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唐玉衡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这刺杀来得蹊跷，不过他十分不解，自己都已经甘愿退让主动离开了，为何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恨吗？”在他垂眸深感悲哀的时候，少年轻轻靠近耳边，声音不若平时的清亮，而是低沉沙哑，仿佛恶魔在低语。
“明明你才是元配嫡子，却在还不知事时就被迫离家，过了十几年清灯苦佛的苦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归来，哪怕你没有争夺富贵的心思，可还是有人不放心，连你的性命都要拿了去。”
“难道你就甘愿受人摆布，不想报复回去？”
“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夺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余生只能在痛苦中渡过，日日悔恨当初为何要那样对你……”
少年的嗓音像一把把小钩子直往耳朵里钻，唐玉衡觉得有点痒，忍不住揉了揉，老老实实地吐露出心声：“我想的。”
他又不是圣人，当然也会怨的，多年冷待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如今连他的命都想要……
当年娘亲拼死生下自己，可不是为了任人肆意折辱欺凌的。
青年往旁边挪开了些，空出足够的位置，侧过身揖手弯腰：“还请封公子帮我，找出背后之人谋害我的证据，将之绳之于法。”
然而方才还蛊惑般低声说着要帮助他的少年，却久久没有回应，他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好生怪异。
唐玉衡愣怔片刻后恍然，封公子或许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自己却顺势提出要求，未免有点得寸进尺了。
“抱歉，”他面色微红，诚心诚意地顿首，“公子三次救我于危难，恩义深重，我却不思回报反令公子为难，实是不该。”
“请公子万勿放在心上，等稍后返京我会自行前向衙门报案。”
然而真相与他以为的相去甚远，弘烨只是很惊异于他的反应。
虽然对过往的记忆只有一片空白，但他发现自己似乎特别善于洞察和蛊惑人心。
常人在方才那种情况之下，要么痛苦挣扎一番后义正严词地拒绝，要么被仇恨所掌控，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报复回去。
他却坦坦荡荡地吐露自己的意愿，大大方方地请他帮忙，丝毫没有被情绪所左右，莫非是常年呆在寺庙，沾了佛气的原因？
“靠京兆府那些废物办案，恐怕等哪天你当真被人害死，尸骨都烂了，也查不出真相。”
许是事情出乎意料，弘烨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毫不客气地给他泼冷水，“距你在京郊遇袭已有好几日，那边可有递过半分消息？”
察觉到他的怒火，唐玉衡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不曾。”
然而少年却没有继续数落他，只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成不变的马蹄和车轱辘声当中，渐渐开始夹杂着些嘻笑打闹，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马车慢慢停下，正在唐玉衡不知所措时，身侧的少年已经当先起身走下去，回头对他伸出手：“还不下来？”
整个京城也只有封小公子如此气派，随身带着数十个护卫，早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表面上矜持，实则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热闹。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弘烨非但没有憔悴，气色反而比往常病怏怏的样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丝毫不像为情所伤，倒像吃过什么大补的药。
等见到他在车前驻足，且伸着手似是在等着哪个人，众人的心里顿时被一片“wo草”刷屏：难道是七皇子被他强掳来了？
据说七皇子可是因伤逝未婚妻，数日滴水不进、闭门不出，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人家，封小公子未免也太不做人了吧？
一群少男少女们内心在愤恨地谴责，一个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八卦光芒。
唐玉衡就是在这样或明或暗的万众瞩目下钻出帘子的，就在那一瞬间，哪怕他的感官并不是很敏锐，也能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灼热视线，几乎快把他整个人都烫化了。
从未有过的体验令他更加手足无措，脚下一绊，差点从车架上摔下来。
“小心！”弘烨及时将人扶住，亲昵地替他整了整略有些散乱的领口，嘴角噙着一抹近乎狎昵的笑意，“摔着你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就不好了。”
被少年多变的态度弄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唐玉衡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说了什么，乖乖地轻“嗯”了一声。
“嘶——”周围传出一阵掩饰不及的抽气声，等他们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个赶紧望天望地、看花看草，想假装没有注意到两人，视线却时不时地总往这边飘。
