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枫眠
来人进来看到端坐着的陆清葶和宁萧，理了理衣裳，抬手作揖：“见过少东家，见过宁大人，对不住，乔某有事处理来迟了。”
陆清葶打量着他，看得出来，他刚刚从外头回来：“无妨，乔掌柜处理要事要紧，都处理好了吗？”
“是，少东家，都处理好了，少东家新婚不久，就来巡查店铺，可真是……叫人好生敬佩！”
“这是我份内之事，和新不新婚没关系。”听出他话里有话，陆清葶也不计较，就那么看着他。
“呵呵，少东家说笑了，东家此次前来是要查账的吧，这是粮铺的账面，东家请过目。”从一旁的人手里拿过账本递给了陆清葶，便站到了一旁候着，这气度看着更像一个读书人，倒不像一个商人。
没有急着看账本，陆清葶看着他说道：“听父亲说，乔掌柜一身气节，有读书人之气，看来倒是不假。”
“老东家过奖了，什么读书人之气，倒不如说是驴倔脾气吧？哈哈哈哈”
“我倒认为没错，读书人最重气节和风骨，我看乔掌柜就是如此，难怪别人叫你‘书生掌柜’呢。”
乔振庸微微颔首，不可置否。
陆清葶笑了笑，倒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但也不再说什么，拿起账本仔细地翻阅，时而蹙眉时而沉思，一本账本看完心底满是疑惑，拿起另一本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宁萧觉得她这变脸还挺有意思的，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而站立一旁的乔振庸先是看了看陆清葶，随后又看着宁萧，这俩人好像都很沉浸在自己所看到的里面，轻抚这自己的小胡子，心里一边嘀咕：有意思。
“乔掌柜……”陆清葶长出一口气“我看这账上，收益虽然不差，但是对比其他店铺可是还差点，而且其他店铺都着手收购新粮了，为何你这却还没未见动静……”不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乔振庸收起了刚刚的笑脸，转而变得严肃，所以她只需等他开口。
“想必少东家都看过其他掌柜呈上的账本了，对于新粮这一块其他掌柜那里怕都是早早就准备收购了吧。”语气里满是嘲讽，说完还一声冷哼。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其中可是有什么？”
乔振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少东家可知我今日为何会迟迎吗？”“想必东家也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了，实不相瞒，乔某人刚从庄下的佃农那里回来，本应预计明日回来，但是接到东家通知，今日便匆忙赶回了”
“东家可能又要问了，这是干吗去了，说起来还是因为收粮的事情，因为察尔汗国内乱的原因，他们正在四处购粮，这本应对我朝来说是好事，但……有部分只看到自己利益之徒，有心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想要收割新粮，如果只是谋求一些利益这就算了，可是这背后却是干着卖国的勾当……”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有证据？”陆清葶听着他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
“恕乔某暂时不能告知，兹事体大，如果少东家真想知道，大可去查查看？想必有人告诉东家是高价收购了佃农那边的新粮吧？”
“难道不是？”
“少东家觉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对局势会有多少了解？他们一心只在耕种上，就算知道了别国内乱，也只会想，那关他们什么事？就算有聪明人想到借此高价征粮，在朝廷定好的收购价格之下，谁又敢去问是否提高收购价格呢？如果说有……那更多的怕是一些有心的不良官商吧。”
说到后面，乔振庸变得越来越愤慨，而此刻，陆清葶俩人只是严肃的看着他。
“乔掌柜说的可有凭据？”问话的是宁萧，如果乔振庸说的是真的，这其中可就不止不仅仅是陆家出现了问题，或许还有卖国求荣的官员。
“凭证？宁大人何不去底下看看，在庙堂久了，是会被遮住双眼的！”“乔某今日走访了几个农庄，为何我这边还未开始新粮收购，不是不收，而是……”
“而是什么？”陆清葶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气，表情已经变得很严肃了。
乔振庸深吸一口气：“而是，这是卖国行为！”
从粮铺出来，天已经有些许黑了，两旁店铺有伙计在打扫，做着收尾的工作，路上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热闹，小贩们不紧不慢收拾着物品，等待着或许会出现的最后的顾客。
陆清葶心下有点怅然，木然的被宁萧扶着上了马车。
瞅着她这副样子，宁萧嘱咐车夫回府。
