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病重
不知不觉，黛玉回扬州已经四个多月。
春去秋来，院中的花开了又谢，如今又是一片枯败之相了。
“林姑娘，林老爷是整日操劳，再加上忧思过度，一直强撑，才会突然病倒。”
大夫帮林如海把了脉，又施了针，林如海的呼吸才慢慢顺畅过来。
“我给他开些调养的药，平日要多加休息，切莫过于操劳了。”大夫语重心长地跟黛玉交代。
黛玉行了一礼，“多谢大夫，雪雁，同大夫去拿药。”
“诶。”雪雁走上前，恭敬道，“大夫，您这边请。”
他们走后，黛玉才又来到林如海的榻前。
不知不觉间，父亲好像白发又多了许多，眉间的皱纹就像那枯藤表皮怎么也无法抚平了。
“黛玉……”林如海声音有些虚弱地唤了一声，他缓缓睁眼，眼中却布满血丝，没有丝毫光亮，一副行将就木之相。
黛玉鼻子发酸，想说的话在喉咙里哽了一下，“父亲。”
“我的傻女儿，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林如海抬手去触黛玉的脸，黛玉被他手上干燥的皮肤扎了一下，颤了颤睫毛，眼泪啪嗒滴落下来。
“父亲，黛玉不想再失去您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别留下自己一个人。
林如海勾着嘴角笑了笑，“傻孩子，父亲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虚弱，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父亲，你还好吗？别说话了，先好好歇歇吧，等身子好了再说。”
林如海大约确实撑不住了，没有多说，缓缓闭眼，又昏睡过去。
黛玉心疼不已，坐在床前亲自服侍了好几日，自己都瘦了一圈，林如海才慢慢地好转。
他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林如海总记挂着自己的公务，黛玉便时常守着他，不让他过于操劳，也帮着他处理一些简单事务。
这让林如海十分惊喜，他知道自己女儿聪慧，却没想到她竟有这般能力，只可惜了不是个男儿身。
思及此，他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父亲，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了？”黛玉连忙抬头担心地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摇头，“我是在想我林如海何德何能，有女如此？”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没见过像父亲这般夸自己女儿的。”
“父亲，这做官之道我虽不懂，但我却知道做官是为了国家社稷、黎民百姓，父亲似乎对有些同僚过于纵容了。”
为了帮林如海分担一些政务，黛玉连日看了不少卷宗，发现了其中不少的门道。
憋了好些日子，终是不吐不快。
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的父亲，黛玉觉得自己有规劝之责。
林如海顿了顿，倒也没有责怪黛玉逾矩。
他叹息一声道：“有时，为父也是无能为力啊！”要知道，他前段时间那么操劳，正是在收拾这些烂摊子。
但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是不便在黛玉面前细说，她一个女儿家，不该卷进这些事情中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黛玉全都明白的，只是黛玉不太了解这些人，她不知是什么背景，值得让父亲花这么多的功夫去帮他们善后。
这分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这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你就不必到书房中来了。”
听他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和自己多说了。
黛玉心中一凉，想了想还是说道：“父亲，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是女儿想着，有了心里话如果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说，那女儿就真没有可说之人了。”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父亲许我读书，想来也是希望女儿能够明白事理。”
“可是父亲做得这些事情，恕女儿不敢苟同。”
她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我也知道，父亲有时也是无可奈何，那我们能不能不去做这些事情了呢？”
“父亲，我们回姑苏城吧，让我们抛开这一切，回家吧。”
黛玉大概知道前世父亲为何会那么早故去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一个不好不是得罪了这家就是得罪了那家，最后说不定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若是从一开始刚正不阿，或许还摊不上这么多麻烦，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帮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最后只能深陷其中。
如今他们不是不能脱身，只需要及时止损就可以了。
她倒也不是怪林如海，他自然有他自己的计较，但是这一次，她希望父亲能够抛弃那些东西，选择这个家。
