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无法抵达的课堂

这个地方对皮尔斯教授的健康并不怎么好，不过他还是说服了自己克服了对墓地这种地方的天生恐惧以及对灰尘和血迹的后天过敏。皮尔斯教授的精神状态也没有人们看上去的那么好，不过他仍然认为这里能够真正帮得上ace的人只有自己。

        “我会跟着你，教授。”亚历克斯追了上来，他说，“我们就把批判天眼会的活儿交给夏洛克吧。毕竟他真的很擅长这个。”

        “他就是因为太擅长了所以才会上别人的黑名单。”不过我倒是不讨厌啦。皮尔斯教授说，“抱歉，亚历克斯。我其实没有什么自信，但是……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我理解，没关系。”亚历克斯说，“而且我相信你，你没问题的。”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我好像没详细跟你说过我的过去，教授，但我……我和ace很像。”亚历克斯一边走一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我从出生开始就被人追杀。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睁开眼，所有人就希望我死。”

        “…………”

        “或者把我抓起来研究，然后制造出什么厉害的武器。人们制造我的原因就是希望我成为武器……最后的结局就是，我带着愤怒和绝望让整个世界陷入了巨大的灾难当中。”亚历克斯说，“我不想辩解什么……只是，如果那时候哪怕有一个像是你这样的人愿意听我说话，愿意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事情都不会变成那样。”

        “所以我相信你，教授。”

        亚历克斯笑了一下：“因为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因为你然后放弃所有复仇什么的事情。我知道有些人可能无药可救了（比如小丑什么的）但是ace应该不是吧。就像是你说的，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从降生开始就被人关押，失去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你认为她会像你一样？”

        “嗯。当然，我只是……我只是这么认为。我也帮不了她，我同样相信你的能力，教授。”

        好吧，这虽然并没有让人绝对安心下来，但是多少有点效果。皮尔斯教授点点头，他说：“谢谢你亚历克斯。你有兴趣来我的教室旁听的话我会很高兴。”

        “哈哈……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学校，但如果只是偶尔去一次的话。”亚历克斯说着，就意识到他们已经走进了ace的领域。这里不像是墓园，也不像是地下基地，而是一片草地，像是公园。

        明明是地下且是夜晚，但是却能看得到蓝色的晴朗天空，甚至还有微风拂面。空气变得比外面还要清新，耳边传来鸟儿的叫声。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些超级反派正在愉快地在草地上奔跑追逐蝴蝶或者玩儿滑梯和跷跷板！

        “亚历克斯！”

        这会儿有人叫了亚历克斯的名字，亚历克斯转过头就看到希格朝自己跑过来，他也立即迎了过去：“希格！你……嗯……你怎么穿成这样啊？”裙子也太……太夸张了！这像是个洋娃娃似的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希格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夸张裙子，她说，“而且这里的人都变得有点怪怪的，这都是那个叫ace的孩子做的吗？”

        “是芭比。”

        “嗯？”

        皮尔斯教授突然开口说：“你的衣服，我曾经见过。是很多年前芭比娃娃系列特别热门的一款。因为当时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儿童玩具的设计论文所以……总之，我想ace还算是喜欢你。”

        她让你穿上了芭比公主的衣服。皮尔斯教授这么说着环顾四周，他几乎马上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一个秋千上的ace。她就像是在照片以及刚刚小丑的转播里的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都缺乏反应。

        皮尔斯教授走了过去，希格想要提醒他一下，不过亚历克斯阻止了她并示意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皮尔斯教授比较好。

        教授走到了ace跟前，然后坐在了她隔壁的秋千上说：“这个公园还不错。”

        “…………这是我唯一去过的公园。”ace没有看着皮尔斯教授，她只是张口说话，“他是谁？”

        “你是说谁？亚历克斯？他是……”

        “不。我是说，这边这个人。”ace说着指了一下教授身边的位置，那里本来空无一人，或者说对于教授以外的人来说，那里空无一人。可ace却能看得到，那里站着十九世纪的福尔摩斯，他带着猎鹿帽，穿着大衣，手里拿着烟斗。

        “他是谁？”ace问。

        “他是……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一个侦探。”皮尔斯教授虽然觉得很惊讶，但他还是回答说，“他是由我的大脑根据一些我以前看过的东西所行程的幻影。他其实是我大脑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没办法读他的心，因为他就是你。”ace好像又对福尔摩斯失去了兴趣，她低着头看着草地说，“所有人都害怕我，博士。或者对我不屑一顾。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玩儿。”

        “我今天会在这里和你在一起，ace。”

        “人们总是这么说。我会给你在一起，我会和你一起玩儿，ace。那么你能看到这张牌是什么吗？你能看到电脑后面显示着什么图案吗？你能移动对面的杯子吗？你做得到吗？ace……？这根本就不是在玩儿。”

        ace稍微有一些激动，她的秋千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现在，我要死了。博士。你可以告诉我吗？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不想死，可是即便我不会死在这里，等我走出去，所有人也都希望我死。我可以听得到，听得到他们的内心。”

        “…………ace，你的大脑里，有一个肿瘤。”皮尔斯教授小心的转向ace，他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这件事，“我们的大脑非常的精密，你的，我的，还有其他所有人，你会发现我们所有人的想法总是有微妙的差别，没有人是完全一致的。”

