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远诗:十三行噩梦(1)
〈第一行:吞噬〉
「灵界,螣城」
一行两人一机械返回螣城不久,暴食就被迫丢弃了这辆沾满污血的车,百般无聊的坐在窗前。
回头看了眼餐车里所剩无几的食物,他忍住了啃盘子的冲动,这种行为会被南礼骂惨的。
“大早上的就去赌场……”暴食敲击着餐盘,不成调的音符赶走了窗台上一展歌喉的鸟儿,“骰子有那么好吃吗……”
恰逢此时,敲门声盖过了肚子不争气的叫声,救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新的餐点已经准备好了。”
“呜哇!南礼可算回来了!”
南礼没料到开门之后的拥抱,踉跄几步,好在餐食没被打翻:“少爷,请先用餐。”
“好~”
暴食抱着大份的餐盒坐在桌前,南礼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得皱起了眉。
“少爷,不先检查一下吗?”
“检查什么?”暴食未能读懂南礼的暗示,嗅了嗅饭香,眼睛似乎亮了不少,冲南礼眨巴起眼睛,“我知道哦,是我最爱的那家对吧!”
“……是的,全部是按照您的喜好来的,”南礼低头整理好自己的领口,扯起一个标准的执事笑容,“您可以吃的很饱,请慢用。”
南礼已经做到咬字足够清楚,他比谁都清楚即将展开的情节。
“南礼先生,大人请您过去。”
“知道了。”南礼边走边从包里取出两枚骰子抛向高空,伴着金光坠落之时他看见了正面的数字“22”。
“呵,”他的头脑有些昏涨,收回骰子后随手抹去了嘴角悄然溢出的鲜血,“运气不错。”
时间飞速流逝,新启动的切片「傲慢」独自走出教堂。他的目的地很明确,他的目标却还坐着傻愣。
“我还以为,你会逃跑。”
傲慢拎着黑红色的蛇矛走到桌旁,暴食只是静静的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空餐盒。
“吃饱了,跑不动了。”暴食控制着嘴唇张合的力度,奈何黑红的血液还在争先恐后的溢出。
吞噬切片「暴食」,这是傲慢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大人念他初次执行,提前安排了人帮助他——南礼用特殊的手段在暴食的饭菜里下了剧毒。
憋屈的死法——暴食者死于美食,沦为食物。
“你从不怀疑他。”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错!”暴食有些愤恨,渗血的双眸牢牢盯着这位顶替者。
“大人对你轻易处置人类的事情很失望,你本该是他强有力的棋子,”傲慢走近,轻易掐住了暴食脆弱的脖子,“而融合的意见,是我提出的。”
暴食的眼神有些躲闪,他当然知道融合就代表着其中一方的消亡,就像那两个被当成鱼饵的切片。
“因为我想试试‘那个人’告诉我的,另一个未来。”
“放心,我会带着你的这份,一路向前。”
傲慢的指尖替他擦拭了眼角的鲜血,恐惧的眼眸落下帷幕,矛尖上缠着的赤蛇满意的吐了吐蛇信子。
“吃饱了?”傲慢提起长矛上的小蛇,小蛇懒洋洋的缠上他的手腕,“别吃太多,死的早。”
〈第二行:渔者〉
「灵界,螣城」
南礼敛去了脸上的病态,整理好衣襟踏入诡谲的教堂。他并未对地上跪着的004和新的切片有所好奇,教堂倾倒的神像下坐着的人注视着他在一旁站定。
他拥有特权,暂时不用像他们一样行礼故作媚态。南礼轻巧的冲远处的人点头致意,他的任务一直完成的很完美。
适当的沉默蔓延,很久后,远处的人才悠悠开口:“南礼。”
“先生,”南礼四十五度鞠躬,自然地开始了解释,“「暴食」在支援KELT-004-F的途中随意处置了一个人类,违反了灵界和人类的合约。而KELT-004-F和「嫉妒」在人界进行的人体实验,不符合人界法律,但灵界未有相关规定。以及,很乐意先生能采纳我的意见,启用「傲慢」。”
“004。”
“大人。”004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这次实验他可没事先请示大人,要是大人生气……
“结果如何?”
