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97/七流
李初杰这些日子一直关注着学校内的录取名单。
虽然他之前问过乔御, 乔御说自己的第一志愿是燕京大学，但李初杰依然不太放心。
毕竟，万一乔御报的是什么光华管理学院, 相较之下, 燕大的数学院就显得没什么优势了。
乔御一直都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这导致李初杰也没办法过多干预他的决策。
他能做的, 就是在微信上把燕大的数学院大吹特吹, 活像是马上就能赶英超美, 加入即可踏上人生巅峰似的。
等到七月中旬, 燕大的录取名单终于出来了。
早就收到暗示的招生办王主任，马不停蹄地把各院系录取名单给李教授发了一份。
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周教授感到了不解：“你至于吗老李。国金、省状元虽然难得, 但是我们燕大又不是没有。”
李初杰只是摇头, 长叹一声：“你不懂。”
到底是千里马难有, 还是伯乐难有？这件事, 恐怕只有天知道。
就李初杰这么多年教学经验，还是千里马难见。倒是很多劣马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良驹。
李初杰直接Ctrl+F, 在表格里搜索乔御的名字。
下一刻，他骤然睁大了眼眸。
“乔御，他怎么、怎么……”
*
“怎么选了生物？”
知道最终结果的陆邈在电话里怪叫了起来。
他的妹妹陆云也是今年高考，不过刚过一本线，分数不上不下, 十分尴尬, 现在全家都在为她的志愿发愁。
陆云问，乔御要选什么专业？
陆邈未经求证, 顺口说了一句数学，于是陆云这个高考数学只考了92分的妹, 铁了心要学数学。
“很意外吗？”乔御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实验室研究的也一直都是生物方向。我报考生物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宋天宇高考考了666分整，第一志愿报了8年制本博连读的临床医学，第二志愿报了生物。
按照长宁省过去的数据，燕大的录取线是在640到660之间。而清大的录取线，则在650左右。
楚西宁高考分数717，划线在全省前十。
不过他已经准备去国外读书，分数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纵然如此，在整个考试至上的大环境下，这依旧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周围人里，唯一因为乔御报了生物专业开心的，大概就是林枫老爷子了。
在晚饭时候，他高兴得喝了好几杯白酒，其他人劝都劝不住。
“改天上京，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同事。”林枫开怀大笑，忆起往昔峥嵘岁月，“那时候我还在燕大教书，周末就骑着自行车去中关村的科研所看看……都是30年前的事了。你外公也在，不过他不爱跟我们出去，你外婆那时候身体就不好，老乔就喜欢搬着凳子，守在你外婆身边，一个人慢慢做数学题。”
“你刚出生的时候，大家都说你眉眼像你妈妈，其实啊，你最像你外婆，她年轻的时候特别好看，可惜身体不好。乔潜龙也是，乔月也是。幸好你不是啊，幸好你不是……”林枫抓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这位年近70的院士突然间就老泪纵横。
他看上去太难过，乔御不得不轻声安慰。
林枫过了许久才缓过这么一口气。
“不提这些了，年纪大了，见不得生老病死，让你们这些小辈见笑了。”林枫说完，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之前收拾旧屋子，意外找到了一点东西，是你外公的。”
“当初你外婆去世，老乔一夜之间老了10岁，跟我说把这个本子寄存在我这……以后有心情的时候再找我要。”
结果，乔潜龙却再也没要过。
乔御跟着他到了书房。
楚西宁这个亲外孙，反而被关在了门外。
乔御盯着林枫弯着腰找东西的背影，莫名觉得很心酸。
第一次见面时，林枫发丝也是斑白的，但精神头却很好。
如今3年过去，林枫却像是日暮时的太阳，不知何时就会被大地淹没最后一丝光线。
林枫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是一册泛黄的笔记本。
他转头，把手里面的东西递给了乔御：“这么多年，我从没打开看过。拿去吧。”
*
在回去的路上，系统忍不住跟乔御吐槽：“他好像个送装备的新手村NPC。”
乔御低头，看向了手里的笔记本。
看得出来这笔记本有些年头了，扉页的纸张微微泛黄。
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写了“乔潜龙”三个大字。
他外公外婆都走得早，导致乔御一直不太知道该如何和老年人相处。
但看字迹，乔潜龙应该是个和他性格南辕北辙，比较温润的人，大概像是楚西宁那样。
乔御没打开看内容，而是一直等到了乔月回家。
“外公的东西，从林枫爷爷那里拿来的。”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刚从甜品店下班的乔月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愕然。
之前宋天宇就一直夸乔月做甜品好吃，如今乔月真的开了一家甜品店，在学校附近的商圈。
因为乔御偷偷把她租的商铺买了下来，因此这个甜品店每月亏损的钱并不多，偶尔还能赚点。
这些年，乔御已经存够了积分，把乔月需要的五个疗程的药都买了回来。