“这件事看起来不简单，现在不光是陆家在京城这边的粮铺出了问题，背后可能还牵扯到户部的官员，而也有可能是乔振庸的一面之词，我看你也先别想太多，你刚来京城，先熟悉这其中的关系才是要紧事，后面我会陪你慢慢查清楚的。”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乔振庸的一面之词，来京城之前，其实我也发现了京城粮店送到江南的账本中有些不对劲，我父亲那边也知道，只是父亲不便来京查询，本来他是派遣了一个人来调查的，却被我的婚事打断，我想了想，便从父亲那边求得了这些店铺的陪嫁，由我亲自来查清这其中的猫腻，但这件事情……出乎我意料的复杂。”
“放心吧，丞相府可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刚刚你说的那人可是被外界称为陆家司库的江枫眠？”
“没错！”
“听说此人是经商奇才，城府和谋略都不一般。”
“你听谁说的？！阿枫确实很能干，他对商界的洞悉连我爹都称赞有加，但是外界说他城府深，那或许是因为与他的经历有关！他对外人或许是很慢热的，可他对陆家的人都是很好的，从来不掩藏，更没有什么城府。”
本来说着京城店铺的事，听到她问起了一同长大的玩伴的事，陆清葶不由得解释了一下。
看着回过神来提高了声音和她争辩的陆清葶，宁萧心里升起了一股郁气，与她对视的眼眸变得深邃：“哦？是这样啊，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想见见这位商界奇才的，不过……我还听说他父母双亡，曾一度饿死在路上，幸好被外出巡查的陆老爷所救，才得以活下来，后来一直在陆府生活，相当于陆老爷的养子了，而他也为陆家付出了不少。”
没听出她前半句话里的意思，陆清葶叹了一口气：“这倒是没错，阿枫命苦，我父亲也是有心培养他。”
“陆家其他人就不介意吗？”
“你是说……外界传言我爹会把陆家的产业都交给阿枫的事吧？”“阿枫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爹也不希望把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产业交给只会坐享其成之辈，如果他有能力接下，我爹和我都会全力为他排清障碍的。”
“陆老爷真是宽宏大度，天下少有人能及。那么……你呢？”
陆清葶转头看向窗外缓缓被夜幕笼盖的万家灯火：“这个朝代虽然对女子没有以往那么苛刻，但是也只是在他们容忍的范围内，如果太出格，会被世俗所不容，虽不想承认，但成家或许是最好的归属，即使有再多想法，最后只能藏在深宅大院里。”
这个言论是宁萧从没听过的，看着她冷静地说出这番不得不承认的真相，或许这才是她听到被骗婚消息的时候真实的想法。
“或许有别的可能呢，如果在意世俗，那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深宅大院才是女子们的归宿；但历史从来不缺乏打破世俗的人，为何那个人不能是你？”
陆清葶诧异地盯着她，想不到宁萧会说出这番话，想到她女子的身份，还能在朝堂上参与朝政，虽然是隐瞒的，但还是很了不起“你说的没错，打破世俗的人那么多，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看着她眼里倒映的灯火微光，宁萧笑了，直觉这才像陆清葶应该有的样子。
“放心吧，你现在可是宁府的少夫人，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宁府就是你的后盾。”
想要缓解她心中的焦虑，宁萧用调笑的语调说她是宁府的少夫人。
而陆清葶也成功的被她逗笑了一下，气氛一下放松了下来。而在宁萧不注意的时候，陆清葶偷偷地看着她在灯火下闪烁的脸，满是温柔。
“过几日是靖国公的大寿，到时京城大部分的官员都应该会去祝寿，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前去。”
“传说中那位在20年前，本应驻防边疆，在接到密旨后千里回京，辅助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平乱的靖国公？”
“正是。”
“这对你了解京城的派系有帮助，到时候户部侍郎的夫人应该也会去的。”
“嗯。”
夜色完全笼罩了京城，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徐徐升起，陆清葶感到了一些安心，初初知道要嫁到京城，表面上虽然平静接受，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安，但这两日的相处下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规矩，无论是宁府还是宁萧，给予她最大的尊重，或是因为这桩另有隐情的婚事，又或是其他？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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