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恕己
“吃饱了吧？”
秦溪耳边传来时境的声音，随即腰被他揽住，消失了。
“司云白，我会回……”
匆忙之际，她只来得及留下半句话。
司云白听见声音回头，身后已无她的身影。突然回来，又突然离开，总是这样。他压住心底的空落，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举步朝前走去。
满园春光，只可惜啊，无人赏。
秦溪这边。
光影转换之间，秦溪回到了树脊村。她一个人坐在离村子很远的一个角落，藏在秸秆堆后，看着落日西斜，还要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冒出来！
唉，明明有着丰富的现代防拐理论经验，居然还是被人给骗回家了，什么没找着不说，差点还连命都丢了。秦溪，你丢死人了，钻到地下闷死吧！
当青山终于出现，秦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哼！”
青山：“？”
她：“没事，我自己郁闷会儿。”
青山道：“看你这副样子，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溪：“没有。”
青山也不怒，道：“你不想说，那就先不说吧！”
秦溪这才开口：“我今天走了半天才下山，为了口吃的差点被人给砍了，你在哪里？你要我为你做事，可以，好，咱就不说一定要保全我的性命了，最起码得有个态度出来吧！”她就是气不过，就是想吼出来！人家拿着命给你拼，你拿人家当个笑话，哼！
青山笑了，然后朝前走：“是我考虑不周，我错了。走，给你报仇去！”
“啊？”秦溪瞬间开心了，“快走，狠狠地揍他们！”
青山：“没问题！”
然后两人就摸进了村子。
如昨晚一样，一切黑乎乎的，似乎都在陷入沉睡之中。
他们正站在今天袭击秦溪的那家人门外。
秦溪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也就冷静下来了，说：“你先去！”
青山：“……”
“他们家有把斧子！”
她话音刚落，整个村子里忽然灯火通明，门开了！于是，还是白天那些人，还是白天的追逐，又来一遍！
妈妈呀，还有完没完？
秦溪和青山站在半空，看着下面那些竞相跳跃想要抓他们的人，跟疯了一样！那把斧子，在黑夜里闪着光，让人脊骨冰凉。
这个视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都是树手。
“就是那把斧子！”青山说。
“啥？！”
他一伸手，斧子就脱离了原的主人，朝着秦溪飞了过来！妈妈呀，要死了！秦溪急忙躲在青山身后，于是，斧子便落进了青山手中。
就这么简单？
“他们？”
“是不是解了诅咒，他们就能恢复正常？”她问。
青山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就是当初我愤怒的原因。”
秦溪不解其意。
他便带她离开了村庄上空，离开了疯狂喧闹的人群，在夜空中慢慢滑行，在微凉的春风中，缓缓说道：“你其实应该也看到了吧，如今满山遍地的金银珠宝如果变成人会有多少，这数量可远远超过了原来的村庄人数。”
秦溪想到了一个可能：“也就是说，还是有人不断地中招？”
青山道：“是。”
她心中变得沉重。
“一直以来，他们都有一个阻止诅咒蔓延办法，就是，吃掉外地人。”
她头皮发麻：“有用吗？”
“最开始是有用的。”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盯过来的眼神不善，他摆摆手，“别这样看我，并不是我做的，大概是因为那个外地人碰巧心思纯净，如你一般，所以才缓解了一部分诅咒，让他们从树人变成树手，可是，你想想，以吃人这种方式来解决因为贪欲带来的恶性后果，本身就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秦溪明白，是咒怨。
“因此，为了获得新的外地人，便只能以金银相诱，但是来的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无话可说。
“这是孽。你也差点死在那里，如果不是镯子护着你，你猜猜，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
会是锅里的肉。
“所以这样的人，即便救回来也不会感恩于你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贪婪。”青山把斧子递给她：“解与不解，想清楚，你来决定。”
她抱着斧子，一脸为难：“其实，没有圣水，我也做不了的。”
然而，他说：“你可以，你与我一样。我是山川之灵，而你，是水之灵。”
什么？
青山不说了，带着她降落到地面上。他们的前方，正是被诅咒的那棵树。
大树无言。
