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虚幻境
连着下了两日的雪，整座金陵城都是雾蒙蒙的，而赏梅这日，竟是难得的放了晴。
黛玉早早地便梳妆好，来到了贾母院里请安，准备同贾母几人一同前去东府。
“林妹妹，妹妹气色越发好了！”
宝玉见到林黛玉就贴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前世一定是见过妹妹的。
而且林妹妹从不劝他读书，他也喜欢，只是这妹妹似乎不大愿意与人亲近，没办法，他也只能自己主动些了。
林黛玉见是宝玉，想着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从前的那些情绪经过这些时日的思量也淡去了许多，她微微颔首，淡笑着行了一礼，“宝哥哥。”
而后又冲众人一一行礼。
“林妹妹，同我一路吧，咱们一起赏梅。”宝玉本想上前拽黛玉的胳膊，但是一想怕冲撞了黛玉，又把伸出的手给放了下来。
黛玉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贾母。
贾母冲她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我看看。”
黛玉赶紧听话地走上前去，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像前世那样在贾母怀里打滚了。
大约是瞅着她并没有一般孩子的撒娇劲儿，比之端庄大方的宝钗性子又更加清冷，贾母也只是例行询问了几句，便任宝玉叫着她玩儿去了。
到了巳时，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不过是恍惚片刻，就到了东府。
宁国府看起来比荣国府还要气派一些，陈设装饰、植物造景，一应都很齐全，黛玉想着，大约比之后来的大观园还是差了一些。
一进府里，尤氏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老祖宗来了，今儿个这天气正好，正适合老祖宗出来游赏风景呢！”
“你啊，倒是跟凤丫头学得油嘴滑舌了！”老太太一看就心情不错，逮着王熙凤就开始打趣。
王熙凤眼睛一蹬，“唉哟，这是怎么了？我这人在家中坐，怎么老祖宗的话儿就从天上来了呢？”
她惯是个会说的，这话本不是什么吉利话，说人的话从天上来，不就是说人已经是升天了吗？
但是人们又有这样一个想法，人死之后是会分成两种的，大部分的人都只能下地府，只有那福泽绵长的才得以羽化登仙。
这马屁拍得倒是极为精准的。
几人笑话一番，才注意到他们小辈。
一个姿容清丽，眉目婉转的女子来到几人跟前，瞧了几眼才开口。
“这便是林姑娘了吧，听说林姑娘进府里多时，却还从未见过，这厢有礼了。”
她虽年纪比黛玉、宝玉都大些，但是辈分却比他们都小上一辈。
黛玉连忙回礼，她瞧着这秦氏长相不俗，身材婀娜，见人就如同凤姐一般，虽含蓄一些，但亦是三分笑容挂在脸上，当是在府中很受宠才是，而且她现在已然是府中的大奶奶，为什么最后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呢？
平日里在自家院里发呆发愣惯了，黛玉一上午都精神缺缺，加之宝玉总在她跟前蹦跶，让她更是有些头晕。
“林姑娘可是乏了，不若去我屋里歇歇去？”秦可卿一直跟在他们旁边。
林黛玉看了一眼紧紧跟着她的宝玉，问道：“如此可会叨扰？”
秦可卿闻言露出笑来，倒是与这冬日里的雪景十分相称。
“这有什么叨扰的？那宝二爷可先自个儿逛着，我先带林姑娘下去了。”
宝玉听说两位漂亮姑娘都要走了，自己的那赏景的兴致顿时就降到了谷底，但他也是清楚林妹妹身子的，总不好说要跟她一起睡，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
秦、黛二人都看出来了他不大高兴，一个不好说，一个装不知，就那么离开了。
跟着秦可卿走过回廊，又绕了一段就到了秦可卿的院子。
她的院子依旧是精致的，但是跟整个宁国府的景致相较起来就很是寻常了，倒是屋子里的陈设还让黛玉有些新奇。
一进屋，便闻得屋子里有股子香味儿，墙上挂了几幅字画，桌上还有些古董，当着秦可卿的面，黛玉也不好盯着人家闺房里的东西仔细瞧，只是一扫而过便躺在了床上。
只是须臾间，黛玉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黛玉缓缓睁眼，却发现自己又到了那四处雾蒙蒙的地方，上次她从花果山回来时待的那处。
难道，她又要回花果山去了吗？
心中这样想着，黛玉很是欣喜，便想着四处找寻找寻，可是刚一迈步，却见面前一位身着彩衣的仙子飘了过来。
“绛珠妹妹，你可终于来了？”
黛玉有些困惑地看着她，确认她却是在对自己说话，才道：“仙子可是认错人了？”
那仙子粲然一笑，“不曾，你前世乃是天界的一株绛珠草，此番我和姐妹们是特意来寻你去玩的。”
天界？黛玉心中一震。
“那此处是何处？”
“此处乃是太虚幻境，专管各界风月□□的场所。”
