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前尘往事（四）
靠山的地方有间屋子，周围没有邻居，就算是上山砍柴碰巧经过的人，也不会刻意去看里面住的是谁。
这里是云阑山脚下，云阑人不在云阑山中，神识自然都放在那儿，所以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尾巴跟着，自己一路摸到屋子的后门。
云阑把门敲了三下并不作声，这是她和竹青之间的暗号。她听见屋里有姑娘的声音，并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屋里欢声笑语却是戛然而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来开门的是个姑娘。那姑娘梳着未出阁的发髻，长得算不错却难说绝色，那就是曾经的月之。
“你找谁？”月之毫不客气，叉腰瞪着云阑。
“我找竹青，有点事情想同他说说。”
“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吧，我告诉你，青郎只会喜欢我一个。”月之看着云阑，满脸都是对云阑的鄙夷，“青郎每次消失这么久，是不是去同你厮混了？如果是这种事，我劝你现在就走。”
“月儿，不得无力。”
竹青从屋里走出，看着月之那刁难小女子的模样哭笑不得。他揽过月之的肩，将她轻轻靠入怀中。
“这是我族中人，算起来是我的长辈。”竹青轻声说，那架势是哄小孩的模样。
竹青讲的倒也没错，云阑是一山之主，他自己又是云阑山的蛇，称一句长辈不为过。
这一世的月之太过喜怒溢于言表，虽然家里不受宠，但却是被竹青捧在心尖儿上疼的宝贝。小姑娘年纪小任性些，云阑也可以理解。
“原来是青郎的亲人啊。”月之亲昵拉起云阑的手，同刚才换了副模样，“那你们聊，我去外边儿等你们。”
云阑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去外面聊。”说罢她给竹青使了个眼色，“你出来吧。”
竹青看向月之有请示的意味，月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竹青便随着云阑往外边去。月之一直目送他们走出好远，才返回屋子里收拾刚才没吃完的瓜果茶点。
夏季的山里都是萤火虫，云阑又是万物之灵的化身，那些生命都愿意亲近她，她走到哪儿身边都带着莹莹微光。
二人选定一处平地坐在，身后存星仍跟着。许是云阑心里有事儿未曾发现，那竹青却是从屋里开始就看见了他。
见二人坐定，存星也找了处不远不近的地方趴下，有草木作掩映，却也逃不过竹青的眼睛。
“找我什么事儿？”竹青用余光瞥见存星也藏好了，遂开口问道。
“存星可能得娶亲了，想来问问你需要准备些什么。”
云阑此话一出，面前的竹青和藏在后面的存星双双一愣。竹青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惹得云阑半夜来访，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事儿。
“他怎么就要娶亲了呢？”
云阑叹口气：“他打了人家比武招亲的场子，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人。”
“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云阑点点头，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云。
竹青瞟了眼存星藏身的地方，暗香怪不得这师徒俩一前一后来，其中一个还像做贼似的暗中跟踪，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你如果舍不得，大不了带他换个地方住。”竹青笑道，“整个云阑山都是你的，还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云阑双手抱膝，头搁在膝盖上。不像个一山之主，倒宛若个为心事烦闷的小姑娘：“也不是……毕竟存星都这个年岁了，给他寻门亲事也是好的。”
“那他愿意吗？”
“不愿意。”云阑想都没想就摇了头，二十几年来存星第一次发火，还摔了给她买的簪子，这态度是什么已经相当明确了。
“婚配嫁娶还是得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二人之间陷入沉默，云阑盯着草丛里的萤火虫不说话，绿色的幽幽光芒映在她眼底。竹青有读心之术却看不透山神的想法，虽然此刻她的态度全在脸上，也用不到读心。
“你说……”云阑欲言又止。
“什么？”
“你说存星会不会对我产生了所谓的感情。”云阑扭头看向竹青，她其实已经有预感，但还不能完全确信，“他从小就在我身边，接触最多的就是我。以前看起来还有些差别，可这么多年他长大了，我的容貌还是从前。”
“我觉得答案是很显然的。”
竹青又瞟了眼存星藏身的草丛，那里从刚才起就没动静，想必是心神已经乱了。
说到动情处自然会乱，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少年人罢了。
“那我该怎么办啊？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抱有这种感情。”云阑完全把竹青当做救命的稻草，虽然竹青和她也差着辈儿。
“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竹青看着云阑在水里的倒影，她这张脸确实足够有吸引力，被人爱上也实属正常。
竹青以为云阑会接着说什么，却见她又恢复之前的愁容。存星那里的草丛安静太久，竹青不禁在心里叹了句闭气的功夫还不错。
“我没想好。”云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那些萤火虫被惊起，贴在河面上绘出一条长长的光带。
竹青等了很久也没见云阑做出下一步反应，按理说她站起来应该就能看见存星。竹青惊讶回头，却见之前存星待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草被压过的痕迹，说明这里曾经有人。
“存星不见了。”
“什么？”云阑刚问出口，很快就察觉到这里确实曾经有存星的气息，“他来过？”
“他一直都在。”竹青皱眉，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顺走人，对方一定不简单。
云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主战派的妖、除妖师、管理局三方还在对峙。有人想混水摸鱼拿住山神的软肋，那么存星就是最好的猎物。
她大意了，而且是致命的大意。
“追！”云阑一声令下就已冲了出去。竹青此时还没摸到一千岁的门，完全跟不上全盛状态下的云阑。
云阑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只是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
竹青觉得这个事儿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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