林如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如何不知道及时抽身的道理。
可是他若不做这个官了，家族就算真正没落了。
到时别说像贾家那样的人家，可能一个普通的仕宦人家可能都看不上他们。
那黛玉的婚事，又如何是好呢？
“有很多事，以后你就明白了，为父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林如海说得很是坚定。
黛玉怔了怔，“父亲，我是不太明白，那您告诉我啊，为什么？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说出来说服我啊！”
林如海看着黛玉眼中的倔强，好像不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不罢休似的，他心知自己孩子真是大了。
“我若是孑然一身，做个白衣又如何？”
一听这话，黛玉就觉出味来，又听他继续说道：“以后你的婚事，你在婆家，你该怎么过下去呢？”
“那我便……”
黛玉险些脱口而出，那我便不嫁就好了。
但是说出这样的话，父亲定然更加着急，于是及时住了嘴。
黛玉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做这些竟是为了自己，为了给自己博一个连影都看不到的未来。
前世，他劳心劳力一辈子，自己却丝毫没懂他的苦心，最后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吐血身亡，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他会知道她们那样对待自己吗？
前世他从没操心过自己的婚事，想来定是信极了贾家，难怪最后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们家。
黛玉想到这些又急又气，但是又强烈克制着，心疼得厉害。
她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将那些情绪通通压了下去。
“父亲，你是想让我坐在那高门大院里哭，还是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笑呢？”
“我早已经想好了，我要嫁人，定要找那一心一意真心待我之人，若是真心待我，即便我家徒四壁，他也不会舍得我受了半点委屈，若是找不到这人，让我一生陪在父亲跟前，那不也很好吗？”
“黛玉……你……”林如海今天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了解过自己这个女儿。
她好像自年初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她在那边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你外祖母她们待你不好吗？为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
黛玉见他听进去了，而且没有生气，笑道：“跟他们无关，但是我不喜欢与他们相处也是真的，不自在，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父亲，能不能为了我，我们一起回姑苏吧。”黛玉收起笑容，表情严肃。
她从父亲处理公事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早已没有了远大抱负，一言一行都是权衡利弊，难怪会那么快地病倒。
这样的官当着，于百姓无益，对自己更是有害，那又何必呢？
许是黛玉的语气过于认真，林如海竟一下被她触动了，说道：“好，父亲答应你，年底述职之时便告老还乡，我们一起回姑苏。”
“当真？多谢父亲，我就知道父亲待我最好！”
黛玉一下扑到林如海的怀中，满腔愁绪化为喜悦翻涌而上，让她又红了眼眶。
这日过后，黛玉对林如海的政务更加上心了，但大多采用中庸之道，不得罪人也不害人，只等年关进京述职的日子。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年尾事忙，黛玉整日整日地待在书房，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林如海放下担子，身子也好了不少，他思前想后，觉得黛玉能平安快乐比什么都强，这个决定不会有错。
可是就在他们两人都在幻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时，贾府那边却来了信。、
贾母病重，再邀黛玉进府住段时间。
“你外祖母病了，按理你还是该去探望一下。”林如海看到黛玉看了信明显垮下来的脸，心中更是确认了先前的想法。
贾府对她并不算好，可是为什么还要邀请她进府呢？
“嗯，我知道了。”黛玉点头，她就是再不想去，也该去的，在那府中，老太太待她也还算好。
“父亲，左右也年底了，不如你也告病同我一同进京吧，正好将那辞表递上去。”
林如海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正好他也愁没人送黛玉过去，也很担心黛玉在那边吃了亏。
“好，父亲听你的。”
打定主意之后，林如海借病告假同黛玉一起去了金陵城。
得知林如海也进府，贾府众人都很惊讶，但还是欢欢喜喜地将人迎了进去，还特意为林如海准备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这比黛玉第一次来的时候，热闹了不少。
刚进府的那一日，贾赦贾政和东府的贾珍都过来荣国府和林如海吃酒。
可是得知林如海进京是为了辞官，三人都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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