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又开会
早上十点，李家村村民们正在地里如火如荼地干活。村里的大广播又响起李志明略微有点沙哑的声音：“李家村的村民注意了！大伙儿赶紧到广场开会，赶紧到广场开会。”
村民们相互看看，犹豫着迟疑着。昨天苏南把省里专家请来的事。到傍晚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他们对种菜这个事还是很犹豫，种菜能得几个钱呢？
可是大队长这个时候让去开会，八成就是这事要定下来啊。有几个老实的开始收拾农具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没动。继续在地里田间干活。
李志明在广场上等了十几分钟，才慢悠悠来了三五个人。他迎上去，站在那几位村民中间大声喊。
“怎么回事？不是让赶紧的吗？等半天了就来这几个人。那谁，水生，你赶紧去把你爹他们喊过来。”
“不来的我按旷工处置啊。”
“大队长，到底啥事咧？没事我们还回去咧，上午的工分还没挣够咧。”
“挣什么？工分？你这时候咋真么积极咧？”
李志明回广播室对着扩音器，扯着嗓子大声喊：“人呢？是不是要我点名啊？李二能？李春水？这时候都熊啦？不来的通通算旷工，扣两个工分。”
后面这句话比较有效果，这回等了不到十分钟，村里大部分人都来了，男男女女竟然坐不下，围着广场密密麻麻站了两圈。苏南拉着小草也站在人群里。
李志明见人来的都差不多了，清清嗓子，“乡亲们，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开会吧。”
他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魏振明，说是省城农研院下来的专家，搞了多年研究经验丰富。魏振明照旧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站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大伙儿点了点头，又坐下了。
关于种菜的事，上次开会的时候刘书记来说了一遍。因此李志明长话短说，简单介绍了一下，就直接进入主题。
“乡亲们，公社的领导干部对咱们李家村的情况很熟悉，这回这个项目市里也很重视，希望咱们村这次能带个头，支持省里的这个研究。这也算是生产建设的一部分啊。”
咱们李家村的田地非常好，得到了省里专家的认可。所以咱们今天商量一下，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队长，之前不是都说了要取消吗？”李春水第一个打破沉默，说老实话，他觉得不种最好，种粮食心里踏实。一家老小一年到头就靠这点粮食过活。
“是，听说已经取消了。又被苏南半道上把专家截来咱村了。”李二能插嘴说了一句。
李志明尴尬地干咳了一嗓子，“大家静一静啊，我们先请专家给咱们讲讲，学习学习。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
魏振明接过喇叭，把他的项目的具体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末了还讲了讲如果成功后会带来一些经济效益，有助于李家村整体形象的提升等等。
不过下面的村民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大部分人都没听懂。他们只知道眼前要村里出块地来支援眼前这个人。除了帮他搞研究，还得出劳力，还得影响庄稼收成。至于其他的，他们不懂也不想知道。
有人在下面小声地问：“那要是种不出来咋办啊？政府管不管啊？”
魏振明讲完后，又把喇叭还给李志明。他除了讲自己热爱的领域，别的都嘴笨。
“没错，大队长。我们不管那么多，我就想问问，这秋天收不够粮食，明年咱们吃什么啊？”
“哎，要不咱们到时候就去大队长家吃饭好了？怎么样？”
李志明皱着眉头盯着刘爱玲。这个疯婆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家李思明呢？
人群里有人喊：“刘爱玲你就别瞎胡扯啦，大队长家的粮咋可能给你吃咧。”
“桂花嫂子可不得把你撵出来啊，你家李思明也不乐意啊。”
“哈哈哈——”
“切，他敢。”刘爱玲才不怕，她娘家四兄弟可不是摆设。
“刘二水你给老娘闭嘴！我这可是为了咱村好。”
“这地咋种？本来咱村地就少，人又多。每年粮食都不够分，今年人比去年还多了两个，”她指着苏南坐着的方向。
“刘爱玲，你还别说。我除了刚来那两周养身体，村里给我病假，后面我可是每天都去队上下地干活了，大家干啥我干啥。你问问大伙，是不是这样？我可没有一天休息的。”
“倒是你，嘿嘿——”苏南笑了笑，停住了口。
“我怎样？”刘爱玲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她一向跋扈惯了，村里没几个人敢反驳她。
“没怎么，就看你挺闲的，从来没拿过家伙下过地。要说多出来那个人，我看就是你，还轮不到我。”
“你——”刘爱玲气疯了，她嫁过来这些年，李家村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说她。
广场上鸦雀无声，这现成的热闹谁不爱看？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刘爱玲和苏南身上，李志明也没说话，刘爱玲是冲着苏南去的，他一个大队长，也不好说什么。
“苏南，你刚来我们村才多久，你就敢这么欺负人。村长，你管不管？”
“我这也是为了李家村好，年底没粮食吃啥？到时候我家大宝还得做新衣裳新鞋，拿啥换啊？”
她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我不管，我就是不同意。呜呜呜……”
她这一闹，这会就没法开了。李志明和魏振明都皱起了眉头。男的有意见，他们都有办法，刘爱玲这么耍赖的一时之间还真拿她没辙。
坐在苏南旁边的李小草偷偷看了苏南一眼，她心里挺急的，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何做，只能心里暗暗紧张。
苏南倒是不慌不忙的，她走过去站到刘爱玲跟前，“爱玲姐，你和大家先听听我的想法好吗？”
