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缑氏山下

高诱走了，李继拉着窦娥回到马车上，与公孙瓒那七八个青年汇成了一队人马，一同继续往缑氏山前去。不知为何，李颙也跟了上来，看起来对李继也颇感兴趣。

　　“小子，你是哪家的人啊？没听说九江有什么大族啊？你怎么被卢植收徒的啊？”

　　李颙跟个苍蝇一样在身边嗡嗡作响，李继有些不耐其烦了，明明是二十大好几的人，怎么这么碎嘴子？但初来雒阳，李继也不想立马就得罪什么人，只好勉强回答了一下。

        “小子出身流民，起于阡陌，被山野老农收为义子。恰巧卢师平叛时遇见小子，就收为学生了。”

　　李颙皱了皱眉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被一边的公孙瓒给打断。

　　“李颙兄，你是要回雒阳城吗？”

　　“当然不是。在下与你们一道，天色已晚，今天就在缑氏山歇息一夜。”李颙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继，摇摇头道。

　　被公孙瓒打断了，李颙好像也没了继续和李继说话的兴致，加快马速跑到了队伍最前方，与那些一起从幽州前来拜师的士子们闲聊了起来。公孙瓒这时骑马靠到了车窗旁，他刚刚看出了李继并太想和李颙多谈自己的身世，于是替李继解了围。

　　“李继小弟，你既然拜了卢师为师为何千里迢迢来到雒阳？”

　　公孙瓒也是刚刚知道卢植本人并不在雒阳，幸好他来拜师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学些什么，只是来书院“镀金”罢了。虽然他出身的公孙氏在幽州也勉强算是个豪门大族，但他本人因为是庶出，所以在家中并不得宠，只能远远跑到涿郡混了个书佐。但公孙瓒一直都很有志向，平日里做事的作风也是风驰雷电的，被涿郡太守所看重，还把女儿嫁给了他，更是出资助公孙瓒前来雒阳进学。

　　“卢师在九江公务繁忙，平日里哪有时间亲自教导，所以小弟这才来到书院，起码有师兄代师授课，还能学些东西。”

　　听到公孙瓒询问自己，李继可不能跟对待李颙一般敷衍，想了一想，认真的答复道。

　　“真是少年有志。我们这些幽州来的士子，包括我，有哪一个是真心为了进学前来的。”公孙瓒咂咂舌，他虽然本身并不是想来进学，但对有李继这样想法的人也颇为佩服，于是开始介绍起前面那些正在高声嬉笑的幽州士子们来。

　　“那人与我们不同，”公孙瓒指向了最前方最后一人，是个正孤傲的仰望天空的束发少年，“他是涿县人，与卢植同乡，早早就拜师了，现在与我们一道来到雒阳。叫做刘备。”

　　李继“唰”的把头伸了出来，死死盯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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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娥欢喜的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李继洗了一把脸后也坐在了床沿。来到书院，马忠匆匆给他们准备的院子很小，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可能是觉得李继和窦娥年纪还小，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说法。虽然没什么内饰，可被褥却很是齐全，小丫头还是很满意的，这个小院子至少远比在九江时那个破旧的茅屋要好的多。

　　李继一仰头躺下，脑子还在想着刚刚的事。

　　实在是颠覆了自己想象中公孙瓒的形象，这一路来到书院，公孙瓒一直在和李继闲聊，李继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才是怎么走到最后穷途末路，被袁绍逼的自焚而亡。袁绍真的有那么强吗？若是袁绍都如此厉害，那以弱胜强的曹操又会牛逼到哪去？自己虽然是穿越而来，可真的与这种人物搭手，将来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又想到刘备，李继嘴角不自觉的就抽搐了两下。一开始，在公孙瓒介绍时，李继还先入为主的感觉刘备不愧是刘备，小小年纪就有种与众不同的风采。不过还没过多久，在被一众幽州士子介绍过后，立马露出了原型，一路上缠着李颙不停的询问起雒阳各种玩耍的地方，然后与公孙瓒和其他幽州士子借钱，准备连夜跟着李颙去雒阳找乐子，惹得他狂翻白眼。更可恶的是在遭到李颙沉默的拒绝后，又开始打听起雒阳的歌舞坊都在什么位置，直接就把李颙气的不再搭理他，到最后被公孙瓒呵斥住，刘备才安静了下来。李继无法想象，史书上那个坚韧不拔的汉昭烈帝年少时竟是这幅熊孩子模样。