“……回大人。灵核移植实验被无梦眠搅和,失败了。”
“「嫉妒」也因此付出代价。”高座上的人幽幽地说着,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傲慢」的。
“呃我……”004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南礼抢了话头。
“先生。人体实验如果被查出来,我们在人界更是寸步难行,”南礼无视了004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建议,将实验和那名人类的死亡归结于「暴食」,给人类一个交代。将「嫉妒」的身体移交KELT-004-F,也可以推进万象森罗的研究和抓捕。”
他在说什么?004的机械大脑不足以支撑他思考这些权谋算计,他只听出来这家伙好像在帮他?
“去吧。”悠远的声音响起,004知道自己对大人还有用,这次的事倒是算了。004识趣的退下,整个教堂只剩下看似无话可说的三人。
“你,可知自己的真名?”
“风望的切片之一,名为「傲慢」。”傲慢的回应不卑不亢,即使是跪在地上也没显得他低人一等。
“你的看法。”
“……我想吞噬「暴食」。”
大人没有回应,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下文,而南礼似乎很擅长解决这种尴尬局面:“先生。鱼已经咬钩,吃太多了钓鱼的人可就拉不动了。”
那头依旧没有回应,傲慢不满现状的想起身,却发现对方的灵力一直围绕在周围,他难以突破更别谈站立。
“嗯。”
远处的声音越发的言简意赅,南礼识趣的搀扶起傲慢,在他耳边轻声道:“先生的意思是,你可以尽情享用他。”
愉悦的语气不由得让傲慢觉得这是南礼本人的主意。目送初生的背影离开,教堂的大门徐徐合拢,南礼熟练的将外套脱下,随意扔在脚边。他回身一边走向神像,一边松动着领口。
他幽蓝的眸子充斥着黑影,好在刚才没人注意到。南礼撑着扶手跪坐在他身上,衣领滑落,暴露出右肩上金色的鳞状灵痕。
“漏洞百出的扮演,先生。”
对方显然等了许久,迫不及待的抓过南礼的腰,利齿啃上他的肩膀,金灵混着鲜血和冷汗下淌。南礼咬牙忍着痛从衣服里抽出右臂,顺手摁上椅背,迎合着律动的吮吸。
等到肩上的动作渐缓,南礼仰着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真好笑,神通广大的「魇」,没了我居然维持不了载体的稳定……”
后颈被人掐住,「魇」修长的手指从后挑起南礼的下巴。从南礼的怀里抽身,它的脸上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审视。
“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跑?偏留这里献身?”「魇」的声音比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要多几分轻佻与不屑。
“先生救过我,南礼是自愿留下的。结果先生还把我扔给「暴食」,居心不良啊……”南礼说话有些吃力,但他似乎更享受这种被人汲取情感和力量的过程。
至少这能证明,他还活着。
“我也说过,救你的是风珏。”
“嗯……”南礼若有所思的低头,轻咬上“风珏”的指尖,肩上的血痕还在作痛,“只要我在,你就是他。”
“和我赌一把吗?先生。”
“就赌,你离不开风珏,也离不开我。”
“赌注就是……一个吻。”
南礼虔诚的吻上失去原味的唇,讨好似的舔过他的唇缝。
“南礼可以讨个奖赏吗?”
它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没有风珏它甚至会失去形体,而面前这只奸诈狐狸的情感和灵力是这世上唯一能维系风珏和它的联系之人。
说我演的烂?那就烂给你看好了。不是谁都是风珏那样的冷性子。
风珏狠咬了口在他嘴角胡乱舔舐的唇瓣,把南礼的脑袋搬到左边的扶手上抵住,他伸手抚上那段金色灵痕,似乎是在提取原主的记忆。
“想要什么?”
“一艘小舟。先生。”
“代价呢?”