        “嗯……所以我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没错，ace，我们每一个人都区别于其他人，我们的大脑形成了我们的个性、人格，使我们变得独一无二。不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可是ace，你的大脑里出现了一个肿瘤，它是一个意外，诞生在你的大脑中是一个意外。”

        皮尔斯教授说：“一开始它非常的小，所以在你出生的时候，你的父母和那时的医生都没能发现它。可是随着你的成长，它也开始长大，接着占据了你大脑的空间，然后改变了它。”

        “是它让我变成这样的？”

        “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这多少和它有关系。它可能让你拥有了这种超能力，可能让你变得比平常更加与众不同，然而我可以肯定，ace，它不能‘改变你’。”皮尔斯教授说，“它所在的位置不足以改变你的性格和个性，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不是你，ace。”

        “它就像是一个闯进我家的人。”

        “是的，没错。”

        “现在它要杀死我了。”ace再次低下头，她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是我自己感觉到的，我能感觉到它，博士。可我从未与它战斗过，我让它在那里生长，我是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对吗？”

        “不……不，ace，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呢？你不能阻止肿瘤的存在，也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面对这样的重压，又能怎么办呢？就连亚历克斯面对这样的事情，都什么也没能做到。要说是谁杀了你，可能，有罪的是我们这些大人。其中的一些。

        皮尔斯教授说：“你看，它就像是一个超级反派，ace。它会伤害你，控制你，你可能很害怕，你可能无法战胜它，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事实上，脑肿瘤确实非常的强大，很少有人能战胜它。就算是最强大的英雄，也不一定可以获胜。这一定不是你的错。”

        “那……如果我战胜了它，我是不是就比最强大的英雄还要厉害了？”

        没想到ace会这么说，皮尔斯教授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我想是吧。那些英雄啊……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厉害。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们有很强的能力，或者有很厉害的铠甲，但是他们终究也要躲在面具之后。”

        “他们比那些在互助会里用真实的面孔面对自己缺陷的人更强吗？比那些即便什么都没有并且身患绝症却还是努力活下去的人更强吗？我想不是吧……他们只是在某个重要的时刻，做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决定，仅此而已，ace。这种事，你，我，我们全都能做得到。”

        ace似懂非懂，她的表情比一开始看上去的更有生机了一些。她眨着眼睛看向皮尔斯教授，然后说：“你做出的与众不同的决定是什么？博士？”

        “我啊……”皮尔斯教授说着看看自己身边的十九世纪福尔摩斯，然后回答，“你看，我能看到一些幻觉。这也是因为我的大脑出了一些问题。”

        “也是……肿瘤？”

        “不。不是。是一种更加……隐秘且细微的问题。以至于现在以人类的医学都无法根治。我说过我们的大脑很神秘，也很复杂，我们现在都没能完全搞清楚它，我的问题就处在这个完全没有搞清楚的部分。”

        皮尔斯教授回忆起了年轻时的时光，他说：“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情，我也有能力去做。不瞒你说，那时人们都说我是天才。我自己也那么认为，我浪费着自己的才华，但无关紧要，因为我有太多了，太多的天赋，太多的个性，太多的与众不同……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发病了，ace。我开始看到幻觉。这种病叫做‘精神分裂’。我开始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人或事物。我开始臆想没有道理的事情并信以为真。这非常非常的糟糕，这意味着我以前想要做的任何事，全都不可能去做了。我需要接受治疗，并永远成为人们眼中的‘疯子’。”

        “…………但我不觉得你是疯子。”

        “谢谢你，ace。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大都被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下。因为我们的病症会严重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会变得不可理喻，变得疯狂偏执，然后伤害所有想要帮助我们的人。到最后，就没有人想要帮助我们了。我们也会变得越来越糟。”

        一般……情况总是这样。你能怪那些放弃的人吗？不能吧。谁也不想变成这样。但其他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正常的生活。

        ace再次打量着皮尔斯教授，她说：“可你看上去没有那么糟。为什么？你在什么样的时刻做出了什么决定呢？”

        “在我病入膏肓的时候，我选择去了医院，并且找到了一种药物可以抑制我的发病。我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皮尔斯教授说，“当然，我其实不愿意去。因为一旦承认我病了之后，我就必须放弃我原有的一切。我的那些梦想以及计划，我必须全部放弃它们。”

        “你后悔吗？”

        “如果是去医院的话，我不后悔。如果是放弃的话……我说不好。我还是会怀念，还是会抱怨，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是……但是我虽然放弃了以前的梦想，现在却找到了其他的。”皮尔斯教授露出微笑，他说，“我找到了其他的目标，可能是以前的我绝对想不到的。你看，现在我是皮尔斯教授，我成了老师，写了书，还帮fbi办案，谁能想得到呢？”

        “我也想去学校……皮尔斯教授。”ace这么说着，再次低下了头。她说，“可是我想我去不了了。我能感觉得到，这个时间很快，我脑中的反派马上就要杀死我了。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其他的可能。然而我好像去不了你的教室了。”

        “不，ace……不。如果我们再努力一下的话，也许还有办法……我认识很多医生，他们会愿意给你做手术，如果能摘除你脑中的肿瘤，至少你还能——”

        “教授，谢谢你。”ace打断了他。仿佛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死期一般，她露出了微笑，“你是我遇到的，唯一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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