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被发现了。
唐酒诗一惊，第二个反应是……容深是如何发现她的？
她知道世上有武功高强者的存在，只是容世子却并没有这方面的名声。
是他一直在遮掩着吗？
但是，容世子也没有什么藏着的理由。
唐酒诗自那个避人之处走了出来。
要说也是她先来的，所以她坦坦荡荡，并没有什么不安。
“容世子。”
唐酒诗可没有隋宜春那么大的面子直接唤表哥。
容深面色冷凝，和大多数时间并没有什么差别。
唐酒诗猜测，他对着隋姑娘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么一个死人脸。
“唐姑娘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容世子和她说过的话不多，唐酒诗当然不会忘。
但是，也许是心中的郁结还没有被打散，她看着容深，不觉有一股郁气涌上心头。
“当然记得呀。”唐酒诗盈盈一笑，端的是千娇百媚，“女儿家名声极为重要，上京和别处不同……就是不知道——和男子吃茶，给男子送荷包，又算得上是什么了，表哥以为呢？”
她果然是听见了。
隋宜春做的那些事也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地在花园子里面堵上他。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唐姑娘。”容深不紧不慢道，“你还是忘了。”
他淡漠如霜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唐酒诗的样子。
“谨言慎行，非礼勿听。”
这就来警告她了？
唐酒诗露出来一个有些惊讶，又有一些慌张的表情。
“是我忘了呢。”她言已至此，看起来已经服软了，却忽而一转，面色有些讥讽，“不过——这番话表哥真的觉得该对我说吗？我只是逛个园子，就要听一遍，可怜这里的草草木木，岂不是每日都要非礼勿听一番，实在可怜。”
说是可怜，但是唐酒诗的表情里面，一点怜悯的样子都没有。
容深心知唐酒诗的暗示——谨言慎行这种话，说给隋宜春才对，一切的起因，不在于唐酒诗听到了什么，而是隋宜春说了什么。
但是，难道他就没有说过吗？
隋宜春不但如同没有听见一般，而且还要对太夫人告状，容深已经避着她很久了，在自己家园子里面也要做鬼一样经过。
今日之事是一个意外，偏偏被这个更难缠的唐姑娘听见了，这让容深不得不露面警告一番。
再给隋宜春长个脑子，隋宜春也学不到这位唐姑娘的弯弯绕绕，不先警告她一番，定国公府早晚要翻了天。
容深也没了什么耐心，冷冷道，“草木无心无情，人却不是如此。唐姑娘当知道一些轻重。”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冷淡的样子——但这样的眼神让唐酒诗没由来心头一凉。
然后她就终于回想起来了。
这是定国公世子。
不是她能随意撩拨的人，也不是她能得罪的人，反正现在不能。
她半退了一步，火速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世子放心。”
容深并不意外与唐酒诗的退缩，但是她变脸也确实变得有些太快了。
针锋相对的时候装模作样叫一声表哥，现在就是世子了？
果然是这位唐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过，唐酒诗既然直言她知晓了，就也不会食言。
容深没再耽搁，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唐酒诗这才有一些后怕——
她又冲动了。
好在容世子一直都是一个还算讲道理的，或许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才会下意识就和容世子针锋相对了起来。
而且，此事是隋宜春理亏在前，只是在容深心中，她和那位隋姑娘没得比罢了。
这么看来，神女有心，襄王未必是无情嘛！
人家哥哥妹妹的事情，唐酒诗当然不会插手了。
和容世子这么说了一番话，她奇异地发现自己当时郁结的心情倒是不见了。
唐酒诗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到莲心院去。
这个时辰，她亲爱的母亲应当是已经回来了。
唐夫人正在和唐梦诗说话。
如果放在从前，唐酒诗还会有一些在意，现在当然是再也不会了，她提着裙摆走进去，就见唐夫人的面色变了一下。
“大姐儿。”唐夫人难得温柔地道，“怎么听说你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这可不行。”
又来找事情。
唐酒诗其实有一些厌烦。
她睁着无辜的眼睛道，“是红莲说的吧。我想去园子里面走一走，实在不敢把她留在身边。”
她怕再落水呀。
唐夫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她终于回想起来唐酒诗说过的话——她说她再也不敢把这两个丫鬟留在身边了。
竟是真的，而且若是唐夫人要以此来找事情，那么又要把落水的事情再翻出来一遍。
唐夫人心念一转，终于没有在继续纠缠。
唐酒诗却开口道，“今日汐妹妹说了女学的事情，二妹妹和母亲说了吗？”
看唐夫人的样子，她是不知道的。
不过，不妨碍唐夫人有所耳闻。
