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探望
车子缓缓在疗养院门口停住，杜欢依推开车门。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见自己亲妈妈，所以她穿了件绿色的棉布长裙，裙摆处有许多刺绣。
这应该是很多父母喜欢看见的打扮吧？干净清新又简单大方。
杜欢依转身对司机说：“你在这等我就行了。”
“但是……”司机看起来有些为难。
在第一次陪白蓉华过来时他亲眼见过杨琦毒瘾犯时的惨状，原本柔弱到自卑的妇人瞬间化身成恶魔，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白蓉华。
因为这件事白蓉华吓得做了三天噩梦，就算来探望也只是带着小包子和小饺子让她匆匆看一眼就走了。
杨琦似乎也知道她的忧虑，平时很少闹着要见人，只是一个人坐在窗户前眺望远处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里面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呢，放心。”杜欢依笑着安慰道，心里只有对看见母亲的期待。
在她心里杨琦最多就是病的下不了床，还能出什么其他事？
“秦夫人！”在杜欢依走远后司机又小跑着上前了，“您母亲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看一眼就回来吧。”
杜欢依拧着眉头脸色有些纠结的想了一会儿，说：“她生什么病了？”
“心里疾病，会打人的。”司机有些生硬的解释道，他知道杨琦是毒瘾发作，但秦阎漠把这件事瞒的这么好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也只能装不知道了。
“心理疾病？”杜欢依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我吧。”
“是。”司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眼底还带着些许担忧。
毕竟杜欢依出事了他的工作也可以不要了。
杜欢依被他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在她心中很严重的精神病肯定已经被绑起来了，轻度的最多有点疯，比如以为自己是朵蘑菇什么的。
疗养院的人自然认识杜欢依，很快就有人把她带到病房门口了。
杨琦呆的房间就是白蓉华之前的那个，这里阳光最好，空间也最大。
但杨琦和白蓉华一样都不喜欢出去，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每天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杜欢依拉开门上的小窗户朝里面看了一眼，洁白的地砖，柔粉色的床铺，浅蓝色壁纸，温暖又不浓烈的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把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暖。
光是看着都觉得心情好，更别说亲自住在这么温暖的房间了。
杜欢依把视线移到窗户前的背影上，娇小有些微驼，宽大的袍子套在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
“把门打开。”杜欢依对身后的护士说道。
护士有些犹豫的说：“不行……“
“没事的，快打开。”杜欢依忍不住催促了两句，“她是我亲妈妈，不会伤害我的。”
杜欢依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自信，但从看见那道背影的第一眼起她就确定，里面的妇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小护士询问似的看了后面的医生一眼，医生缓缓点头，她便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正在晒太阳的杨琦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以为是来送饭的，还未转身便顺口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来的人不是穿着防菌服的护工，而是穿着绿色连衣裙的杜欢依。
“星璨！？”杨琦连忙从凳子上站起，因为激动膝盖甚至有些发软，“你怎么来了！？”
之前她问过白蓉华，白蓉华告诉她时星璨有事去意大利出差了，和秦阎漠一起，所以没空过来。
正好杨琦也不想时星璨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她能接受任何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哪怕是小包子和小饺子，除了时星璨。
时星璨是杨琦坚强的理由，她怕看见时星璨恐惧，害怕甚至厌恶的眼神。
杜欢依笑得温和有礼：“我来看看您，阎漠说您最近恢复的不错。”
杨琦苦笑，她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这毒瘾怕是治不好了，哪怕生理上的瘾消除了，心里的瘾却永远戒不掉了。
“妈很好，你在外面和秦阎漠好好过日子。”杨琦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阎漠那么好的孩子少见了。”
杜欢依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和秦阎漠只接触了十几天，对他的印象仅限于一个长的很好看的有钱人。
“你们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应该安心过日子了。”
杜欢依眨眨眼，压下心中的疑惑，笑着安慰道：“已经全部过去了，您的病也要快点好,我们还可以和婆婆一起带孩子。”
杨琦刚想回话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意识到自己的毒瘾快犯了，她连忙把杜欢依往外面推：“星璨，妈妈快犯病了，你快走！”
杜欢依当然不可能一走了之，反而蹲下身子担忧的看着她，紧紧牵着她的手：“妈，我在这陪着您！”
