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放下
“阿弥陀佛，贫僧还是来迟了一步！”
真衍国师突然出现在此，而燎恩也在前一刻烟消云散了。
没错，就是烟消云散！
说来事情也诡异的很，一个大活人在一瞬间如烟尘般消失了，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衍国师对着离梨意味深长地问道：“一切已如施主所愿，施主可愿放下了？”
离梨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是看着真衍国师，过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放下？佛经上说，如何向上，唯有放下。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是不必在乎的，有些东西是必须清空的。该放下时就放下，才能够腾出手来，抓住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你想说的是这些吧？可我……还能拥有幸福吗？”
这世间最难放下的是执念，有人执着于正邪，有人执着于对错，有人执着于爱恨，有人执着于生死.
佛曰：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佛曰：执着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
佛曰：执着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
“阿弥陀佛，至少她能……你的心也会得到自在。她的存在，正是你所期盼的，不是吗？”
她抬眼一瞥，平静转身，密密长睫垂下，遮住晦暗变幻眼神，“我可以知道，您为何要帮他吗？”
“重要吗？”
“……”
离梨了然转身。
是啊，他说的没错，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又为何非追究其原由呢！
可当她真正翻过那些苍凉的扉页，回过头来，却感觉曾经的岁月只是一场空啊！
……
“梦归！”
离梨猛然坐起，满头大汗被惊醒，还不停的喘着粗气。
看了一下周围，是她在雨山村的房间，她立马飞奔而出。
一路上她莽莽撞撞，但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直到一个声音从她背后响起：“郡主可是在找老衲？”
离梨转身，真衍国师正一脸和蔼地注视着她。
她疾步上前，急切地追问着：“燎恩呢？北堂寻呢？他们……真的死了吗？”
这几天虽然是梦归控制着这具身体，但从进入神圣古殿开始，她便可以透过梦归的眼睛看到她发生的一切。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能清晰感受到梦归的每一个情绪，而这些情绪变化都是由燎恩引起的，又或者是因为北堂寻，亦或是他们本就是同一人！
这样的猜测越发侵蚀着她的心绪。
“阿弥陀佛，郡主请跟老衲来！”
真衍国师转身离去，离梨虽不明所以，但她依然紧跟而去。因为她坚信，她想要的答案，只有他可以回答。
真衍国师带着离梨进入了一间房屋。
离梨认得，那是之前北堂寻居住的屋子。
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她一进屋子便看到了方清妍。
而方清妍也看到了她，只见她“砰”的一声站起，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似雪的脸上显出几分苍白。
那眼神寒气逼人，似利剑一般，要把人吞了一样，全身都微微颤抖，随时都可能暴跳如雷。
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清妍见过真衍国师，国师……”
真衍国师却道：“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回避下？”
她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离去。
屋内只剩他们三人。
离梨也注意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她一步步走进，那人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冬季的斜阳投射在发凉床上的灰色脸庞。
比起平日里的不可一世，此刻长睫低垂安静沉睡的姿态反倒更为打动人心，就连晨光都极为眷顾他，轻柔流泻在其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他还活着，对吗？”
看着这样的他，离梨更愿意相信他还活着。
“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现在的他仅凭一口气吊着罢了！”
“你能救他？”
“不能！每个人的生死自有定数，非人力可改！”
离梨的神情有些悲戚，“那燎恩呢？他本不该死，不是吗？”
“郡主想救他吗？”
真衍国师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
离梨顿了下，反问道：“他活着，是不是意味着燎恩也活着？”
“是，他们本就是一人！”
真衍国师的回答虽在离梨的预料之中，但当她真正确认了这件事，她的心里仍不免心惊。
“梦归呢？她会如何？”
“她……是执念，一个用恨堆积起来的怨灵，终会消散于天地间，但也许……你能改变这一切？”
离梨瞳孔微缩，虽然不肯相信，但胸口的剧痛无不是让她彻底的相信了。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掌，一咬牙喊道：“好，我做！”
无论她将面临什么，她都愿意尝试去做，就当是她偿还于她的恩情！
……
一轮青月镶嵌在黑色萤幕般的夜空之上，皎洁的月光倾洒人间，黑色的世界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抬头，却发现天上没有星星。是的，只是一片黑暗，一颗星星也没有。
让人不禁感到有些悲凉。
离梨回到屋子，边看到了一脸阴沉的离彦辰，也看到了他手边的包袱。
她知道，那里定然装着的都是她的东西。
“大哥这是做什么？”
他那一贯平和的神色间，似乎多了一丝古怪之色，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有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感，他的这种变化，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东西替你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回家！”
他的话是那么的斩钉截铁，然后起身离开。
却在刚踏出门口那一步时顿住，全因离梨说出口的话：“我……走不了了……”
“……”
“大哥，你一定猜到了，对不对？”
“……”
“之前出现的人不是我，她才是离梨，你真正的妹妹！也许你会觉得很荒缪，可这就是事实！”
“事情的真相往往不像我们想象中重要，人更多愿意相信自己赖以慰藉的那个幻觉。”
当离梨抬眼，便看到了那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的脸上没有疑问，没有惧怕，更没有厌恶，有的是满心的怜惜。
“你说的对，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和她是不同的两个人，她……更像小时候的你，那个我记忆中总是病怏怏的妹妹。她喜欢唤我哥哥，而你只叫我大哥，她很安静，不似你闹腾，更不似你早慧，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大哥……”
不知不觉，离梨早已泪流满面。
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轻轻地滑落到嘴边，可是，当离梨尝到这甜甜的泪，笑了……
她轻轻拥抱着他，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的怀抱并不温热，还带着凉意，但却足够宽阔，足够温暖她的心。
“大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能够成为离梨，成为你们的妹妹……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曾经的她从未想象过，原来，一个拥抱就可以，一个微笑就可以让她温暖地呼吸，把心点亮就不再失落。
离彦辰如往常一般，轻轻拥着她，爱怜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那动作早已熟悉无比。
然后说道：“从那年你醒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是离梨，是我们呵护着、娇宠着长大的妹妹，至于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也是我们的妹妹，但却远没有你重要。无论是我，还是对其他人而言……都会是如此！”
“可我始终是欠她的！”
离梨手中一道银光一闪而逝，紧跟着抬眼，扬起一抹她认为最美的笑意，说道：“大哥，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妹可好？这是约定，请你……一定要记得！”
“……”
此时，离彦辰只觉得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了上来，仿佛置身云海深处，又似随风飘扬的柳絮，双脚竟如同面条一般瘫软。
思维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滩死水，停滞得不起半点波澜。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如同一桩朽木，就这般倒下去。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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