女学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前朝也曾经有过。如今这位陛下，可正是在前朝女学就读过的，而且年年都是榜首。
唐酒诗露出来了一个向往的表情，眼睛亮闪闪的。
“陛下有意在京中开女学，凡是通过考核的都能进入，不问出身。”
唐夫人微微皱眉。
“这是容小姐说的？”
“是隋姐姐从静安郡君那里听到的。”
消息来源切实可证。
“大姐儿很想去？”
“当然了。”唐酒诗道，“陛下从前也上过女学呀。”
唐夫人还在皱眉。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这个女儿去！
“大姐儿。”唐夫人道，“女学对于你而言，并不一定是什么好地方。”
唐酒诗不解道，“为何？”
“女学一开，就读其中之人非富即贵，以唐家的家世，你在那里定是要被欺负的。再者说来，女学的学制至少三年起，和世家教女的方法并不相同……”
唐夫人说到这里，语重心长道，“你已经及笄了。”
及笄之后，就到了要说亲事的时候，这三年，唐酒诗耽搁不起。
唐夫人示意了一下唐梦诗。
“梦姐儿先回屋去。”
“是。”
唐梦诗乖巧地离去。
这就是要说一些不能够让唐梦诗旁听的事情了。
唐夫人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温声道，“那天太夫人寿宴，阿娘也认得了几个贵妇人。镇北侯夫人，你可知道？”
“我知道他们家世子呢。”唐酒诗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欲言又止道，“镇北侯世子……”
唐夫人见她这样羞怯的表情，于是道，“镇北侯世子虽然纨绔了一些，但是人品正直，镇北侯夫人也是脾气很好。镇北侯执掌军权，在勋贵之中，已经是顶级的。”
唐酒诗的表情变化了一下。
“母亲还不知道吧……”她吞吞吐吐道，的确很羞涩，“世子的确是一表人才……只是，世子一心爱慕虞怜秀虞大家，当日世子自己承认了。”
唐夫人眉头跳了一下，“……什么？”
唐酒诗无辜道，“镇北侯世子和虞怜秀私会，现在外面应该人人都知道了。”
唐夫人一时无言，竟忘了下一句话该说什么好。
唐酒诗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面瞒着她，只需要打听一番就知道了，但是……
这不会是唐酒诗搞的鬼，唐酒诗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她本来要以这件事情让唐酒诗歇了去女学的心思专心嫁人，现在该怎么办？
“大姐儿。”
唐酒诗迅速撇开关系，“此事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我也知道轻重，所以才没有和母亲说。”
唐夫人不得不道，“这么看来，镇北侯世子并非良配。”
唐酒诗附和道，“是啊。”
“但是，”唐夫人道，“女学并不适合你，大姐儿。你也知道，你生得这么好看……”她叹了一口气，“唐家护不住你。”
终于走到了这套经典论断了。
唐酒诗心中冷笑。
一切的错误都是她太好看，所以唐家护不住，所以不该去女学这样的地方，最好能赶快勾引到一个金龟婿嫁人，让唐夫人把她打发出去。
这套流程唐夫人当然也很熟悉，晓之以歪理，动之以虚情。
“你总会明白的，就是女学真的放开了，也不是你能去的，大姐儿。”唐夫人道。
唐酒诗犹有一些并不甘心，“但是……女学是陛下开的啊。”
唐夫人心道那是女帝本来就做错了。
女帝的存在在她看来就是一个错误。
这种话不能说得太明显，唐夫人顿了一下，却是忽然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你非要逼死阿娘吗？”
唐酒诗也顿了一下。
她并非没有触动，只是想起了唐夫人逼着她嫁给白四郎的那一日。
唐夫人也哭了——
大姐儿，你非要害死唐家全家上下才肯罢休吗？
她无法解释，也无法推拒。
但后来她就知道了，眼泪才是最无用的东西，只要对方并不在乎。
现在她也可以并不在乎。
唐酒诗缓缓低下了头，让唐夫人看不见她冷静的眼睛。
“是我不好……”她喃喃道，“我不去女学了，不去了。”
唐夫人流着清泪，拍了拍唐酒诗的背。
“是阿娘不好。”
母女二人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唐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唐酒诗道。
“阿娘，我想自己出府一次，就在上京走走。”
唐夫人的动作凝滞了。
她已经拒绝了唐酒诗去女学的要求，唐酒诗退了一步，那么唐夫人就不能再拒绝她想出去走一趟的请求。
“好。”唐夫人应了下来。
“多谢阿娘。”
唐酒诗没有让唐夫人看到她那如愿以偿的笑意。
——女学只是一个障眼法，出府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而对于女帝而言，女学也只是一个障眼法。
唐酒诗知道，在女学重开的背后，是女帝的另外一条政令——本朝成立以来，第一次开女子科举！
考女学算什么呢，要考就考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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