杨琦已经忍受不住的坐在地上，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剧痛。
从头顶到脚尖，从皮肤到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杨琦的理智渐渐消失，脑子里只剩下苏晴的那句话‘这是能给你快乐的东西’。
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在她脑海中盘旋。
杜欢依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只看见她蹲在地上又哭又笑，额上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妈，您没事吧？！”杜欢依焦急的询问，一时间忘了铃，只顾扶着她的手臂问怎么了。
“滚！”杨琦怒骂一声，狠狠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快把那个东西给我！”
杜欢依猛地挨了一巴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吓得立马松开杨琦的手臂，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本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竟然有种微凉的感觉，颤抖的双手抚上了脸颊，原本白嫩的左脸已经变得火辣，不用想都知道肿了一大片。
杨琦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只觉得骨头又冷又痒，仿佛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蚂蚁，一刻不停的在啃噬自己的骨头。
恍惚中她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苏晴，想都没想就跪在地上朝她磕头，哭哭啼啼的样子仿佛一条亲吻主人脚趾的摇尾乞怜的小狗。
只要‘讨好’了她就能获得快乐的东西了。
杜欢依靠在墙上哭的不能自已，鸡皮疙瘩都吓起来了，她哭着说：“妈，妈，您醒醒啊。”
杨琦恍然不知，躺在地上又哭又闹，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前胸眼泪和鼻涕交织在一起，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等察觉到不对的医生护士赶紧来时杜欢依已经蹲在墙角一动不动了。
杨琦此时已经发现面前的人是她的女儿，也知道她是秦阎漠的夫人，更知道不让她吸毒的医生护士归秦阎漠管。
“星璨！快让他们把东西给我！”杨琦大声叫喊，声音都有些嘶哑。
杜欢依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之色，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杨琦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否认，立马破口大骂，用语粗鲁。
杜欢依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夺门而逃。
她一路狂奔，停下来时发现面前有一大片花田，鲜红的花朵异常妖冶，杜欢依认不出是什么花，却确定不是玫瑰。
泥土的腥味混着浓郁的花香涌入鼻中，紧紧附在她的衣服上，从皮肤深入骨髓。
杜欢依背后蓦地一冷，蹲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你果然在这。”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
顺着皮鞋抬起脑袋，杜欢依看见秦阎漠俊朗冷硬的面孔，眼底却是无限的柔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尾音还微微颤抖，心中更是一片恐惧。
秦阎漠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抱住杜欢依，柔声安慰：“没事了，有我在。”
杜欢依紧紧咬住下唇，眼眶红了一片，似乎在极力忍住自己的哭泣。
“想哭就哭吧。”秦阎漠温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生怕手上力气重了伤害了面前的女人。
杜欢依从唇间发出一声抽泣，把身上的力气都靠在秦阎漠身上，问：“我妈是不是吸毒了？”
“所以我不让你看她啊。”秦阎漠无奈的说道，用刚才医生给他的湿布轻轻擦着杜欢依红肿的脸颊，“下次来之前和我说一声，我陪你。”
杜欢依倔强的摇头，抬起脑袋，再一次问：“我妈是不是吸毒了？”
“她是被人害的。”秦阎漠温柔的眼眸里盛满了金色的碎影，“岳母是个很好的人，她很爱你。”
“那她为什么要吸毒?她是被谁害的？”杜欢依紧紧抓住秦阎漠的袖口。
秦阎漠沉默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被全部埋藏。
“你说啊！”杜欢依加重了语气，用力到声音都有些嘶哑。
“她被另外一个女人害的，那个女人想你死。”秦阎漠的语气沉重，“她是为了保护你。”
杜欢依僵着脊背一动不敢动，最后终是把脑袋埋进秦阎漠胸口嚎啕大哭。
秦阎漠紧紧抱着她，任她把眼泪鼻涕擦在自己胸口，一向磁性好听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异常令人安心：“我会治好她的，你们会团聚的。”
杜欢依有些崩溃的摇头，哭着问道：“为什么我不是现在才认识你。”
“对我来说，只要能遇见你就已经很好了。”秦阎漠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手掌，仿佛能这样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递给她。
杜欢依却在他怀里悄悄抬起了头，看了眼杨琦的病房。
大大的落地窗反射着金色的阳光，刺目的光线让她不适应的又把脑袋埋了回去，闭上眼睛再也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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