秦溪突然觉得手湿湿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有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小水珠逐渐汇聚，成了一滴水，悬空在手上。
好神奇。
小水滴晃晃悠悠，像婴儿的脸，可可爱爱的，让她想戳一下！
“你拥有我的一半能力，所以你的水灵之力可以暂时复苏，这便是圣水。”他说，“接下来，交给你了，小溪！”
远处传来喧闹声，是村民们来了！
秦溪手中的小水滴慢慢飞向枯树，却被挡在结界外面，它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突破，却没有结果。
她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它哀哀的哭声。
“嘤嘤嘤……”
回头看看，青山正在奋力阻拦着疯狂的村民，那一双双黑爪子都快把他身上的黑色抓散了。
不能再等了。
可是，可是，如果他们醒来，还会是以前那个样子的话，砍与不砍又有什么关系！她纠结地咬住嘴唇！
耳边的呼叫声越来越大，令人生理极度不适。
随他们去吧！
秦溪挥起斧子，一斧子下去，砍破了结界，小水滴顺利飘进去，落在树上，她看到有一圈透明的光出现在树的周围，枯树发芽了，迅速地枝繁叶茂起来！
然后，秦溪上前一步，砍在树的根上。
原本以为会很难，却不料一斧子下去，大树应声而倒。笼罩在整个村子上空的阴霾顿时消失了，不远处，出现了几颗星星。
秦溪看到，村民们的树手消失了，眼睛里的戾气也消散了，一个个从呆头呆脑中清醒过来，紧紧拥抱，快乐地祝福着，回家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
有无数的银绿色星点从地面升起，飘飘悠悠地飞向了遥远的天际，那是那些被变成首饰的可怜人，如今也解脱了。
青山身上的黑气消散了。
他看着她笑。
她看到，他是一个俊朗的美男子，眉目之间有山川大河，英气勃勃。
在她的身后，大树倒下的地方，有一株小小的绿芽。
远处隐隐传来了敲锅打盆的声音，那是村里的人在庆贺。
清晨将至。
秦溪与恢复原身的青山坐在倒下的大树上，看着远方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目光中都是期待。
“你看，树脊村，其实就是恕己村，人啊，永远做不会饶恕自己。”
恕己，是坦诚自己的错误与阴暗的欲望，勇敢面对，很难。
“所以，他们的事不归我们管，好也罢不好也罢，那是他们的造化。”她说，“你帮过我，我只想让你解脱。”
恕你而已。
青山微笑：“谢谢你。”
“你长得可真好看。”她笑的灿烂，“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一直都是。”
青山微微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很轻的吻：“小溪，如果不是你先遇见了司云白，我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说。
秦溪脸红了，不是因为他的吻，而是因为他提到了司云白。
“跟他有什么关系。”她说，“怪烦人的！”
青山笑：“没关系。”
当太阳的光辉洒向大地的时候，青山的身影变得透明起来。
秦溪紧张，匆忙去抓他的袖子：“你……”
他看着她，道：“放心吧，小溪，我只是心愿已了，再无牵挂。我不会死，于群山之间永远存在。”
然后，不见了。
眨眼之间，秦溪回到了安王府。
昨晚一切，如一场梦。
她看看自己的手，仿佛还留有湿湿的触感，抬腿走了进去，迎面撞上司云白。
“回来了。”
“嗯。”
然后他便往前走去。
看他这副日常打扮，不像是去公干，那就自己玩去吧！
秦溪便想回去睡觉。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去哪里？陪本王去轻舞楼吃早茶！”
秦溪立马转身，颠颠地跟上他：“哎！”
因为这段时间秦溪老是在夜里出门，熬夜之后黑眼圈简直惨不忍睹，因此听说她已经顺利完成了这件事，司云白心情也爽快，就大手一挥，让她好好地睡一天，睡足睡够。
秦溪：“谢王爷，小溪儿最爱我家王爷了！”
司云白：“啧！”
秦溪：“嘿嘿，王爷，您吃！”
司云白看着她一脸讨好的笑，伸出手指拿过她筷子上夹着的包子，塞进嘴里。
其实看到她的那一瞬，心里很踏实。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丫头于他而言，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与最初的不一样，还不一样。
他，大概是为这个小丫头动了心了。
她，古灵精怪，若即若离，于他而言，像一本神秘的书，有着令人琢磨不清的内在，让他忍不住想要为她多思多虑，想看到她的笑脸。
只是，她是什么想法？
司云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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