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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求援


厅内各人面面相觑,自巨鹿之战后,入寇诸旗都对宣大军起了畏惧之心,特别对王斗的舜乡军,更是心惊胆寒。从通州一直到定州到巨鹿,王斗的三千多兵就让各旗吃尽了苦头,八旗满洲正红旗同样折损了很多兵马,连巴牙喇营甲喇章京谭拜都在巨鹿战死。

        本以为巨鹿大战后王斗军伤亡惨重,己是不足为患,至少在此次入寇中不足为患。没想到宣大军又来了,王斗军队更是越打越强,三千人打出六千人,或许还远远不止,这真是让众人意想不到。

        良久,岳托叹道:“巨鹿大战后,我大清兵没有趁胜追击,尽灭王斗等人,终是养虎为患,后悔莫及啊!”

        众人脸色难看,他的长子罗洛宏同样铁青着脸,对布颜图喝道:“王斗真有六千人,布颜图你这奴才看清楚了?”

        罗洛宏年不过二十三岁,不过满腮虬髯,看上去比岳托还老似的。他身材粗壮,脾气极为暴燥,动不动就鞭打属下,连布颜图都吃过他的鞭子,旗中各人对他极为畏惧。

        看罗洛宏这么一瞪眼,布颜图心惊胆战,忙道:“回贝子爷的话,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奴才哨探得很清楚,王斗部下不会少于六千人。若是军情有误,就请贝子爷砍下奴才的脑袋。”

        罗洛宏脸色越加难看,看儿子又要发怒,岳托挥挥手,让罗洛宏闭上嘴巴。大敌当前,更要笼络属下,让他们齐心杀敌。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后,温言让布颜图退下休息,还让家奴给布颜图奉上一杯热茶温暖身体,让布颜图感激涕零。

        岳托次子洛洛欢虽只短大哥罗洛宏两岁,却颇为沉稳,颇有乃父之风。在正红旗内,他领了五百披甲兵,还有一千五百未披甲旗丁。此时他沉思片刻,对岳托说道:“阿玛,诸位大人,军情定是无误。王斗之所以有六千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隐瞒了兵力。”

        “曾有先例,崇德元年镶白旗的饶余贝勒攻略王斗军堡时,当时他堡内就有三千兵马。那时王斗只是明国一个小小的防守官,按例他只能带三、四百人,却私自操练了多达十倍的兵力。”

        “崇德元年后,王斗升为明国游击,依他的心机,肯定又多练兵马。他领兵出战时,标下军队应该不会少于八千或是九千人。三千兵随他出战,余者兵力想必布置在易州等地,巨鹿之战后,他一声不响的,正好挑在我大清兵分兵的时候出现。此人心机谋划太深了,确是我大清国心腹大患。”

        他内心隐隐有一点想不明白,就是王斗为什么将兵马布置潜伏在易州等地,又正好选在这个时候出兵?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料定大清兵掠获后,会将人口财帛囤积在涿州,主力又会前往山东?

        越是想不明白,洛洛欢越觉得王斗的可怕,他长声叹息:“只可惜剿灭王斗的良机不在,现在宣大军一万多人前来。连未披甲的勇士算在内,我满洲正红旗在涿州兵力不过四千,对阵这些明军,还有一半是王斗的部下……”

        他脸上极有忧色,对岳托着急地道:“阿玛,只有一条出路,就是让留守通州的旗内勇士放弃营盘,全军尽数赶来,再派人向山东的奉命大将军求援,我等坚守营地,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一石激起千层浪,堂内各人立时议论纷纷,有人赞成洛洛欢的提议,有人不赞成。

        罗洛宏对自己弟弟斜眼相睨,平日他就对自己这个二弟看不顺眼,身为旗人,却好汉文汉礼,一点没有满洲勇士的豪迈雄风。去年他袭爵多罗贝子,更与自己爵位相同,罗洛宏心中更为不满。

        此时听了洛洛欢丧气的话,他大声喝道:“二弟,你这话是长明军威风,灭我大清国勇士志气!不就一万多明军?我大清兵以一奉百,就是一千个勇士,对阵一万个明军,也可以杀得他们丢盔卸甲。”

        他道:“我大清兵长于野战,短于守城,不在野地击败那些明军,却是守营挨打,这口气,让本贝子如何咽下?”

