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十五
公元577年，秋，正是邑雨轻寒时节。
齐国亡国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好在，在被俘前，他们刚好到了云冈石窟。
只是日暮时分，天色昏暗，雨帘中天地合着眼前的武周山仿佛都被泼墨晕染连成一片。
石窟内还有三身飞天没有完成，这是他留给后世唯一的线索，也是他最后牵挂之事。
北周的骑兵就在眼前，长戟钢刀，明晃晃地围得他们水泄不通。仁纲牵着小怜下了马车，冒着雨走向石窟。
“齐君，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北周将军上前来，大刀横到他脖子上。他默默看着将军，然后伸出手去推刀刃。
“敢请将军放行，”一旁的小怜说话了，“陛下与我只是去石窟一观。国倾殉国，将军派人守住石窟便是，我们不会逃！”
谷宁催着面瘫的司机一路疾驰，终于到了武周山。正是深夜，雨幕外的光影里几个人正在等着他。都是谷宁认识的人，老五立在一侧，王纯斌就在最前面，见他过来立刻说：“小谷，可算找到你了，数模就差一点点，你来你来，藏宝地就在这附近了。”
你们是不是跟踪我？在原来给我的手机里加了窃听器？
谷宁发短信过去。
“小谷，这也是没办法，老五说了，只要你告诉我们具体位置，其他的都与你无关，他再不会纠缠你！”
对面有些动静，有个被反绑着双手的人被带到前面来，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谷宁心跳几乎停了，转瞬之后他只觉得心口疼痛，有一种感觉扑面而来，一时分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脑子里，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他，快乐、甜美、也有悲恸……
“仁纲！”
“仁纲！”
“仁纲……”
她的打扮不同以往，一袭玫红长裙衬托着玲珑身段，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间。她肤如凝脂眉目若画，那双独特的凤眼殷殷看着他。
谷宁缓缓气息，上前几步，拉住司马菡的手。
“好好，你想通了就好，这都是双赢的好事啊！”王纯斌拿出从司马菡家里搜来的《汉宫秋月》古本递到谷宁手上，另外又拿过来一台手提电脑，“你的数模就在里面，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要去三十八窟，还有密文需要验证，里面的飞天是关键。
谷宁把手机上的字给王纯斌看，王纯斌问了一下老五，然后立刻说，“快去快去，我们在外面等你。”
谷宁牵上司马菡的手，她的手很冷，似乎精神不济走路都有些摇晃。于是他张开手臂紧紧搂过她的肩膀。就在这一刻司马菡环住他的腰身站立着不动了，她痛哭出声，很快谷宁胸口的衬衣被泪水湿透了，这小姑娘，还是一样爱哭。谷宁抱紧她，然后轻轻握她的肩头，示意进了石窟再说。
应急灯的灯光不亮，这隐隐约约的正是合适的光线。石窟壁画斑驳，飞天神乐似在缓缓浮动，束带正当风，拂开千年情景。
司马菡靠墙坐好，将琵琶调好，手腕浮动，琵琶音流出琴面。如歌如吟，似雪山冰泉清冽，又似天外星辰静谧。
谷宁站立环顾，隔世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竹架上的仁纲秉一盏油灯，细细描画，蓝宝石颜料被描上飞天的眼角，薄带飘飞，玫红的裙摆飞扬在空中。佛莲缓缓绽放，佛莲下小怜反弹琵琶，跳那支入宫前准备给仁纲的琵琶舞。金色佛陀、蓝宝石的星空、玫红旋转的人间。
仁纲放下画笔，看着这绝美景象，一时失神。菩提花开，当世之门就要关上。从此以后他和小怜各赴轮回，万丈红尘里，他们的永生或者来世都不可期。唯有一样是可以预见的，他藏在洞窟密室里的东西记录了文明的轨迹。等到终有一日会大白于世，为后世带来福祉。
那么，就不枉费他顶着非议四海寻珍；也不枉费小怜孤独百世的凄苦。
琴声顿了一顿，一丝血迹渗出司马菡的嘴角。
谷宁赶紧扶她起来，她领口的红线上正挂着一块玉牌，只是白玉牌上布满龟裂的纹路，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全部裂开。
这是和氏璧上的玉，制作传国玉玺时的剩余边料做成了这块玉牌。高纬在收罗奇珍时偶然得到。他知道这个东西有神奇的力量，因为传闻里传国玉玺就能令它的守护者长生不死，只是不确定这块边玉作用能到几何。
如今看来，它的用处也到极致了。
谷宁牵着司马菡走到西墙一角。他朝斑驳的画壁上用力踢了几脚。这不给力，他顺手拿起一旁的手提电脑狠狠往墙上砸，斑驳的墙面脱落，三个巴掌大的青石转轮露出来。恰在此时，石窟顶的藻井脱落，四周的石壁就如被震散了一般轰隆隆的坍塌下来。
“怎么回事，石窟塌啦！”只听到石窟外王纯斌的惊呼，接着老五大喊：“快跑，晚了我们都得没命！”
“小谷，小谷……小谷被埋在里面了！”
谷宁置若罔闻，他仔细打量着墙上的石轮，脑子里搜寻着解密数模里的信息。青石的转轮上密密刻着一圈百来个刻度，三个转轮哪怕只是转错一个刻度，都是无谓之功，要不了十分钟，他们就要葬身石海。
司马菡不知道密码，也不知道石窟里藏着这三个石轮，她不确定谷宁的记忆恢复了多少，是否能解开谜题。她紧紧握着谷宁的手，静静去听山石滚落的声音，心里反倒平静了。
突然一声尖啸的巨响，正对面的石壁洞开。谷宁已经转出正确的密码。
漆黑里，一行火把逐一点亮，照出一个深邃的甬道直通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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