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俺老孙最爱热闹
这一日，碧空如洗，和煦的阳光洒在山中，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生机。
黛玉早早醒来，精神头还不错。
“善初，你帮我架口锅吧，姐姐做糖人给你们吃。”她强撑着身子用银剑杵着，缓缓地站了起来。
善初见她能站起来，立马照做，口中却还是担心地说道：“姐姐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帮你弄好。”
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善初做起这些事情来毫不含糊，比黛玉可是熟练得多。
等他都准备好，黛玉将白糖倒进锅里轻轻搅拌，不多时，那些白色的糖粒就融合在一起变成了金黄透亮的糖浆。
她拿出勺子，挖了一勺在菜板上开始动作起来。
“啊！这不是姐姐你吗？”善初站在黛玉身后，看着她手下的半成品，有些自豪自己看出了那糖人的模样。
黛玉没有搭话，脸颊微微有些发热，瞧上去倒是比前几日的脸色好了不少。
很快，一个鲜活的黛玉糖人就做好了，她拿起糖人正准备递给悟空，就闻天边传来诗歌吟唱之声。
“勘叹妖猴不奉公，
……
何日舒伸再显功！
而今错缘逢仙草，
怎敌西行成大道？
执迷不悔百华后，
大梦一场终成空！”
黛玉颤了颤，一个没拿稳，手中的糖人就跌落在地，碎了，但这时已经没有人注意这小小的变故。
只听悟空大声喝道：“是谁在我头上胡言乱语，有本事的，给俺老孙出来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观世音菩萨携着一个童子出现在了几人的上方，她慈眉善目却又不怒自威，惊得黛玉和善初立马跪倒在地唤了声菩萨。
“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俺在这儿待了几百年，都不曾有人来看过我，还当你们都把我给忘了！”悟空心中早有怨气，若不是近段时间有黛玉陪着他，只怕他出来之后会把这五指山都给踏平了。
“而今你一来，出言便是嘲讽，菩萨何故啊？”
观音菩萨并未责怪他的出言不逊，仍是那副悲悯众生之相，说道：“今日我不过是顺路而来、顺眼一看，原想着你若诚心忏悔，我便许你一段机缘救你出来，可如今瞧着，你倒是凡心未泯。”
“若是出来了，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祸端。”
“怎么会？”悟空一听是来救自己的，连忙服软顺坡下驴，“菩萨，我早已知道错了，请菩萨指条明路，救我出去吧。”
菩萨见他这般，心下十分满意，微微颔首道：“既如此，过段时日，会有一东土大唐而来的和尚，他自会救你出来，你拜他为师、随他西行，但这……”菩萨说着转向了一旁的黛玉和善初。
“菩萨！”悟空突然出言打断了菩萨的话，几人刷刷地就望了过去。
悟空看了一眼黛玉，她彼时也望着自己，眸色深沉，辨不清是何情绪。
“菩萨，那是我认识的一个小丫头，在此伴我多日。昨日，混世魔君来犯，这小丫头为了救我，身上精气大损，还望菩萨念在她一片善心，救她一命。”
黛玉不曾想到悟空竟早已看出她时日无多，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请求菩萨救自己。
她有些怯怯地抬头，菩萨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只见观世音菩萨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既是知恩图报，今日我便成全你，为你了却了这份情缘。”
黛玉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还未做出其他反应，只见菩萨一手持净瓶，另一手柳枝拂下。
下一刻，黛玉便感觉自己久旱逢甘霖，她竟能感知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些伤自行愈合了，全身上下都充满力量。
是新生，这才是真正的新生。
不仅是她身上的那些伤，就连从前那心血不足的毛病，现也感觉不到半分了。
愣了好一会儿，黛玉才反应过来，连连叩拜，“多谢菩萨相救。”
“你既已痊愈，也算结了这份因果，该回去了。”菩萨的声音如闷雷一般砸在黛玉耳侧，让她心尖也难受得紧。
“菩萨，菩萨你有所不知，悟空两次救我，又教我习武，于我是再造之恩。”
“昨日我救他，不过是还了一恩，其余的却是还不清了。”
黛玉句句情真意切，说着自己也心酸起来，“黛玉不敢有任何奢求，只求菩萨能让我再陪悟空这一程，等到他日大唐圣僧到来之日，我定自请离去。”
菩萨见她一片赤诚之心，似乎也没有轻视佛家之意，便笑道：“罢了，缘起缘灭终有时，随你二人去吧。”
黛玉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听菩萨话锋一转，“这孩子倒是颇有慧根，可愿入我佛门，随我回南海修行。”