        洛洛欢脸上阴沉之色一闪而过,听大哥连明国成语都用反了,他暗暗冷笑,面上却是平静。

        他道:“不知大哥如何与明军野战?通州与定州之战时,八旗满洲镶红旗与镶白旗都与王斗等人野战过,结果却是折损严重,难道大哥要将我旗内勇士都拼光不成?巨鹿之战时,王斗等人的战力,大哥也是领教过。”

        罗洛宏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喝道:“本贝子当然不会那么蠢,而是使用我骑军之长。用明国话来说,就是邀其粮道,绝其关梁,袭其不虑,乱其战器,追其奔散,玩死他们。”

        他叫道:“我骑军利于奔袭,长于近战肉搏,宣大军火器犀利是不错,但我们并不需要主动攻击他们阵列。而是扬长避短,待他们摆好阵型,我军不战,就在远处监视。等他们行军,我军又摆出攻击阵势,他们又不得不结阵。如此数次,他们定是疲惫无比,我军趁机攻击,就在这数十里之地,就可以打得他们溃散。”

        洛洛欢脸色更为阴沉,口气仍然平静:“袭其不虑,乱其战器,追其奔散?明国王斗部尽为步军不错,但大哥不要忘了,明国宣大军余下的尽是骑兵,人数在五、六千人之多!我涿州营寨需要守卫,大哥能派出多少勇士骚扰?五百,一千还是两千?”

        “宣大军余下的兵马在巨鹿与我等也是撕杀血战过的,战力不可小视,他们就是派出三千骑兵,也可与我杀个旗鼓相当。骑军一旦混战,他们再派出一些人缠上来,那些勇士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邀其粮道,绝其关梁?布颜图甲喇己经哨探得很清楚,此次宣大军前来,又如巨鹿之战,定州之战一样随军携带大批粮草,或许足够他们全军食用一个月,半个月的,去哪里邀其粮道,绝其关梁?就算他们只带半个月的粮草,如果通州的勇士不来汇合,我旗内勇士根本坚持不了半个月。”。

        此话一出,厅内更是一片安静,洛洛欢的话让各人认清一个事实,不是如何杀溃这股明军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他们正红旗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罗洛宏口气虽是豪迈,但在场各人哪一个在巨鹿没有与宣大军,特别是王斗军血战过?那些明军的战斗力,早让各人心惊胆战,罗洛宏的战术放在平日可行,但宣大军与众不同,他们骑兵众多,自己所有的骑兵优势,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场空。

        而且自巨鹿之战后,那种惨烈的战斗,早让各人心有余悸,下意识的都不想再与王斗军对战,更不愿意再让自己部下轻易折损。

        厅内余下的那个甲喇章京与一些牛录章京内心都倾向洛洛欢的意见。现在宣大军气势汹汹逼来,该快速拿个主意,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他们都看向上首的岳托。

        此时岳托也是暴喝一声:“够了!”

        他看两个儿子争得脸红脖子粗,也是烦恼,他内心同样倾向次子洛洛欢的意见。宣大军骑兵众多,往常清军贯用的战术根本行不通,他们又来得突然,只得坚守营地,静待援军到来。

        其实岳托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放弃涿州所有掳获的人口财帛,快速撤往通州。但是旗内各人,谁又舍得放弃这些辛辛苦苦掠来的财富?而且岳托也不敢肯定自己率军撤退后,王斗等人会不会再次追上来。到时自己又放弃通州营地,再逃往别处,然后王斗等人再追上来?只有坚持涿州营地一个选择了。

        他又剧烈咳嗽一阵后,坐直了身体,威严扫视厅内众人:“传令下去,全军紧急戒备,督促那些奴才阿哈深挖壕沟,作好一切防务准备。营寨外面看守明国人口的各处勇士也尽数撤回营内,参与营防守护。”

        厅内各人都是轰然领命,罗洛宏却是呆了一呆:“阿玛,没有了看押守卫,那些掠来的明国百姓,会不会趁机逃跑?”

