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闻声
一号正式开学，周末，正赶上雨天。
上午十点左右，纪馁下楼倒水时站在厨房里朝窗外看，发现这雨下的已经颇具规模，盯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温煦一大早就去了学校，不过那会儿并没有下雨，他自然也没带伞。
上楼又写了一会儿数学试卷，纪馁才停笔，就听到手机低低响了一声，拿起来看了一眼，却是温煦给她发来的消息：“想进b大玩会儿吗？你现在过来的话，中午还可以在b大食堂吃午饭。”
嗯？
纪馁忍不住挑眉，还没想到该怎么回复，就听到“叮”的一声，412上线了：“日常任务，请宿主给温煦送伞，任务完成后奖励宿主这个星期被老师叫起来回答的问题全部都会。”
纪馁有点想要吐槽：“本来老师叫我起来回答问题的话，我也基本都会吧。”
“目的只是让你做任务啦，虽然上次大漂亮给你加了20分，但是你还有努力的空间呢，”412攥起想象中的小拳拳，“馁馁加油！”
也行吧。
纪馁耸了耸肩，低头回复温煦的信息：“可以吗？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温煦给了她肯定的回复：“不麻烦。”
纪馁这才有了点现实感：“好的，我这就过去！”顺手发了好几个表情包，充分说明了她对能够进b大校园参观心情有多雀跃。
温煦回了她一个微笑的表情：“带你在学校里转转，说不定你有了动力，努努力还能当我学妹。”
嗯……太看得起她了。
纪馁觉得自己大概不可以，虽然这念头想想就有点让人莫名激动。
收拾了一下，纪馁带上给温煦准备的雨伞就出了门。
b大在平城西区，从家里出发，坐地铁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纪馁上了车后，温煦一路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纪馁自然不知道温煦这会儿正在b大东区学思楼有名的辩论社社团中心开会，只不过他看起来很明显地在摸鱼，手机就没从手里放下过，脸上也始终带着轻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引得大家频频侧目，不过倒是没人真的去问他在干什么，属实温煦在学校里是属于高岭之花的存在，知名度高，受欢迎程度高，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没有人真的好意思过去自讨没趣。
会议结束后，辩论社的社长胡无名解散其他社员，为了招新的事，特意点名留下温煦。
这会儿纪馁已经抵达b大，她发了信息给温煦，温煦被胡无名缠着让他去做招新的门面，一时走不开，就拜托了同社团的大三学姐帮忙去校门口接人。
学姐名叫唐丽雪，北方人，性格爽朗热情，应了温煦的事儿，立即拎着伞下楼接人。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低沉的声音，纪馁站在校门口撑着伞低头看着雨点儿砸在地面上溅出来的水花，俄而又回身朝校园内张望，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学术气息简直扑面而来，纪馁激动之余，心生向往，然而旋即她自己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算了吧，才补习了几次功课她居然都开始飘了，居然敢肖想b大这样的学校，天知道，她一个月之前还想着能考上老家省城唯一的那所211学校也不错——前提是她那如果在老家没有转学的话。
可她现在胆子肥了，居然都开始妄想自己能上b大了……
纪馁抬手试图摸摸自己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不过抬手的瞬间，她看到自己手里的伞——都怪温煦，说什么她努努力说不定可以当他的学妹，这种事情能是随便努努力就能做到的吗？
她有点懊恼，孩子气地踢起脚边的雨花，脸上的小表情真实而生动，侧脸仿佛凝着一线光，融入暗淡的雨天背景，看在匆匆赶来的唐丽雪眼里，只觉得少女明媚干净，仿佛夏天的柠檬汽水。
“纪馁？是你吧？”她上前拉住女孩伞上垂落下来的系带，“温煦让我来接你一下，他这会儿在跟我们社长说话，你跟我走——”
唐丽雪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对上了一张看起来似乎很眼熟的脸。
浓密的眉毛，大而黑的瞳仁，看人的时候眼神很“正”，却又带着一点点温软的天真与好奇，眼神一刹那的灵动之时，让她突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那个视频里的少女，穿着一身不良少女似的服饰，身上缀着亮片和蕾丝，看起来有种庸俗的野生美艳，然而在面具卸下之后，却挑着眉峰，冷了眼眸，凭着一腔孤勇，为了救出朋友竭力而战。
唐丽雪一刹那醍醐灌顶，兴奋开口：“是你啊！你是视频里的那个高中生对不对！对吧对吧？”
纪馁顿时尴尬起来：“啊……是我。”