南礼明显愣住,直到风珏勾下他肩上最后的衣衫。亏他还想保持服饰的洁净,现在看来是保不住了。虽然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没来由的恶心。
这家伙明知道“风珏”是冷清深沉的性子,明显就是想恶心他扳回一城。
南礼依旧挂着笑意,顺着风珏指尖游走的挑逗,他埋头迎合对方的薄唇,血腥味突破口腔,窒息感蔓延全身。很快,风珏推开上半身已经一丝不挂的南礼,他的嘴角还挂着对方的血。
疯子。谁他妈会在接吻的时候表演咬舌自尽。
下巴被扳过,风珏指尖的黑影入侵他的口腔修复了伤口。南礼知道,他赌赢了。
飞鸟驻留,踩着枝叶落到南礼的肩上。傲慢吞噬完暴食,从后院路过时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很信任你。”傲慢只能得出这个结论,接下来的任务里,这个叫南礼的执事会成为他的助手,以及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呵,”南礼抬手,飞鸟振翅远航,“没有人会信任一个赌徒。”
“这不是螣城养的鸟。”傲慢敏锐的察觉到南礼的动作,他在和其他人传信。
“因为赌徒不会在同一棵树上吊死。”南礼揉了揉胀痛的右肩,招呼着傲慢离开后院。
他很相信大人需要他。傲慢并不在意南礼的把柄,肉眼可见的事物往往不够可靠。而且,他很赞同南礼的观点。
“现在去哪?”
“去……钓鱼。”
〈第三行:绿荫〉
「未知时间」
「人界,边塞绿林附近瀑布」
大平与漠图交战将近百年,即使战况愈发激烈,双方也默契的不去踏足这片原始的丛林。民间怪谈里常说,在神秘莫测的丛林里生长着一种养神芝,食之可得长生,但徘徊在里面的羽人可不会轻易交出它。
清澈的潭水没过脚踝,被传为羽人的少年低头细数着今日收获的“养神芝”。
“恩人!”
少年抬头,瀑布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调皮的落在他脸上。他冲高处的人影轻轻点头,那家伙倒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兴冲冲的跑下瀑布。
越祈拎着猎来的一头鹿,满身的污泥混着鹿血。他不想玷污如净水般清澈的少年,把鹿放在一边,自己正想坐下,却被少年喊住。
“祈,先洗洗吧。”
“啊?”越祈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少年大概只是心疼他满身血渍。他从稍远的地方潜入水潭,不深不浅,如量身定制一般,他甚至能踩着水底走到少年面前。
似乎不想太过安静,越祈主动找了个话头:“你知道外面的人把这些蘑菇叫什么吗?”
少年低头端详了一阵篮子里的晚餐,摇了摇头。
“养神芝。他们说,吃了能长生。”
“长生?”少年不解的看着越祈。
“呃,就是,能活很久的意思。”越祈拍了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恩人从小住在这里,根本没跟外面交流过。
“……它们并没有这种能力。”少年回答的很认真,他大概还不知道传说的概念。
“就是啊,说吾能长生还行,怎么传的蘑菇啊?”一颗绿色的菱形立方体从蘑菇堆里蹦出,把越祈吓得钻回水里,只留了个脑袋出来。
“啊!你怎么也在啊!”
“吾要护着小主人,谁像你啊,跑那么远?”
“我!我不去打猎你吃什么!”
“吾又不用进食。”
“你?!”
少年安静的看着奇怪的飞行物和越祈拌嘴,不自觉的勾起嘴角。自从越祈跌落峡谷被少年救起,他们生活在这里已有半年多。他突然想起,越祈曾建议他给自己起个名字来着。
越祈说,在外面,姓是一个家族传下来的,而名是独属于自己的,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
“嗯?恩人?”越祈抓立方体扑了个空,正巧听见少年的嘀咕。
“祈,我好像有姓。”少年拉过越祈的手,在他湿漉漉的手心里照着自己的记忆写写画画。
“……夏?”
