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救或不救
江怀殷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稳,又走到老虎和陆轻染旁边,冷冷地看着荀谶。
意味明显,立场分明。
荀谶自江怀殷出现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目光幽深,似有所思。
他醒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神识不动声色地扫过江怀殷的身体,不仅失望至极,原来是只小小的狐妖。
荀谶微微扯动嘴角。那个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他身边,忠心耿耿护着他的人,此刻还在青羌野造微宫的盘龙殿里沉睡。
没错,不是他。他从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也不会用这种阴冷的眼神盯着自己。
不过是只皮囊相似的小小狐妖,又岂能与他相比?
怒气油然而生。
荀谶周身的灵力四散,形成威压,蔓延压迫到几人身上。老虎形态的白刑止受不住那威压,吐出一口鲜血,几乎站立不住。陆轻染握剑的手颤抖不已,几乎是咬着牙才没屈膝跪下。
倒是江怀殷,神色如常,负手而立,看向荀谶的眼神反而有种俯视的意味。
荀谶也意识到了那眼神。七千多年来,早已没有人用这种眼神望着他了,平静,淡然,只因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他眼神一眨,江怀殷的身体便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屏风上,落下时猛地咳嗽了几声,喷在地上丝丝缕缕的血丝,半天都无法起身。
因渺小而无畏,真是笑话。
荀谶不再理会江怀殷,瞅着因自己的威压咬牙硬挺的老虎和陆轻染,大笑一声:“瞧瞧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没打算杀她们,也不打算抢走攒魂骨。双生姐妹在同一个身体里挣扎与纠缠,注定不能同生,终将面临生死抉择。而你们,面对这样的局面,杀不得,留不得,左右为难,多有趣?与杀了她相比,痛苦的活着不是更有趣吗?是不是啊,程素?”
坐在桌案旁艰难喘息的程清浅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惨白。
荀谶满意得收回威压,笑得酣畅:“不愧是我的爱将,够阴险,我怎么早没想到呢,生生世世死于非命算什么痛苦?用攒魂骨寄宿孪生姐姐,这事儿才叫绝呢。”
陆轻染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此方又听到荀谶的话,脑袋里如同炸开了一道惊雷,双生姐妹?程素?姐姐?
攒魂骨里的魂魄竟然真的是程素!程清浅!
而这个凡人竟然就是曾经叱咤八荒的女战神程玄!程未晞!
陆轻染大口的喘着气。在他初听到这个凡人的名字时,不是没有怀疑过,可这么多年来,多少人寻找这位女战神的转世,都无功而返。他又怎会想到,这位女战神的转世会成为献祭的新娘,就这样大喇喇地回到八荒,出现在畴华山!
更何况,他使用追魂术查探时,这个凡人的寿数明明有80岁,这明显不符合生生世世死于非命的命格……
若她是女战神转世,为何她的寿数有异?
众人多年之力仍遍寻不到的她,为何刚好出现在畴华山?
一时间,千万个问题如同绳索,束缚住陆轻染的脖子,骤然收紧,勒得他呼吸困难,目光犹如看向救命稻草似的看向白刑止,仿佛想要一个答案,一线曙光。
可白刑止此刻只能勉强维持神志,根本无暇顾及。
荀谶邪魅一笑,像孩子发现了有趣的玩具:“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命运,你们是否还能做到不怨恨。”
说罢,飞身离去。
白刑止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倒在地上。陆轻染忙将它抱到床上,传讯青吾长老。
老虎的身躯修长,偌大的拔步床在老虎的对比下,竟显得十分短。可那身躯太过消瘦,又显得拔步床十分宽敞。陆轻染心急如焚,用袖子去擦老虎嘴边的血迹。
只消一眼,程清浅就看出白刑止的情况非常糟:灵力几乎耗尽,方才强行维持神志,以至魂魄受损,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凶多吉少。
程清浅知道自己现在的灵力都来自姐姐的精气。方才她攻击荀谶那一下,已让姐姐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此时她若再出手救治,怕是会将姐姐的精气损耗殆尽。
救还是不救?程清浅一时难以抉择。
老虎的喉间发出痛苦的呼噜声,侧头,又呕出一口鲜血,整张老虎脸生机渐消。
程清浅咬了咬牙,心中对姐姐说了句“对不起”。
两害相较取其轻,白刑止危在旦夕,若他出事,莫说整个畴华山,便是姐姐也会受到波及,倒不如她拼力救治。更何况,这整个八荒,也只有她能够治这五行淬火的伤。
五行淬火的伤不同于它,救治的难点正在于这火同时包含了五行属性。倘若采用治疗普通真火致伤的拔毒方法,便会引发五行淬火的阴寒属性,使伤者寒气攻心,稍有疏忽,便是当场毙命。
当年荀谶与符禺山魔君非苒那一战中,不知多少人死于五行淬火之下,她经手近千人,才找到治疗的法子。只可惜,当时她身不由己,这法子便没能集结成册告知他人。
然而,纵使告知了他人,寻常人也无法做到。
她费力地支起身子,踉跄地走到床前,右手腾起白色的光芒。
一柄湛蓝的剑带着寒意抵在她的颈间,陆轻染冷冷地看着她:“程清浅,你要做什么?”
这是程清浅,该杀!可这身体同时又是程玄转世,若杀了程清浅,程玄转世也会毙命。
凡人再入轮回,怕是难找了。
如此纠结,是以陆轻染的剑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犹豫之间,程清浅的身后,江怀殷挣扎着起身,几步走过来,徒手握住剑锋,同样冷冷地盯着陆轻染。鲜血顺着掌心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陆轻染眯起眼睛盯着这只狐妖。
若非之前白刑止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早就把这个来路不明的狐妖查个底朝天了。
这狐妖身上有太多蹊跷:妖族在人间兴起不过两千年,灵力低弱,便是偶有登峰造极的大妖,也很难突破结界来到八荒。
可这狐妖灵力不强,又失了忆,却自接亲台来到八荒;明明被自己所救,却偏要认程未晞当恩人。而刚才,他面对荀谶的威压,竟能不受半点影响。
若说之前,他还有那个城府静观其变。可现在白刑止受了重伤,程清浅又从攒魂骨中现身,他容不得一丁点的闪失。
即便方才江怀殷选择与他们站在一起,共同对抗荀谶,可谁又知道,他护着的到底是程未晞这个凡人?当年那个女战神?还是此刻现身的程清浅?
陆轻染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在这个关口,他冒不起任何险,倘若江怀殷有任何异动,他必定直接将其斩杀。
江怀殷自是没有忽略陆轻染乍起的杀意,可他没有丝毫畏惧,没有半分退让。
题外话:
明天开始回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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