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见鬼
伏真天还没亮就醒了，梦里不断播放着与李沉牧高中对峙的那一幕。在破晓时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6:10。
这时候荟荟应该还没醒，她侧身从床头柜拿过自己的手机，发现燕浓凌晨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是先回宁河市处理公司的事，明早再去机场接她。
她回个“好”，放下后索性也睡不着，决定先起床洗漱，顺带去楼下餐厅吃个早饭。
拍戏的时候要么吃荟荟从餐厅点上来的餐，要么吃剧组的盒饭，来这儿两个多月都没亲自踏入过楼下餐厅一次，再不去亲自逛逛实在是埋没了这家高级酒店的盛名。
她迅速把自己打理好，因为昨天的划伤，短时间也不能再上妆，只涂了淡色的润唇膏。换上亚麻粗针织毛衣和杏纱长裙，用黑皮筋扎牢高马尾，鼻梁上架着一只茶色镜框。虽说剧组统一定的这家酒店安保较好，但也不乏会有狗仔偷偷溜进来。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戴上口罩出门。
走廊寂静无人，靠着墙壁勾好运动鞋的后跟。她双手背在身后等着电梯，一路来到餐厅。铺着鹅卵石的小道，餐厅也被做的精致优雅，玻璃房里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坐着在吃早餐。
燕浓和荟荟都不在，她立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像小猫偷腥，能见缝插针地喂自己点好吃的就立马抓住机会。
“一杯牛奶，半块芝士面包，一块黑森林慕斯。”
“一杯蓝山，蓝莓吐司。”
她正在通道一号点餐，听到旁边熟悉的声音，她表情都来不及收敛，惊讶地偏头看去。
今天的李沉牧换了一套西装，棕色格纹西装套搭着咖啡色领带。昨天的胸针不见，换成了银色的领带夹。唯一不变的依旧是他那拉风的银灰头，今天梳成了四六分。
此时的李沉牧正饶有兴致地回视她的目光。
两人对视须臾后，伏真一度怀疑见了鬼，不然怎么会一直见到他。
“餐。”李沉牧见服务生说了一遍提醒她拿餐的话后，面前之人依旧呆滞地看着自己，便出言示意，“好巧。”
呆若木鸡的伏真听到李沉牧二次讲话仿佛被解除了魔咒，回头端上餐碟子，对他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笑容，逃似的走了。
说不清楚逃什么，也许是昨天她想起甩他脸色太过直接。伏真坐下后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发现明显摩擦生热的痛感，又拿出手机翻看时间。
七点整。
没在梦里啊。
那为什么清晨七点能在自己酒店餐厅楼下见到这人？
伏真感受到后方皮鞋踏在瓷砖上的脚步，声音愈来愈近，她双手握着牛奶杯，直到李沉牧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坐在了前方不远处靠窗的沙发上。
李沉牧背对着伏真坐着，身子挡住了他手上的动作，伏真只看到他并没有动点的那些餐品。
她挖下一勺黑森林慕斯，转开了视线。
最近身边“含李量”实在太高，昨天和今天都跟撞霉运了一样，走哪儿都有李沉牧。她打开微信小程序中的“星座运势”，手指点到天秤座。
“综合运势：整体运势较差，需打起精神应对。你需要通过一些尝试和锻炼，得到一些新的经验和教训。在日常生活方面，需注意避免来自他人对你身心上的伤害，同时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能让挫折打败天秤座。
爱情运势：近日桃花数量渐增，但多数是质量不好的烂桃花，需要擦亮眼晴辨别哦。同时你还会再次接触到一个跟你关系匪浅的旧人，可以试着把握机会……”
伏真越看越心惊肉跳，她感受到来自右眼皮“突突”一下，食指不小心蹭到黑乎乎的巧克力酱，顿时手里的美食也不香了。
现在连星座运势都安慰不了她，一定是水逆无疑。
她抽走桌上一张纸巾，抬头看到李沉牧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一位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两人正吃着早餐聊天。李沉牧微微垂头，似乎是没话可说，倒是对面的男人孜孜不绝，神色飞扬。
伏真不禁多注意几眼，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却忘记在哪儿见过。
但她的直觉也让她觉得，此人跟李沉牧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把最后一口甜点送入口中，收拾好盘子离开。
“喂，李少爷。哦不，现在是李大爷。”萧权的手指指节轻叩桌子，想让李沉牧抬头看他一眼，可惜对面的人专注于手机上批文件，充耳不闻，连眼神都不愿递，“人都要吃完走了，还谈不谈感情了。”
