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夷制夷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春天的时间分外很短,还没感受够万物复苏的活力,夏天就匆匆赶来了。
这次的风波让整个雒阳都是暗流涌动、人人自危,许多李继曾在蔡府经常见的“大人物”都消失了,要不黯然回乡,要不就在狱中等着大赦。
听曹操说,这段时间袁绍又救下了不少饱受迫害的士子,士盟的队伍又壮大了数分。
就在雒阳城内人心惶惶的时候,一则关于李继的故事不知从哪流传了起来:长居蔡府的“古来之神童”李继,一日见蔡邕卧病在床痛苦不堪,灵机一动,当场作了一首名为《嘲腐儒》的五言诗,把蔡邕给气得气血上涌,大汗淋漓,病竟然直接好了。
而蔡邕也在最近的府上聚会中不断夸赞李继,称李继为“言语如剑,诗词如刀”,被传出去后就变成了“剑语刀诗李神童”,还有两首五言诗《静夜思》、《观缑氏山》也陆续传了出来。
李继的名字在雒阳的士子圈里一时间变得人尽皆知,甚至有好事者亲自来到蔡府想要请教一番,不过都被一个小丫头以“哥哥在读书”为由挡了出去。
这一切直到朱龟益州平叛失败,诸夷叛乱日渐势大的消息传回来后,才渐渐不再有人提起,连雒阳城内的党锢风波也因这件事为之一缓。
六月的一天,在烈阳当空照的时分,公孙瓒来到蔡府,还带着一个李继几乎快忘记的人。
“李神童,别来无恙啊!”来人正是李颙,自从去年在缑山书院相遇,到现在已经有近一年的光景不见了。此人身为太学生,但也同时是刘宽的学生,公孙瓒从进了雒阳城拜了刘宽为师后,便与他十分交好。
“李兄,好久不见。”李继向他行了一礼,打了声招呼。
他对李颙的印象并不坏,而且这次又是公孙瓒带来的,所以并不会失礼。
公孙瓒看起来也是十分高兴,见两人打过招呼,直接插话道:“昨日行了及冠礼,刘师给我取了表字,伯圭。”
李继点了点头,看样子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路数发展,并没有因为出现自己这个小小的变动而改变。
“好字啊,恭喜大兄了!听说最近文绕先生代替许训为太尉,真是可喜可贺。”
对于刘宽,李继实在没什么印象,虽然自己也知道刘宽、杨赐还有一个叫做张济的三人同为帝师,但经常来到蔡府的却只有一个杨赐。对于另两位,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许训能当太尉不也就是因为投靠了宦官吗?汝南许氏出了这种人真是让天下的士子羞红了脸。这次党锢,许训在那些宦官的指使下陷害士子,抓捕党人,着实可恶至极!这种人能做太尉,着实在让大汉蒙羞!”李颙听了这话,显得颇为不忿,看来是有亲朋被许训害了,不然也不应该会对他有这么大怨念。
李继和公孙瓒只是点点头,并不接茬,他俩在雒阳又没有什么至亲好友,更不用提被陷害,所以犯不着跟他一起骂人。
“这次跟着伯圭来,主要是想请教神童一些事的。”李颙发觉自己有点失态,收敛了一下神情后认真的看着李继。
李继却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李颙有什么事好请教自己?
却听公孙瓒开了口,在一旁有点尴尬的解释:“昨夜我与德卬兄喝了个大醉,无意中说到李继小弟你,说你在数月前就开始研究益州的叛乱,今日德卬兄就非要跟着我来蔡府讨教。”
李颙见李继依然是皱眉,好像分外的不理解,叹了口气道:“不瞒神童,刘师日前表我为益州太守,表宠芝为益州刺史,想让我俩去平益州的叛乱。我苦苦思索,仍是不知此行如何能成功。本是想向太中大夫段颎请教的,但又顾虑到段颎也是宦官一脉,恰好这几个月党锢又起,所以迟迟不敢前去。昨夜听伯圭说小神童你正思索如何平叛,心有所感,所以今日才上门叨扰,请小神童指点一二。”
李颙也是急坏了,他没想到刘宽交给他这么一个难题,虽然刚出仕就能拜得太守也让他颇为是颇为振奋,但益州那个烂摊子实在让他不知从哪下手。
想要平叛自然是要用兵,大汉近几十年来最会用兵的大将的就属“凉州三明”最为出名。“凉州三明”都是谁?段颎字纪明,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多年前羌人不断侵扰凉州等地,就是这凉州出身的三人一次又一次的带兵出征才堪堪保住了大汉北方的边境。
皇甫规在前年告老还乡的途中,于路上去世了;张奂因为当年党锢之祸被宦官假传圣旨,害了窦武一家而深深自责,后来因极力为窦武、陈蕃平反,被宦官诬陷,最后罢官回到弘农老家办起了私学,不再出仕。
所以在雒阳范围内能找到的久经沙场的大将,就只剩下了投靠宦官的段颎,只不过最近又兴起的党锢让李颙不敢去上门找他,只能独自苦苦冥思策略。
李继算是听明白了,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公孙瓒的多嘴,但最终还是决定帮一下李颙。
“小弟不才,确实是想到了些许办法,就看李大哥想不想用了。”
李颙心头一喜,这李继不愧有着神童之名,当时在缑氏山下自己就多少看出了他的不凡,更不用说现在或许能解决自己的大麻烦,赶紧立马说道:“神童但说无妨。”