        岳托道:“大战之时,情形不明,谅他们不敢逃跑。便是逃跑,这大寒天气,他们也逃跑不远。若我军胜利,事后还可以掠回。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集中兵力守营。”

        罗洛宏不死心:“不若我们多驱赶一些明国百姓进入营地,到时也可强迫他们守营,抵挡明军的铳弹子药。”

        岳托摇了摇头:“这些百姓守营无益,面对明军的火炮火铳,他们只会溃败逃跑,骚乱我等勇士军心。巨鹿之战就是前车之鉴,我们不可不防。”

        洛洛欢想起一事:“若是宣大军夺取营外的财帛人口,不对我军发动攻击,押着畜牧财帛撤退又当如何?”

        岳托冷笑:“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如此贪财好货的军队不足为虑,我大清勇士就有可趁之机。”

        他摇了摇头:“王斗他们不会那么蠢的,会有数日的恶战。”

        他吩咐巴牙喇营的甲喇章京布颜图紧急率人前往通州求援,你看着布颜图道:“我手札一封,你亲自交到守留通州营寨的甲喇和硕特手中,让他全军来援,你告诉和硕特,三日之内,他必需领军来到,否则本大将军斩他的头。”

        留守通州营寨的正红旗甲喇章京和硕特部下有披甲旗丁一千,还有未披甲旗丁一千,杂役五千。如果这些人全部赶到,岳托多少有些胜算。说完这话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临行之前,你让和硕特将掠获的财帛粮米尽数烧了,不要留下一颗粮给附近的明军。”

        厅内各人都是面若死灰,此次他们清兵损失太大了,辛辛苦苦掳获的财帛粮草,全部成为一场空,都怪那些该死的宣大军,更该死的明将王斗。

        布颜图重重叩头,神情悲壮:“奴才一定将手札送到,一定让和硕特大人领军来援。”

        岳托又吩咐巴牙喇营一个牛录章京领人前往山东向奉命大将军多尔衮紧急求援。最后他吩咐长子罗洛宏率领正红旗巴牙喇营五百人,又有五百披甲兵,一千未披甲旗丁,合成两千骑兵,前往野外试探,尝试骚扰逼来的宣大军队。

        他仔细叮嘱儿子:“你领军出去后,不要与他们对战,若是无机可乘,便快速回来。”

        众人一一领命,岳托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希望如此布置,可以挡住王斗等人的进攻。”

        ……

        午后未时中刻,宣大军到达当地一个叫林家屯的地方,离清军营地不到三十里,离涿州城同样不到三十里。

        那涿州是大明北地出名的囤粮之地,城池坚固,城西还有暗道可通紫金关、易州,设有守备防守。不过在去年十月下旬,清兵越过京师,由良乡趋涿州时,涿州城陷,内中百姓财帛尽数被掳获一空。

        清兵退后南下时,明廷又派军队占据防守,内中早己空空,除了官兵外,没有一个百姓民众。此时涿州城内有数千守军,不过只敢龟缩城内,对琉璃河边的正红旗清军,不敢有丝毫攻击之心。

        对涿州城内的明军,宣大军同样没有理会的兴趣,没有派出任何人前往联络。过拒马河后,他们步伐未曾稍停,浩浩荡荡的军队,直往琉璃河边的清军营地逼去。

        到了这里,周边窥探的正红旗哨探更多,不时有宣大军夜不收呼啸奔去驱赶,使得他们难以kao近宣大军周边十里。特别舜乡军的夜不收们,一人三马,不论战力还是机动力都非常出众,便是正红旗的巴牙喇兵,在他们手上也丝毫讨不了便宜去。

        不过此时很多夜不收们奔回来,言道前方十里外出现了大股的正红旗骑兵,王斗与杨国柱互视一眼:“难道清兵要在这里与我大军决战?那就重演定州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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