菩萨既说善初有慧根，那必不会有假，善初也能想到，但是他转头望了一眼黛玉，有些恋恋不舍。
而黛玉深知事对善初来说是天大的机缘，日后悟空西行，百般苦难，定不会带上这孩子，自己也是要走的，到时又留他一人。
思及此，她便连忙劝道：“善初，此乃大好机缘，还不谢过菩萨。”
她这么一说，善初便懂了她的意思，“多谢菩萨。”
“只是菩萨，弟子心中尚有一事未全，还望菩萨相助。”
“何事？”
善初老实说道：“距离此山数里之遥有一小镇，镇上有几个恶人专门拐卖妇女稚童。”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
“弟子有罪，曾经助纣为虐，是黛玉姐姐将我拉出泥沼，赐我姓名。但是那些贼人尚未伏法，弟子心中惶恐。”
听了他的话，菩萨似乎心中颇为愉悦，笑道：“众生平等，我既遇见了，岂有不管之理，走吧，我们也该启程了。”
只见菩萨广袖一挥，善初便已站在了她的身旁。
而后三人随风而去，一层薄雾遮住了他们远去的身影，让黛玉看不清了。
这时，空中传来菩萨的一句传音。
“烟消云散日，黄粱梦醒时。”
黛玉一下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那个……没曾想善初就这样走了，我还有点不舍呢。”
“你舍不得他，怎么不把他留下来？”悟空问道。
黛玉抿唇笑了笑，转身继续做糖人，锅中的糖已有些老了，颜色也比先前更深，但是闻起来似乎更有食欲，黛玉瞧也没瞧那地上已经碎了满地的糖，重新在案板上动作。
“我虽舍不得善初，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向往的是什么，我们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毁了他人前途。”
就好像她不能为了自己而扰了悟空修行的路一样。
黛玉不着痕迹地瞥了天边那云雾一眼，将手中的糖人拿了起来。
“好了，你看，像你吗？”她献宝似的递给悟空。
那糖人身披凤翅紫金冠，头戴紫金七星冠，手拿金箍棒，脚踏筋斗云，俨然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悟空的眼睛亮了亮，“像，你竟比那街上的老头儿还画得好！”
他一边舔着糖人，心中一边念着刚才观音菩萨和黛玉的对话，想说让黛玉别听那菩萨的，留下来，可是却又想起当日黛玉找不到家的可怜样子。
如今她已在这山中待了许久，想来早就想家了。
想到这里，悟空也自觉不畅快起来，心中暗恼，自己怎么也这般扭捏纠结了？
一时脸上也显出些不耐。
黛玉见他一会儿吹胡子瞪眼，一会儿又动来动去的极不安分，便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可是这糖太焦了，不合口味？”
“没有，好吃着呢，你手艺当真不错，只怕以后俺老孙也吃不了这么好吃的糖人了。”悟空缩在那处，一口一口地舔着糖，瞧着就同那花果山的小猴儿们也没什么两样。
黛玉沉默半晌，“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多做几个。”
“别了，明儿个再做，乏了，歇会儿。”悟空说着还真就把糖人吞下闭了眼睛。
黛玉坐在那处呆愣了许久，明明菩萨已经治好了她，她竟觉得心中比先前还更加难受了。
这样的心情持续了好几日才好了些。
后来，黛玉又去了两次镇上，果见镇上治安好了不少。
不止如此，镇上还新修了一座观音庙，香火极旺，想来是为了感念当日观音大德。
黛玉买了纸笔，每日记下与悟空的生活，从前不用数着，如今离别的日子近了，过一天是少一天了。
悟空也知道黛玉在记他说的话，故而每日更加吵嚷，说他去天界如何、地府如何，黛玉也不嫌烦，句句记在纸上，一字不落。
自从观音走后，黛玉学法术的时候也少了不少，她身子也好了，时常上山给悟空打野味，想着趁他还没出家不用守戒还能多食点荤腥。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冬日。
“过几日便是除夕了，过了除夕就是年，往年我也没同你一起过过年，今年让我们一同过年吧。”黛玉站在悟空边上拿了一把木梳替他篦头。
悟空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犟不过黛玉，后来竟还慢慢爱上那木齿从毛发间滑过的感觉。
“过年？”悟空从未认真的过过年，他们花果山从不计时日，方寸山又讲究忘却尘缘，而他自己也不觉得那花的红的有甚意思，但听黛玉想过，他也没多说，问道：“你想如何过？”
“明儿个我去镇上置办一些年货，如果能买上烟花，再买点烟花回来，我们两人也能热闹热闹。”
“热闹热闹！”悟空猛地抬头，一头撞在梳子上，他却丝毫没有感觉似的，说道，“好啊好啊！”
“俺老孙最爱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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