这是哪家公子，生得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而且他不仅长得漂亮，瞧上去也极为乖巧，比起七皇子总是对封小公子冷冷淡淡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难怪他气色这么好，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早已经移情别恋了。
一干公子小姐们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看人笑话的？此刻心里一股股地直往外冒酸水。
弘烨注意到众人的表情，心里极为满意，他就知道唐玉衡这张脸是个大杀器，根本无需自己做点什么，人往这里一站，就足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也是机缘巧合，让他省了很多功夫。
原主因为身体和脾气不太好的原因，属于那种“只可远观”的人物，且有巴结不成反被教训一顿的前车之鉴在，平常这种场合连套近乎的都不多。
今天倒是一反从前，不知是见他气场比往日要温和，还是单纯的为色所迷，两人一路行来，时不时就有人上前见礼。
不过他们明面上跟自己说着话，暗中视线一直往旁边的唐玉衡身上飘，话里话外打探着他的来历，弄得本就不适应的青年更加坐立不安。
“这位是吏部尚书唐大人家的长公子，至于你为何以前没有见过，那是因为他从小就被他爹送到山上寺里去养着了。”
“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不如去向他爹还有那个好继母打听打听，了解清楚了吗？清楚了就别继续在这里妨碍我们游玩了。”
弘烨一番话说得不太客气，对面那人却有点受宠若惊，换成以前惹恼了他，这位哪里会跟他废话？直接就叫护卫把人架走了。
封小公子会如此温和，肯定是唐大公子的功劳，原来遇到对的人，真的可以让人变得更好。
真是太感动了，他又相信爱情了！
再擅长洞察人心，弘烨也绝想不到此人退下时为何热泪盈眶，只当他是被自己吓到的。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传声筒，后头就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唐玉衡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之后唐大公子有什么打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大松一口气的样子，弘烨慢悠悠地问道，“是回唐家，还是去清全寺？”
唐玉衡一脸不解地看过来：“我既说了以身相许，当然是跟着公子。”
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说出此等暧昧之语的？
弘烨发现此人时常给自己“惊喜”，难得对他多了几分耐心：“之前的话不过玩笑之言，救你也只是我顺手为之，无需你报恩。”
“这样啊……”唐玉衡本该倍感轻松的，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封公子真是大……”
“打住！”弘烨真心不想再听那个字了，连忙打断他，“夸本公子的话就不必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唐玉衡幽然一叹，道：“按照我的本心，是极想回清全寺的，那里倒像我真正的家。”
“不过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有人步步紧逼，我却不想再退了。”
“呵——”弘烨一声轻笑，“瞧你这副样子，莫非是想回去找人拼命？”
“不是本公子看不起你，就你这小身板还有心机，恐怕只有给人送菜的份。”
唐玉衡顿时哑口无言，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书读得不多，更加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也不必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吧？
“行了，别这么可怜巴巴的。”弘烨一时善心大发，“本公子派几个人去协助你，你这条命也是我救回来的，总不能就这么白白地丢了。”
“谢谢封公子！”唐玉衡大喜过望，立即便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住。
叫他搬出那套作揖低头，之前的一番造势岂不就白费了？弘烨牵过他的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五根纤长的手指。
在旁人眼中看来，就是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地握着手不放，实在过于亲密了些。
也不知道遮掩着点，真是羞煞人了！一群公子小姐们脸红红的，却忍不住总偷眼去瞧。
完全不知封小公子并非像他们以为的说着情话，而是正在讨要好处：“本公子帮你也不是全无代价的，以后要听我的话，明白吗？”
“嗯，我明白，都听公子的。”唐玉衡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小公子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却偏要揉捏自己有些粗糙带茧的手指，真搞不懂，而且手指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虽然心中不解，他却老老实实的，没有意图收回来。
“乖，”弘烨很满意，便打算多提点两句，“不过该怎么查，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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