唐丽雪顿时露出慈爱（bushi）的表情，滔滔不绝地开口：“我听温煦说，你叫纪馁是吧，跟你说我可太喜欢你了，原来你跟温煦认识啊，你是他亲戚吗？温煦居然都没跟我们说，真是跟我们太见外了……”她一边表达对纪馁的喜爱，一边碎碎念着抱怨温煦，同时伸手拉了拉纪馁的雨伞，示意她跟她进学校。
纪馁在这位很显然有社交nb症的学姐面前很快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进了学校，唐丽雪见她乖巧，忍不住笑着伸手去摸她的头：“哎呀你好乖啊。”
就很窘。
纪馁觉得自己在这位学姐眼里像是只有三岁，她说话都压低了声音，跟她温言软笑，简直完全就是把她当个小孩在哄……
412也有点瞠目结舌，努力适应了半晌后才说：“馁馁……这位，大概是你的妈妈粉……”
纪馁无语，她也看出来了。
不过就在她俩堪堪走到学思楼附近时，唐丽雪被人喊停了下来，跟那人聊了两句之后，她转回来有点歉意地开口：“妹妹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要办，你能自己去学思楼七楼找温煦可以吗？”她指了一下就在前方的大楼，“就在那儿。”
纪馁倒是松了口气：“可以，我自己过去。”
唐丽雪这才跟着那人走了，纪馁看了一眼前面的大楼，撑着伞走了过去。
因为开学的缘故，学校里其实蛮多人的，她刚才跟唐丽雪一路走过来，碰到不少跟唐丽雪打招呼的人，还有一些一看就是b大新生的人，眼神跟她一样却又不太一样，好奇里比她多了那么几分淡定，毕竟她可淡定不下来，头一次来b大这样的学校，待会儿得抓紧时间赶紧好好逛一逛看一看才行。
纪馁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进了学思楼内，她收了伞，甩掉上面的雨水，看一眼电梯间门口等着不少人，就没往那里凑，选了楼梯方向上楼。
雨天，大楼里人却不少，纪馁有理由怀疑这里会不会是b大各个社团的活动大楼，因为每个楼层里几乎都有各种特色的社团成员在活动，到了五楼的时候，还碰到好几个穿着汉服的男生女生从楼上下来，跟她擦肩而过，楼道里有音乐声，她侧耳倾听，辨出来是一首如今很火的古风神曲。
“剑出鞘，瞬间的寒光，那甫绽的第一朵嫣红，收势时已在剑尖之上，丝雨细绵如愁，淅沥间拉长了时光——”
这个唱歌的声音非常好听，音色清朗，带着很清澈的少年感，闭上眼仿佛能看到穿着古装的游侠少年提着剑牵着马的画面。
纪馁几乎是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她听过这个声音。
412这会儿也活跃起来：“馁馁，是你的蒙面小哥哥！”
纪馁相信412的判断，毕竟它是高科技产品，在这种小事上只要稍微分析一下肯定就能得到正确的结论，“他出新的翻唱了吗？我没有听过诶，真好听。”
她说着话就去翻手机，但是那个id叫“深海滞留者”的蒙面小哥哥并没有新的翻唱音源出来。
“412，我有点想去问问。”纪馁有点按捺不住，“难道那个蒙面小哥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好想去问问，但是好尴尬啊，我也不认得别人……”
“那就去问问嘛，一句话的事情，不要紧张，冲吧！”412鼓励她，就差给她摇旗呐喊助威了。
纪馁站在原地又磨蹭了一会儿，感觉那歌快停了，总算不再犹豫，转头朝着五楼音乐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在一间看起来有点像是舞蹈活动教室的教室门口停了下来。
她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就见教室里有几个男生女生或站或坐的凑到一起正在说着什么，看到她之后几个人顿时停了下来。
站在门外的少女手里提着两把伞，穿着小恐龙图案的白色t恤和灰黑色牛仔背带裤，长而蓬松的黑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发饰是一个深红色的蝴蝶结，她有点羞涩腼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摸着背带裤的口袋，没有说话，被他们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慢慢泛出清晰的红晕。
几个人意外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开会，末了有个长发女生问她：“你找谁？”
“你们好，我想问一下……你们现在放的这首歌，是谁唱的？有音源吗？”纪馁有点难为情，不过还是问出了口。
“你问这个干什么？”女生疑惑地看她一眼。
纪馁在他们的注视下讪讪开口：“……这首歌翻唱的挺好听的，我很喜欢，所以过来问问……”
教室里的那几个人一听这话，顿了一下之后顿时拍着桌子笑开了，纪馁被他们笑的脸色愈发涨得通红，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半晌后才有人止住笑：“温师兄魅力非凡啊，怎么连唱首歌都有人追？”
“可不是，我看索性咱们到时候干脆从辩论社把温师兄借来用一天，说不定就能吸引到一票声控颜控的新社员。”
“现在来看这也是个办法……”