苏南的音量逐渐提高，“各位乡亲，我不是咱们李家村土生土长的，是个外乡人。我老公失踪了找不到了。他是为政府办事出事的。李家村是他长大的地方，所以我和一杰来这儿，因此我们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
她停了一停，看乡亲们都开始在认真听她说话，很满意。
拜托，刘爱玲想给她难看那是找错了对象，她当年可是大学辩论队的第一辩手！
“我来了以后大伙都对我和秦一杰很好，给我们送吃的，帮我们修房子，我特别感恩大家。这些日子我以来我一直想着怎么报答大家。”
“你怎么报答？种菜吗？就算你们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刘爱玲问的其实也是村里大多数人的困惑。
对他们来说，李家村就是他们的全部，他们所有人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一代又一代，没有粮食其他的白扯，粮食是他们的命。
外面的世界离他们太遥远，他们也从来不关心。
“李家村有山有水，人也好。虽然日子不算富裕但是大家活的自在，不求谁，活的有底气。是个好地方！”
“但是大家想想，离我们不远的别的公社，这两年变化太大了。比如说上龙公社，他们村年年在市里拿生产冠军，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盖砖房，盖两层的小院。再比如红旗公社，去年他们村修了一条路，直通乡里那多方便啊。”
“可是咱们村呢？咱们这些年几乎没有变化。现在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好东西越来越多。咱们的乡亲们，辛苦大半年收集的粮食和山货，能换的东西越来越少。大家问问自己，你们就愿意这样下去吗？”
“爱玲姐，我听说你娘家在上龙公社。那你肯定知道他们已经修了2层楼的小学了，全是村民自己出材料出力修的。咱们村连所小学都没有，咱们村的孩子好多都没学上。”
刘爱玲：“……”说到这个，她确实很羡慕娘家那边，为了这个在家没少跟李思明闹。
“学义叔，水生在家干活好几年了，他今年十三了吧？你难道不想让他读书吗？就情愿他一辈子像咱们自己这样样一辈子种地吗？”李学义低着头盯着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不吭声。
“咱们平时买包烟、买袋盐都要去公社，最近的代购点来回走上小半天。春秋还好，夏天冬天的时候呢？“
“咱们自己吃了半辈子苦已经习惯了，难道还要让咱们的子子孙孙继续这样过下去吗？”
广场上这会儿是真的鸦雀无声，大家平时不是没想过没感叹过，但是有什么用呢？抱怨完日子还得继续过。
“确实是这样啊。”李志明一看大家都不说话了，赶紧接过话来。
“政府搞这个种菜的项目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让咱们脱贫致富，现在政府把肉送到咱们村了，我们自己也要出力把肉一口一口吃下去！”他也说的激动了，他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他何尝不想为这个村子做点什么。
“人家上龙公社红旗公社头两年还失败过，今年照样积极报名，难道咱们村就不如人吗？别人能做到咱们就不行吗？”
广场上静悄悄。男人们低着头不说话，女人们惊惧地彼此偷偷看看，又把目光缩回自己脚下。
半晌，李小草突然站起来。她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苏，苏南，我，我报名。”
“啪啪啪——”魏振明激动地站起来，他用力地鼓掌。苏南刚刚说的太精彩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竟然有这么一个思想先进的女性，他很感动也很佩服她的勇气。
“乡亲们，请听我说一句话。”他声音有点颤抖，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今天下午就带着土壤标本回去试验，分析数据。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我保证我会认真负责做好这次的研究项目。咱们这次成功的几率很大！”
“保证？你们拿什么保证？”刘爱玲又叫了起来。她就是讨厌苏南那个样子，她是村里最好命的女人，可苏南来了处处出风头，她看着就讨厌，她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我说一句，”李志明开口了，“公社刘书记说了，这次考虑到咱们村的具体情况，年底不管成功不成功都会给咱们一点支持的，不会让咱们白花力气。大家要相信政府！”
“那去种菜算不算工分啊？”
“是啊，咱都把地贡献出来了，是不是也能折算工分咧？”
“折算好，不然年底吃啥咧，一家几口就指望年底粮食能丰收咧。”
“大家安静安静！”李志明扯着嗓子使劲喊，“这些事后面再说，大伙放心，咱们肯定商量着来，都不会吃亏。有公社支持咧，省里大领导也支持。”
“队长，我和小草报名。”苏南第一个报名。会开到这里，村里这关基本上算是闯过去了。旁边小草感激地点点头，她听苏南的。
刘爱玲这时候也不哭了。她精得很，其实村里种不种菜她并不关心，反正咋样她都不会吃亏。
她就是不想让苏南好过。不过今天看来是没戏了。这个苏南，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不太好对付。
又一个人站起来报名，苏南认出是上次提问的那个叫李卫华的年轻人。
刘爱玲一看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她阻止不了，只能作罢。但是善罢甘休是不可能的。“等等！我也要报名。”
“刘爱玲你就别捣乱了，你会啥呀。”
“我不会我家李思明会，他是俺村的文化人，有他在其他人才不敢捣鬼。”刘爱玲气势汹汹地环视一圈，谁要敢阻止她就找谁打架的架势。
“行行行，”李志明头痛不已，有李思明在里面也行，“再加一个吧，那个，二能，你也去吧。别的人就安心种粮食。都算工分！”他大手一挥，手中有粮心不慌，两手都要抓。这事就这么定了。
种菜六人小分队正式成立，魏振明是队长，李思明负责辅助工作。苏南、李小草、李卫华和李二能作为队员。村里最后决定，就半山腰那五亩地划出来给他们用。魏振明也很满意，那里离雷公山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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