　　窦娥在一旁正看着李继，突然发现李继脸颊抽搐了起来，赶紧爬了过去给他揉捏。李继只好回过神，收了心思，笑着把她推到一旁，反而把窦娥惹得一阵不乐意。

　　夜已经深了，好不容易才把兴奋的窦娥哄睡，李继自己却又没了睡意，只好悄悄走出了院子。月色大白，空气很是清爽，吸到肺里说不出的舒服，看着映着白光的石子路，李继心中一动，顺着就走了下去。

　　缑山书院说是在缑氏山上，其实只是坐落在山脚下，占地并不算小，没有外墙，大大小小的院子共有近百个。不过这当然比不了坐落在雒阳城中，据说有三万太学生的太学宫。

　　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缑氏山，并不算多高，说它是个山都硬是多少有点难为它了。传说中这里是西王母修道的地方，不过李继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洞天福地的感觉。待走过了书院外围最后一个院子，石子修的路便没有了，只剩下被人踩的还算平坦的土路，远远的通往山上去。李继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打算趁着夜色上山去看看。

　　还没等走多远，一个人影就隐隐出现在了土路尽头，看样子是刚从山上下来。那人走得很慢，一步一晃，尽显悠闲。不一会，等人走近了，李继才看清楚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来人也看清了李继，感觉有些奇怪，半夜里这从没见过的小童是从哪跑出来的。心有疑惑，于是开口询问：“小童，你是何人？这么晚了在外面作甚？”

　　李继看看他，觉得应该是书院里师兄一类的人，便就行了一礼。

　　“学生李继，从九江而来，幸拜得卢师为师，今日刚到雒阳。长夜无眠，便想来看看缑氏山是个什么模样。”

　　中年人闻言不置可否，笑了笑道：“看过后觉得如何？”

　　“那就要看师兄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了。”

　　听到师兄这个称呼，中年人差点被呛住。倒不是这称呼不对，都是拜卢植为师互相间称师兄弟也是应当，只不过自己都三十好几的岁数，被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稚童如此叫法，怎么品都有点不对味，好像生生降了一辈。幸好他涵养还算不错，也不予反驳，被李继的话所吸引。

　　“假话如何？”

　　李继有心想卖弄一下，于是清了清喉咙，朗声开口：“淑质非不丽，难之以万年。储宫非不贵，岂若上登天。王子复清旷，区中实哗嚣。喧既见浮丘，与尔共纷翻。”

　　这首谢灵运的诗是李继刚踏入官场时，为了讨好喜爱书法的顶头上司，临摹了大半年狂草背下的，现在仍是记忆犹新，正是描述的缑山典故。对于剽窃，李继倒是感觉理所应当，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若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的，学了不用的人才是傻子。

　　不出所料，中年人听了瞪大眼睛，先前那种风轻云淡的感觉立马消失了，就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卢师教你五言诗了吗？太好了！卢师也终于有想通的一天啊！很好，很好，你作的非常不错，很有深意，蔡伯喈见了你一定欢喜。你继续看山吧，明天记得去书房。”

　　中年人没给李继反应的时间，兴奋的自顾自说完，竟蹦蹦跳跳就顺着土路一路小跑回了书院，连李继刚才给他挖的坑都给忘了。

　　自己可还没说“真话”如何呢！再说，他听了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是惊为天人，然后倒头膜拜之类的吗？跟卢植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蔡伯喈，蔡邕喜不喜欢我又怎样？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李继脑中一阵思维风暴，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一阵风刮了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李继独自呆呆站在原地凌乱。

　　被中年人这么一搅，李继也没了看山的心情，对着横在山顶的月亮上了一会神，仍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带着满心的疑虑，李继转身慢慢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进门后，躺在床上的窦娥早已不是自己离开前的姿势，两只腿别扭的缠着，胳膊也压在了身子底下，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口水把脑袋下的床铺都打湿了。

　　见此，李继会心一笑，把心事都抛到了一边。小心的将小丫头摆好，让她舒服些，李继也脱掉外衣躺了下来，看着屋顶的横梁，闭上了眼睛。

　　“明天去书房，我倒要看看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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