越欠，最终在一个雪夜里卖了他家大娃，饮鸩止渴，状若癫狂，然后两月后又卖了他家二娃。直到最后，王五拉着她的手把她交到潘涂手里“暖娘，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挣钱把你们赎回来的，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而王氏，那时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
“丁一呀～你唤我做什么？”王氏笑的灿烂，全然没有老百姓面对官府时的恐惧。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丁一看着王氏手中滴血的杀猪刀，双眼微红。
“哦～你说这个呀？”王氏拿起杀猪刀痴迷的看了看刀上鲜红的血迹，情不自禁的伸舌舔了舔。带着点厌弃的砸吧砸吧嘴“这狗血却是比人血难吃多了”，说完抬头看了看里屋紧张的黄婆和阿金疯狂的笑了起来，眼神恶毒“这个老虔婆竟然想去凭吊那个恶妇，想来应该是一路人”王氏歪头笑的癫狂“那肮脏的血液一定也会非常美味吧！”
“动手！”丁一大手一挥，众人向王氏乌压而去。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捕快也忒的可笑，那么多恶人不抓，怎的偏要来为难我这个苦命人”王氏虽看似平常妇人，身手却是灵活不已，辗转腾挪之间用刀又极为狠辣，一时之间那群少年捕快竟还拿不下她。
百里岚隐在树中，看着对抗的两方松了一口气，看此情形，那个妇人被丁一拿下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呼～突然一阵阴风刮过，百里岚打了个激灵，警惕向黄婆家对面的山坳看去，刚刚那一瞬间，怎么会有魔气？
细细看了一会儿，却再没有半点反应[难道是我的错觉？]。百里岚皱眉看了看身后已陷入劣势的妇人，终究还是转头便往山坳飞去。无论真假他都该去探查一番才是，毕竟邪魔不同于杀人犯，凡人是抵挡不住的。
赶到魔气突现之处，百里岚放开感知细细探查，却是无一所获。“真的是错觉？”百里岚皱眉。
“啊！！！！！”突然一声惨叫从王婆院里传来。
“糟！调虎离山！”百里岚赶紧转身腾空而去。
百里岚走后不一会儿，密林阴影里突然张开一双麻木的眼睛。
王婆院中，小丙捂着胸口倒在血泊中，丁一跪坐在旁，满头大汗的给他止着血，但那血却是止不住，小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萎靡惨白起来。
“伢～伢子～你没事儿吧”黄婆担心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小捕快，心都难过的揪起来，刚才王氏突然就像着了魔，双眼变得猩红，拿着刀穿过人群就向他们母子两砍来，那女人速度太快了，捕快们都来不及阻挡，黄婆一个激灵，翻身挡在阿金面前，要死就我老婆子先死，一个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要的，还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阿娘！”
黄婆深知躲不过，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噗呲！刀入体的声音，但奇怪的是黄婆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小丙！”丁一惊恐的怒吼传来，黄婆就看到那个比阿金还要小的孩子就这样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呵呵！”王氏抽出自己的杀猪刀，笑的越发扭曲，刚要抬手再给黄婆一刀，突然吹来一阵阴风。愣了愣，王氏疯狂的眼神陷入沉寂，只剩一阵麻木的乌黑。“算你命大！”不屑的盯了黄婆一眼，转而化成一阵黑风，消失在空气中。
“小丙！小丙”丁一死死按住小丙身前的伤口，眼神焦虑又凶狠。
“丁大哥～你～你别按了”小丙气若游丝，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内脏破了，是救不活了。
“你说～你说～我这样下去了～老湛头会不会骂我～骂我不听话”
“别说话！别说话！小丙你别说话了”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黄婆沉默的起身，没人注意到她已经悄然离开。
“丁～丁大哥～”小丙的气息渐渐的弱了，带着点淡淡的哭音“其实我～其实我不想死呀～”头一歪，像是没了呼吸。
“小丙！！！！！”丁一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抱他的头，他不敢相信，小丙明明是最小的一个孩子，没有同情心，笑的没心没肺，怎么突然有一天，也会因为救人就把自己弄没了呢？
“让开让开！！！”一个人蛮横的撞开他欲伸向小丙的手，粗暴的错开小丙的嘴，也不知往小丙嘴里放了什么，咕咚咕咚的就往他嘴里灌着水。
“黄婆你干什么！！！”丁一出离愤怒了，伸手去拉黄婆，黄婆却死死的抱住小丙的头，嘴里念念有词“咽下去！咽下去！”
一把把黄婆扔在地上，丁一心寒不已，小丙就是为了救这么个人搭上性命，尸骨未寒啊，你怎么就敢这么对他？怎么敢！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就已经病了！病入膏肓！[“放弃吧，阿丁，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甲一以前说过的话在脑中回旋，这个世界当真没有一点救了吗！丁一眼中的光慢慢涣散。
“臭老婆子，小丙为了救你才会死，你特么刚刚在对他做什么！！！”年轻气盛的小捕快已是压不住的怒火，向着蜷缩在地的老人就踢了几脚。
“你们不要打我娘”青年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只见阿金艰难的爬到黄婆身边，将黄婆揽入自己的怀里，替黄婆承受着小捕快的踢打“阿娘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虽然他也奇怪阿娘的作为，但他相信阿娘根本就不会害他。
“阿金！呜呜呜，阿娘对不起你，阿金！你原谅阿娘好不好～”黄婆喃喃的在阿金怀里哭泣，带着十足的悔恨。
“娘？”阿金不明所以。
“咳～咳！”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这是哪儿？这就是阴曹地府吗？”院子里混乱的声音一下消弭。
只黄婆的哭声越渐大声。
“你们该不会，被一锅端了吧！”小丙满脸愤恨，没我你们就这么弱鸡吗！！！
院子里的人，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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