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奶奶生病说要去医院那天是个阴沉的午后，我正在厨房里做着绿豆糕，这是很繁琐的事情，但是想着明天要带去市里给同学们尝，所以累点也甘之如饴。

        堂妹季元暄和季元晴陪着奶奶去的，那天她们都没有回来。奶奶做了很多检查，当然，镇上的卫生院也只有一些简单的仪器设备。

        因为奶奶说背部非常疼痛，所以留下来住院观察了。当时的我毫无波动，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别的情况。

        第二天早上，我去换班，元暄和元晴回家。

        那几天温度比较低，所以我穿了好几件衣服，天空一直是充满阴霾的，感觉总等不到晴天。

        奶奶的背痛一直没有缓解，所以住院部的医生给开了背部的理疗。

        奶奶住院一个星期，我和元暄每天轮流来陪着，奶奶生病难受，其实我和元暄也觉得很累，虽然我们其实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这期间嫁在隔壁市的二姑妈也回来看了一次，因为忙着她的店，所以待了一晚上后只能匆匆的走了。

        天空仍然是灰色的，我放在冰箱里的绿豆糕也开始发霉长绿点。

        住院部有个高个子的年轻医生，有天晚上来走病房的时候加了微信联系。我知道他，去年的时候我有个小学同学就说过，镇上卫生院的刘医生一直对她示好，但她觉得不合适，所以没有对方发展下去。

        在卫生院住了一个星期，奶奶的背痛情况缓解的并不是非常明显，门诊资历深一些的医生看过所有检查结果以后建议我们到上级医院去治疗。我想把卫生院的检查结果复印了带走时，刘医生把结果都拍了发给我。

        那时候天真的我还想着到市人民医院时应该挂哪个科呢，奶奶有冠心病，应该是挂心内科，但是她又说背痛，最后我还是决定挂心内科。

        回到家以后奶奶居然说不去大医院了，要留在家里喝中药。最后还是我和向来机灵跳脱些的元晴连哄带骗让她同意去人民医院。

        奶奶之所以那么排斥去市里的医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非常晕车，而从我家到市里，即使是车技优越又熟悉路况的老司机，也得开上两个多小时。在市里上班的表哥知道奶奶要去看病，特地回来开着摩托车送她去医院。我就是用表哥已经回到家里准备明天送你去市里看病了，你真的不去了？那他就白白回来了！这个道德绑架的借口让奶奶同意去的。

        当然，我也一起去。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晨间的风过于清凉，我几乎冷得发抖。一路上非常颠簸，我都觉得坐着难受，可怜奶奶七十多岁的人了还一直坚持着。

        到了医院门口，简单的吃了早餐以后就准备进门诊了。表哥今天还要上班（昨晚他是连夜赶回来的），所以目送我和奶奶进医院以后就赶紧回去工作了。

        可能是老天爷庇佑吧，那天心内三的门诊病人不多，所以很快就到了奶奶。

        坐诊的是一个声音很温柔的女医生，姓林。问了最近的基本情况以后，我就给她看了之前镇卫生院检查出来的结果。

        晴天霹雳……

        林医生一眼看出来奶奶的心肌酶检查结果有异，再结合各项体征作出判断，林医生说，是心梗。

        之后的半个小时，是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会记得一切的细节。

        林医生马上拨打电话到住院部，让护士准备抢救室的床位，同时让导诊台的护士推轮椅进诊室，因为只有我一个家属在，所以让导诊室的护士帮我把奶奶推到另一栋楼的住院部。

        在住院部一楼的缴费大厅办了住院手续，护士动作迅速的带着我去住院部一号楼，这也是我第一次到心内3科。

        进了科室的第一个病房，也就是紧挨着护士站的抢救室，一床。

        我在护士站皱着眉签各种护理文书。而数月前，不断拿出护理文书给家属签字的角色还是我来做的。

        等我走到病房时，奶奶已经上了心电监护，带着鼻导管吸氧。

        当天的值班医生带着他的见习医生过来问病情时，我把最近的病发情况和治疗都说了一遍，再把手机相册里的检查结果给他们看。

        手机的微信消息音一直响，是医院宿舍群的同学在讨论什么时候能开始聚会。

        见习医生抬头看我一眼:你是本院的吗？

        我脱口而出:我只是实习生。

        随后科室的主任也很快到了，他和值班医生一样，看了检查结果，又知道我是实习护士，感叹一句:还是学医的。

        我瞬间觉得懊丧无比。

        病情的大概了解完了，医生让我去办公室签字。

        与此同时，病危通知书也下了。

        我的右手在拿笔，左手在颤栗。

        回到病床前，奶奶说什么时候能检查呢，检查完就可以回家了。

        我几乎失声，只能点点头努力说一句很快的，不要着急。

        这个时候不由非常庆幸，蓝色的口罩可以遮住我所有的泪痕。

        深夜后房间熄了灯，心电监护仪滴滴答答的发着响音，时不时发出一声警报，屏幕上的光线折射到白墙，透露奇异的影子。

        凌晨时分，我坐在病床前紧盯着这台小小的监护仪，我知道，看似不显眼，这台机子却价值数万元，它能够通过导线记录病人时刻的生命体征变化。然而在毫无预兆的一瞬间，我发现显示舒张压那一栏的数字急剧下降，于是马上慌的站起身到护士站去找护士……

        好在用了药后血压慢慢恢复了正常，旁边的医生交代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怔怔望着病床上趟着的奶奶，她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安然。

        抢救室的门一直打开着，我坐在病床旁，往外一看便能入目的是和心内三同一层楼，中医科的处置室。

        平静的护士站突然有了响动，我隐约听到是一个患有痔疮的病人通过急诊办理了入院，到中医科处理痔疮出血的情况。

        中医科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医生，和病人沟通情况问了病情后，就开始到处置室去查体。

        大概是出血情况严重，所以需要临时缝合。我抬眼望去，处置室的灯光让室内亮如白昼，四周慢慢没了生息，似乎耳旁只有心电监护仪滴答滴答的工作着。

        突然，我听到处置室里有了杂音，医生叫来了共同值班的护士，原来是一直在流血的病人突然发生了休克，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我死死的盯着处置室关上的那扇门，透过那扇门，医生和护士抢救的过程甚至都可以听到动静。我仿佛看到了护士镇定的掰开安瓿，抽吸药水，再次和医生双人核对的模样，而医生不停呼唤着病人的名字，试图叫醒陷入迷雾的病人。而病人的家属，一个中年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大概，心中是万分焦急的吧。

        病人最终抢救回来回来了，因为血压过于低连夜送去了icu，重症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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