“那你也可以走了。”李沉牧交代完让助理办的事，面前的蓝莓吐司没动一口，倒是让萧权捎来的黑森林慕斯他尝了，有点腻。
萧权感觉到自己的心血被辜负：“你打电话让我过来就为了让我陪你七点吃个早饭？”
李沉牧无所谓地回：“反正你不是也刚好在酒店里，上下楼几分钟的事儿。”
“那是我正好视察，视察行吗？我要是今天在家，你看我会不会过来搭理你！”萧权在心中呸了李沉牧一声，想到刚才余光瞥到伏真投来不太友好的视线，“奇怪了，你这路都给她默默铺好了，怎么她好像还很嫌弃你呢？”
李沉牧沉默半晌，端起咖啡：“没和她说。”
这下轮到萧权懵住，剧组订下的酒店是他家的产业，李沉牧为了给伏真拍摄能得到良好舒适的居住环境也是下了血本。他听李沉牧说过鼎萧有意打压伏真，知道李沉牧最近有意帮伏真在演艺圈开路，只是现在剧本都递了，剧也拍完了，人家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你没事儿吧哥，追人给你整成‘扶贫’啊？缺根筋还是没个恋爱的脑啊？”萧权恨铁不成钢，但他也没真正觉得李沉牧和伏真之间的关系渊源有多差。
高中时期的玩笑，他萧权说过是说过了，哪怕是错了、伤到人，只会打马虎开玩笑混过去，也不会当真。
但只有李沉牧知道，从她昨晚给他的回应来看，她真真正正地记住了自己高中时那句伤人的话，铭记于心十年。
她不接恒星参资的剧，他只好放手一些好的剧不参与注资；她不接有关恒星及有关产业的代言，他就给她留出适合她的商品广告代言不去插手。这是从他二十五岁正式全权接手恒星以来，一如既往的规定。
萧权见李沉牧淡漠地看向窗外，视线追随着那身杏色，看她快步离开，直至不见。
他觉得很奇怪，伏真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好看貌美的女演员也多的是，李沉牧怎么能在她一人身上败倒这么多年。
萧权收起嘻嘻哈哈的神情，他一直想知道李沉牧这份“喜欢”生出的意义：“你是因为当年高三生日聚会，我俩当时说的话被她听见了，才愧疚于她吗？”
李沉牧转头，凝视着萧权。
“愧疚也可以生情吗？”
他恨自己年少气盛，隐秘情爱对外人只字不提，只当作心中的自我秘密。当别人寻到这一切的蛛丝马迹时，只管否认与排斥，却让自己说出这辈子最后悔也最伤她的话语，一把利刃插进喜爱之人的心，自己的身上也像被千万根针扎过一般，痛却不至死。
萧权自知理亏，这件事也有他一半的责任，不再接话。
伏真在出餐厅时就接到荟荟打来的电话，说是敲门人不在，又没房卡进不去，只好加快脚步回去。
回来的时候又绕到点餐区，给荟荟带了份早餐，她把袋子递给荟荟，从裙子口袋摸出房卡开门。
“谢谢伏姐。”荟荟抱着还温热的早餐和甜点，跟在伏真身后进门，“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等下还要启程回宁河，不困吗？”
荟荟不问还好，一问伏真就一个头两个大，总不能说因为李沉牧睡不好，只不过吃饱喝足后她现在是有点困倦。
“到时候飞机上再睡会儿吧。”伏真拖着大箱子出来，荟荟见了要来帮忙，她忙让荟荟坐下专心吃饭，“我们应该是最早离开的吧？”
“好像是吧。”荟荟抓着一块黄油包，用吸油纸擦掉指尾沾到的油渍，咬下一口，“我听小邱说，罗老师他们订的都是下午的机票。”
“行。”伏真看了眼手上的表，“等你吃完我们差不多可以去机场了。”
她又清点一遍房间的东西，确认该带的东西都装好之后，便决定和荟荟先去前台退房。
向前台的方向走去，发现罗将铭也站在那里，两人相视没办法躲避，只好走过去，给工作人员递卡一同办理手续。
“你现在走？回宁河吗？”罗将铭办完手续，向她问道。
“对。”伏真看他同样也拖着行李箱，“你呢？不是同剧组是下午的飞机吗？”
罗将铭微笑，解释着：“我暂时先不回宁河，回家一趟，所以改了行程。”
伏真点点头，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弥漫着尴尬。她接过工作人员递还的身份证，道了声谢收好。
“那咱们宁河市再见。”罗将铭想伸出手拥抱她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剧组外公众场合，又半途中缩回了手，“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二搭的机会。”
“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罗老师。”伏真先是被他局促的动作逗笑，最后也因他认真而又严肃的官方话而正色，“再见。”
“再见。”
罗将铭和身边的助理拖着行李先行离去，她站在身后目送他离开，最后朝他回头时摆手。
两个多月的相处，迎来分别，换谁也会有些难过，毕竟他们也都是可爱的人。
她又和荟荟回到楼上，这时候准备搬行李下来。离开时没留意到去往餐厅的方向，在那不远处在旋转门旁投来的视线。
是遗憾和嫉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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