他们笑的热闹，纪馁抿了抿唇，很想再问一句，但是却又被笑的尴尬，有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那短发女生没忘记，也没再逗她，：“这歌是……”她话没说完，突然笑着站了起来，朝着纪馁身后的人打招呼，“温师兄，你来了。”
纪馁下意识回身，就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她回身的话跟那人贴的太近，于是她下意识抬手挡在身前整个人朝后仰了一下，结果这样就有点立足不稳，好在那人单手虚扶了一下她，让她站稳了才放开保护，纪馁站稳之后下意识看他一眼，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温煦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温煦低头看她，脸上带着笑意，“难怪打电话问的时候说你人明明上来了，但是我却没等到人。”
“嗯，有事耽搁了一下。”纪馁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含糊了一句。
“诶你们认识啊？”那个短发女生好奇地看着温煦跟纪馁说话，一边笑盈盈地对纪馁道，“小妹妹，你不是问刚才那首歌是谁唱的？”
纪馁下意识点了点头。
短发女生抬手一指，眉毛挑起：“就是温师兄啊！呐，人就在你身后。”
仿佛有一道小小的闪电在纪馁心间“咔嚓”一声打了个响，她猛地回头看向温煦，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意外与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在心底，同时还有一点隐秘的惊喜慢慢氤氲开来。
“怎么了？”温煦看她定定地盯着自己，有点意外。
“没什么。”纪馁觉得自己唇角似乎不自觉地勾出了一点笑意，她连忙低头，沉默了一下后，又抬头看了温煦一眼，抿了抿唇角，脸上分明地有点莫名开心的意味，轻轻开口，又道，“真没什么。”
温煦也没太在意，对那短发女生略略颔首：“这我们家小孩，先领走了。”
“温师兄别走，我们正想找你，进来详谈！”短发女生跟其他人示意，几个人立即会过意来，纷纷开口请温煦留下。
“温煦哥，你们先聊，我到外面等你。”纪馁抬手在他手臂上点了点，随即脚步轻快地绕过他到外面去了。
温煦回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后，走进了教室。
纪馁站在教室外靠着楼道栏杆，一手撑着腮，一手无意识地扣着雕花石栏，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是假的吧？
温煦就是“深海滞留者”？
是那个唱歌超好听的蒙面小哥哥？
“412，你觉得呢？”她在脑海里悄悄联系412
412有点底气不足：“可、可能吧？”
“你就没有分析过他的声音？”纪馁真是对它无语了。
“哎呀大漂亮是攻略对象嘛，我只想着让你赶紧攻略任务了。”412也很无语。
好吧——
雨声哗哗，纪馁朝外俯瞰近处的校园，幽幽地长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惊喜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温煦了。
“发什么呆呢？”温煦跟汉服社团的人聊了一会儿后就出了教室，随即一眼就看到正盯着外头细密雨帘发呆的少女。
纪馁闻声回头，与温煦目光对视。
雨天暗淡的光线下，青年眉目似画，好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挪开目光，但是目光却又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悄悄再挪回来——
雨随着风飘了进来，迷了少女的眼眸，有一丝不听话的头发也随着飘了起来，纪馁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眼角，撩开那一丝头发，感觉脸有点发烫，再看温煦，他果然勾起唇角，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有点尴尬，忍不住低了低头，但是想到自己突然得知的大秘密，唇角忍不住又弯了起来，为了掩饰，来不及多想，她抬手把伞递了过去：“温煦哥，我给你送伞来着。”
温煦眼神微动，盯着她看了一眼，这才伸手过去，接了她递来的伞。
“谢谢，”把伞放在手心里轻轻敲了两下，温煦垂眸看着少女微微泛红的眼角，轻笑着开口：“伞也有了，人也到了，馁馁，我们下楼一起逛逛吧。”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古怪，声音里透出的亲昵和温和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纪馁被那种音质震得耳根发麻，下意识抬头，迎着他含笑的双眸，怔怔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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