“诸夷势大,兵多将猛,且益州偏远,地势崎岖,朝廷不可能向那边大肆进军。既然如此,那就是敌强我弱之势,用兵可奇不可正。”
听到这里,李颙忍不住一阵点头,就是因为朝廷没法向益州发兵,所以他才会觉得难办,若是能从雒阳直接派兵,那些诸夷的反叛就跟笑话一样。
“既然用奇,那自然就有奇谋和奇兵之分。奇谋宜用反间计,诸夷之间并不和睦,各族想要的都不同,真正想反汉的是那些已经吃不上饭的夷族,而那本就富饶的各族只是为了顺势向大汉讨个名头。既然如此,那李大哥到益州后可先行安抚,并许以重诺,甚至可以向朝廷讨要两个杂号将军的官印,以此来收买人心。至于奇兵,就是收买人心后得到的夷兵了,后院起火,定然让诸夷互相猜忌,导致不睦,那此时李大哥就可以分化各族,逐个击破了。”
李颙眼睛发光,立马紧紧握住了李继的手,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原本他只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来的,万万没想到,李继真的给自己出了一番详细的策略,这不得不让他对李继的神童之名更加的信服。
“不知神童能教我先与哪个夷族接触吗?”
“小弟在河洛书中见过秦人记载,賨族自古是诸夷中的富饶之族,且族中常备板楯蛮兵上万。他们与中原世代通商交好,李大哥去了益州以将军官印安抚,必能获得其忠诚。”李继说完,赶忙抽出了手来,揉搓了几下被李颙捏的生疼的手背。
与李颙的欣喜若狂不同,公孙瓒听了李继的计谋则是有些吃惊不已,开始怀疑起卢植在九江是不是只教了李继识字。
以李继现在表现出对兵法的熟稔,让他万分不愿相信这是读死书能够读出来的。要知道兵法这东西本就是用来打仗的,没打过仗的人讲兵法那叫做纸上谈兵,而李继刚刚讲的一番话可万万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能说出口的。
“李继小弟,这些你是从哪学来的?”
公孙瓒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也很想学兵法,可在缑山书院时卢植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让自尊心极强的他感到十分受挫,这才跟族弟一起又去拜了刘宽为师。
“《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公孙大兄,这些道理都在书上的,并没有人教我。”
李继也好心劝慰起公孙瓒,想让他多读些兵法,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公孙瓒的英雄末路。自己将来肯定是不会跟公孙瓒走的,但与这么一位堪称豪杰的人物交往下来,李继也是打心眼里很欣赏他。
公孙瓒却会错意了,《孙子》他不是没读过,李继确实没有骗自己,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李继真的是“古来之神童”。
一样的书,有些人看过就看过了,有些人看过却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近千年来,读过《孙子》的人不计其数,真正能成大将的不也只是有数的几个?
看公孙瓒若有所思的样子,李继还以为他想明白了,心里有些慰藉,却不知道两人所思所想根本就驴唇不对马嘴。
随后李继又想到了什么,开口向李颙询问道:“小弟构思这个计划的时候,觉得最难的一部分是向朝廷讨要将军官印,难道李兄不担心这一点?”
李颙仰起头来笑了笑,有了李继的计谋,现在的他也是十分的自信。
“神童确实是深知兵法,这招以夷制夷也是厉害的紧,不过朝廷上的事神童却还没有接触过,所以不甚了解。宦官为何要打击士子,他们又为何称士子为‘党人’?几个杂号将军的官印罢了,稍一运作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句话说完,公孙瓒倒是没什么感觉,李继却听得冷汗直冒。在这个“家天下”的社会,孝可要远比忠可怕得多,只要符合那些氏族的利益,连这种权利他们都敢薅一薅。
封建社会的弊端也在这里显露出来,如果没有一个真正强有力的统治者,皇帝就只不过是手下重臣的掌中玩物而已。这个时期不小心被宦官夺了势,算是那些世家的失策,不过讲道理,宦官得势后皇帝的权力比朝中大臣得势时反而要大得多。
看看李颙理所当然的样子,李继就不得不为这个被骂了几千年的汉灵帝深深感到悲哀。
在李颙一顿不要脸的夸赞后,李继终于是把两人送走了。让李继感到意外的是,公孙瓒第二天就又再次来蔡府找到李继。
“刘师要见见你。”
看公孙瓒满脸高兴的样子,李继再次感到迷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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