少年点头,他记得母亲以前的手帕上有这个字。
“那太好了!夏……呃,恩人能想起名字吗?”
少年沉思了下,复又在越祈的手心写下。
“……”字体有些复杂,越祈愣了很久没猜出来。
少年只是笑了笑,从腰后取出一支通体晶莹的短箫。越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
“恩人,‘箫’字上面是竹字头,这样……”越祈反握住少年的手心,为他演示写法,“恩人写的呢,是草字头的‘萧’。”
少年有些低落,越祈见状也慌了神,干脆胡诌道:“呃,萧字好!恩人你看!你一直生活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地方,用萧字正好,很符合!”
“没文化你能不能别胡……”越祈一巴掌把半空中的立方体拍回蘑菇里面。
“夏萧。”
越祈愣神,疑惑的回头看着少年。
“祈喜欢这个字,那我以后就叫夏萧。”
越祈都快忘了自己还泡在水潭里,他怔怔地抬头望着少年。明明只是自己胡说八道,却被人视若珍宝。
归属感,往往在不经意间诞生。
“好啊。嗯……夏萧,阿萧。我以后就这样叫你,怎样?”
『好不好,阿萧?』
「现实时间,凌晨1:37」
「无梦眠,人造湖」
短箫倒映着清冷的月光,四周寂静无声,人造湖上也是波光粼粼,只可惜是一潭死水。
夏萧今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不知怎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回过神时,这只历经岁月风霜的短箫已经出现在了手里。心里不舒坦,干脆走到人造湖边散步,他靠在岸边的长椅上,端详着手中物。
“前辈?”
夏萧没料到这时候还有人在,短箫脱手,却被湖里伸出的手稳稳接住。月长熙从水里探出脑袋,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敢甩水,要是溅到前辈身上就是罪过了。
“你怎么?”
夏萧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月长熙已经一屁股坐在岸上,观摩起了短箫。
“这不是睡不着嘛,出来乱走走……‘萧蔘’,是它的名字?”月长熙递过短箫,夏萧这才想起这上面刻字的由来:是那个笨蛋发现‘萧蔘’有草木茂盛的意思后才刻上去的,倒也是自圆其说。
“算是吧,”对上月长熙闪亮的探究眼神,夏萧无奈的又补了一句,“以前一个朋友送的。”
“哦……”
夏萧弯起眼角,他大概知道月长熙在想什么了。
“长熙是在想,‘这个朋友要是是自己就好了’吗?”
月长熙噌的一下蹦起来,满脸不可置信:“我哪有那么自恋!我……是不是老不死的给你说什么了?!”
像一只炸毛的萨摩耶。夏萧不自觉的笑出了声,这让月长熙更是尴尬。前辈笑起来是好看,要是笑话的对象不是他就更好了。
“本就是你。”
月长熙面红耳赤,撇着头没听清夏萧的话,只觉得手上一重,短箫又回到了他手上。
“给你吧。”
“啊?”
“月渎碎片不易保存,找到了就尽早送回玉轮吧。”
又被前辈看穿了呢。也是,谁大半夜没事干泡水里。要不是月荨说无梦眠水里也有月渎碎片,他也不至于……不对,那他就巧遇不到前辈了。嗯!月荨长老记大功!
月长熙脑内的戏演完后,身上已经被披了一件外套,“夜深露重,回去记得洗澡换衣服。晚安,好梦。”
万象森罗飘在一旁被夏萧晾了许久,好歹还是得刷个存在感,虽然这里只剩下了牵着夏萧外套的袖子傻笑的某人。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啊!你怎么也在啊!”
“略,拜拜~”
“我!f**k!”
还是有些东西没变的。夏萧侧头,一旁变作越祈的魇消失在阴影里。只要坚定本心,它们也没有多可怕。
“本心吗?”夏萧抬手摩挲着后颈处的树叶状灵痕。
“我只愿他,”
“不必拘泥记忆,只需拥抱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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