如此一说，黛玉更懵了，风月□□？
原来一切都是有定数的吗？
心里虽依旧不大相信，但黛玉的潜意识里已经有几分信了，想着左右自己出不去，便跟着那仙子走了。
奇怪的是，那仙子所到之处浓雾自然而然就散开了，不多时，黛玉就来到了一座宫门前。
进去之后里面的场景是如此恢弘壮阔，比之黛玉看的那些个神仙话本有过之而无不及。
黛玉只是心中震荡，却不知这仙子要带她去往何处。
“那是什么地方？”
黛玉骤然见到一栋建筑，上面写着“薄命司”三字。
仙子脸上又露出笑容，心说这绛珠妹妹果是尘缘未了的，“绛珠妹妹可想去看看？”
黛玉点了点头，仿佛那处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薄命司并不是很大，进到里边，空空荡荡，只墙上挂着一些提了字的画。
不用那仙子介绍，黛玉便从第一幅开始看起，第一幅画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墨团，似是乌云，似是浓雾，倒是与这太虚幻境有几分相似，黛玉虽说活了两世看了不少的珍贵字画，却也品不出这画中的意思，但能见到画者心中烦闷。
无奈黛玉只得看向一旁的题字，短短几行字，便让黛玉恍然大悟。
她连忙迈着步子接着往下看，鲜花、破席、桂花、莲藕、枯木、金簪……
有了第一幅画的经验，看着后面几幅画，她已是猜到小半，才配上那题字，黛玉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一切皆有命数，何以改命？
即使重活一世，她也是变不了的命运。
一时不觉悲从中来，站在原处却是呆了。
仙子见到她的反应，心知这绛珠妹妹是悟了，如今看来，有时糊涂也并非坏事，“绛珠妹妹，此间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多的也是天机不可泄露了，咱们快去玩吧。”
她拉着黛玉的手，只觉黛玉手上已全是冷汗，微微叹息却也无话可说。
“难道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吗？”黛玉痴痴地问，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问那仙子。
“自然，天命不可违，你瞧那花果山的猴子，一意孤行，与天抗衡，现如今不就被压在五指山下了吗？妹妹可别学那泼猴！”
黛玉耳朵嗡的一声！
花果山的猴子？
“仙子说的那猴子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仙子掩唇笑了笑，有些嘲讽地道：“什么齐天大圣，他自己封的那名号也听得，妹妹快别说了，我都快笑死了！”
“真是他，还真是他……”
原来他的命数也是定好的。
黛玉脑中一片混沌，被仙子拉在手中便如一只装了提线的木偶，不知被她带到哪里去了。
走了不多时，两人耳边传来丝丝仙乐之声，才让黛玉清醒了不少，她抬眸一看，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几个同是穿着彩衣的仙女。
她们见到黛玉纷纷走上前来，一个个是姿态袅娜，形容姣好，让黛玉见了都心生羡慕。
黛玉心说，这些仙子倒是和那秦氏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就是她带自己来此处的？
“绛珠妹妹，你来了？好久不见了，绛珠妹妹可想我了？”
“绛珠妹妹，一同听曲儿吧。”
“哎呀！先让绛珠妹妹坐下说……”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跟黛玉院中的几个丫鬟似的。
黛玉任由她们拉着，而此时，她已经早已听不清什么曲子了。
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坐在那处，便已觉累得不行，想就沉沉睡去才好。
许是有了心理作用，只是这样想着，不一会儿黛玉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再醒来时，她便在一个屋子里，不是秦氏的屋子，也不是她自己的屋子，屋内陈设简简单单，只一盏未点的灯和一个木桌，桌上摆着鲜红的梅花。
黛玉起身，身子却比先前爽利不少，不管此间是何处，她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几个丫头该着急了。
心中如此想着，她便推门而出，刚出门，却见浓雾深处有一人影。
她连忙追上前去，那人影却倏然消失，她环视两圈，却见人影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黛玉抬脚又要追，却不料自己脚下一个深潭，直直跨了进去。
“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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