如今乔月的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健康。
系统曾经多次劝告他，希望乔御能把这9000积分用在刀刃上，比如购买仪器，购买解析图等等，但乔御却显得格外固执，用了最笨的方法去原价购买药物。
乔御不在乎值不值得，他只希望这辈子乔月再也不要出事了。
她是乔御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只有乔月在，乔御才能意识到自己有个家。
“是……爸爸的东西吗？”乔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乔御：“是。”
乔月在餐桌前坐下，唇微微张开，良久无语。
她抚摸上封皮，突然把笔记本抱在胸前，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乔月的情绪一直到十几分钟后才稳定下来。
她都40多岁的人了，在自己儿子面前还哭得像个小孩似的，怪不好意思的。
乔御给她倒了杯糖水，放在她的面前：“喝点吧。”
因为不擅长关心别人，他说话的语气显得过于冷静。
乔月的情绪却被安抚了。
乔御早熟，从小到大情绪都很少外露，在她这个母亲面前反而更像是个大人。
她翻开了父亲留下的笔记本，表情里淡淡的伤感很快被茫然取代。
“小乔，”她把笔记本放在了乔御的面前，“这好像是他的工作笔记本，我看不懂。”
乔御扫了眼，发现上面全都是算式和字母，偶尔有几个中文批注，乔月恐怕还真看不懂。
“我看看写的什么……”乔御道。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凝固在了桌前一样，不动了。
乔月坐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一直到胳膊撑得都有些发酸，才小声询问道：“小乔，看出什么了吗？”
乔御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骤然站了起来！
乔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眨了眨眼，询问：“怎么了？”
乔御举起了笔记本：“抱歉，我回卧室一趟。今天都不用打扰我。”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重新摊开了笔记本。
乔御已经看了十几分钟了，但是他仍然不确定，或者说，不敢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但是乔潜龙笔记上的第一行，已经给出了答案。
“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
几百年前的某一天，哥德巴赫写信给欧拉，说了一个猜想：大于5的任何自然数可写成3个素数的和。
不久后，欧拉回信，补充道：任一大于4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的和。
这就是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
40多年前，陈景润做出了关于这个猜想最大的一次突破，他证明了“任意一个大偶数都可以表示成一个素数和两个素数之积的和”，媒体说，这个结论离最终答案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证明一直到今天，都代表着华国数学界的巅峰成果。
哥德巴赫猜想实在太出名了，这个出名不仅是因为本身的数学价值，更是因为上世纪70年代，华夏人严重缺乏自信心的结果。
陈景润证明到终点的前一步后，事迹开始被媒体大肆宣传，极大程度地振奋了民族自信心。
不像是黎曼猜想或者庞加莱猜想，哥德巴赫猜想看上去实在是太简单了，以至于到现在，每年都有民间科学家在各个数学论坛表示，自己已经证明了哥猜。
但看上去简单，并不意味着真的简单。
无数数学家在它面前倒下，又有一代又一代的人站起。
这是数学皇冠上的一颗明珠，然而迄今为止还无人能摘取。
乔御的手在这一刻几乎都有些发颤，耳中也一片嗡鸣，以至于都有些听不清乔月的声音。
这是乔潜龙写的推导过程，厚厚一本，乔御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的证明只写了一半，还附上了一行字。
“难道是我错了吗？”
随即是一片长久的空白。
让乔御震惊的是，其实按照乔潜龙的笔记，他已经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
唯一的问题就是，乔潜龙在里面运用了一个还没被证明的理论，叫作孪生素数猜想。
这就像是做数学题，明明没有那个条件，但是为了得到结果，自己创造了一个条件出来。
按照林枫说，自从外婆去世后，乔潜龙就没有再打开过它。
那已经过去了接近30年。
乔潜龙的证明，再也没有往前推进一步。
系统在此时出声：“[随机任务]证明孪生素数猜想，并发表论文。奖励：3000积分。失败无惩罚。”
乔御沉默片刻：“……未免过于夸张了。”
现在数学界的普遍认知是：哥德巴赫猜想虽然是对的，但是很可能永远无法被证明。
让他去证明？
让旁人知道，可能像是听见一个小孩说想要上天摘星星。
有理想也很浪漫，但是听上去幼稚又可笑。
系统道：“不知道宿主是否听说过一句话——数学是天才的领域。”
“而您是系统从70亿人里，挑出来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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